“我打扰到你了?”林溪抱着她的帆布包,也没有看她。
乔楚摇头,“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在这里实习,不会长留。”
乔楚知道他听得懂。
“是我不想打扰你。”
没觉得我烦人就好,林溪往上抽了抽身子,坐的更直了一点,“你不会打扰到我。”
一腔热血的高中生,有点可爱,但是也有点可怕。
这时乔楚的手环和手机同时振动起来,她看了一下号码,不大认识,就按了接通。
“你在哪?”
乔楚立马挂断,面色如霜,然后拉黑。
林溪自然不知道那是谁,只是听出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乔楚心里在盘算搬家的事情。看来最近几天下了班都没什么时间看书了,要和之前的中介再联系一下,换个房子了。
乔楚神情突变让林溪反思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犯了她的忌讳?
也没什么吧?
乔楚手机上火速和中介联系,越快越好。
“你没事吧?”林溪试探性问道。
乔楚摇摇头,缓了一下神色,想起刚刚两人的交谈,说道:“100天誓师大会的时候,我就在老师队伍的最后面。听见前面的老师说,但凡你争点气,看台上发表演讲的就是你了。”
林溪并不惊讶,这些他早就听到过,但是没有很大的感觉。演讲这件事,以及演讲所带来的关注与期待,并不能激起他的主动性和胜负欲。
“50天誓师,你是不是还在学校?”
“嗯,实习期是两个月,我4月30号办离职。”
“等着吧,我会上去演讲的。”
乔楚哑然失笑,点头:“好,我等着。”
接下来半个多小时的路途,两人都没有再交谈,一人一个蓝牙耳机,静静听着纯音乐,跟着这个绿色的长盒子在城市街道中穿梭。
乔楚看着窗外一闪即过的风景,碰到几个蛋糕店,总会问林溪哪个好吃。
林溪不喜欢吃甜的,含含糊糊说了两个不大清楚之后,乔楚也就不再问他了。
在乔楚身边,他总能安下心来。
放空也好,思考也好,心里是踏实的,是认真的,有一种大石头落地的满足。
公交车到达终点站的时候,两人随着人流下车。
乔楚接过帆布包,“没有回去的公交了。”
林溪掏出手机,“这好说,我扫个小蓝小绿小橙就能回去。大男人还能被半路劫走不成?”
“好。虽然凉了,但是里面应该还是热乎的。”她将大红薯递给林溪,林溪还是不想接。
“这是你送我回家的谢礼。”
林溪还是不想接。
“不接,以后就当彼此不认……”
话还没说完,就被夺了过去。
林溪面上嫌弃,心里美滋滋,这可不是一般的红薯,是她捂了一路的红薯。
乔楚不再多言,毕竟天很晚了,转身就往小区走去。
林溪豪言壮语发的倒是震天响,但是扫码的时候才发现,不是没电就是残疾,还有一个车座掉了,差点让他断子绝孙。
他不死心地在一堆蓝蓝绿绿中寻找今日的坐骑,左摇右摆之间耳朵里的耳机松了,摔落下来。
压根忘了,自己耳朵里还有她的耳机,打开自己的蓝牙,似乎也连不上,不知道是摔坏了,还是没电了。
他看了一下手机,分开不到五分钟,应该还能找到她,拔腿便向小区跑去。
刚进小区门口,就看见第二栋楼前影影绰绰的,两个人拉拉扯扯。
他预感不好,连忙跑过去。
一个红薯炸药包就扔了出去,正中简钊。
简钊随着红薯的猛烈冲击,连肚子都没捂住就跌坐在地。公文包飞了出去,黑色皮鞋在地上擦出了难看的划痕。
“哪个……混蛋……?!”
“你爷爷!!”
林溪的拳头差点就要砸到她脸上,但是距离更近的乔楚快速向前一步挡在简钊面前。
就差那么一点,林溪就要打到她了。
林溪生气,收了拳头,却也只是委屈:“你疯了!”
简钊这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就要冲过来。
乔楚转身,护在了林溪身前,举起手里的报警器,怒目圆睁:“三分钟前,报警器就已经响过一次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按照上次的出警速度,最迟五分钟,民警就会到。”
简钊见到那个粉色的报警器,想起上一次被民警拿着小本本例行询问的场景,心有余悸。但是一想起刚刚先动手的不是自己,萎靡的身形又直了起来。
“那又怎么样?”
乔楚一伸手,指向单元楼门口一圈红色的监控,“它不瞎,我也不傻。是你拉拉扯扯在前,我的朋友为了保护我而已。”
简钊无处发泄,气急反笑,捡起公文包,抻了抻自己身上皱皱巴巴的西装。
林溪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中间。
这龟孙子万一素质陡崖式下降,爷爷我立马教他怎么做人。
乔楚压根没有看向简钊。
简钊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林溪,瞪了三秒,然后对着乔楚的背影说:“挺能耐啊,又骗了一个。”
“放什么屁呢你!拳头挺香是吧?”林溪仗着身高俯视他,低垂的眼睑仿佛在无数次鞭打简钊的脸。
简钊左脚刚迈出小区门口,乔楚就松开了握着林溪的手。
林溪惊得,手心都冒汗了。
她大喘一口气,这才转过头来,平静地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怎么办?”林溪伸手从裤兜里掏那一个耳机,掏来掏去,却将自己的中指插进了兜里的破洞。
你说尴尬不尴尬?
他回头看向来路,白色路灯下即将随风散成粉末的不就是耳机的残骸?
连一声□□都没留下。
乔楚顺着林溪的目光看过去,还没看懂是什么。林溪也没拦住,乔楚就走过去看。
她蹲下来,用手扒拉一下,噗嗤一声笑了。
“你是因为它啊?”
林溪挠挠头,“不好意思啊,你另一个呢?”
“干嘛?”
“弄坏了,肯定要赔啊。”
乔楚站起身,也不知道是外面有点冷,动作由此有点僵硬,还是刚刚有点被吓到了,站起来时有点摇摇晃晃的,好在最后稳住了身形,“不用,我都用了三年了,也不值钱。”
林溪虚晃在她胳膊肘后的手,缓缓放下,也不在意她压根没看到。
她没真的摔倒就好。
林溪不依不饶,“那也不行,面是你请的,红薯也是你送的,结果我把你耳机弄坏了。这哪说的过去?”
“是真的不用。”
“可我的良心用。”
“那这样吧,就当你回请我吃饭了,行不行?”
林溪皱眉,改了刚刚的嘻嘻哈哈,“你是不是没想过我还你一顿午饭?”
乔楚不擅长撒谎,或者说,她觉得撒谎没有必要。
短暂的沉默已经告诉了林溪答案。
“回去吧,已经快十一点了。”
“你刚刚为什么拦我不拦他?”对于乔楚护在简钊身前,这件事,他过不去。
乔楚抬头,路灯的光从后上方照过来。她明明处在最光亮的地方,但是他却看不清她的脸。
“简钊身旁是花池,你过来的结果是两个,你单方面暴揍,或者两人厮打在一起。”
听到这,林溪有点开心:乔楚没有设想过他打架会输,但也有点不开心:那个小弱鸡怎么可能和自己打平手。
“但是不管哪个结果,都不是我想看到的。你揍他,他完全有理由告你。两人厮打的话,花池边上那么多树枝,肯定会刮伤你。”
林溪紧张的神情缓和下来,“你早说嘛,喊一句注意树杈子,我又不傻。”
乔楚无语,你又不是三个脑袋,真打起来,哪顾得上这些。
其实更深层次的问题是,闹进派出所,对林溪有影响。毕竟今年是高三,不管是心情还是身体,她都不希望他受到什么影响。
一些令人唏嘘的悲剧,不需要再次上演。
“那一会警察来了,你怎么说?”
乔楚拍了拍报警器,“上次我已经摔坏了,它现在只能震动,并不能报警了。只是习惯有这个东西在身边,有个心理安慰。”
“可是你这不是长久之计啊,他都知道你住在这了,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呢。”
“所以已经联系中介要换房子了。”
“那到换房子这段时间,你怎么办?住酒店?不行不行,酒店也不安全。你有没有什么朋友?”
在说到朋友的时候,乔楚卡了一下,然后没搭腔,“这么晚了,也不好打扰别人,反正今天他肯定不会回来的,今天是安全的。”
“是哦,也对。”林溪假装没看见她的些微窘迫,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C!关机了!”
乔楚从自己包里翻充电宝的时候,翻出了只剩一个的小寡妇耳机。
林溪从她手里拿充电宝的时候,趁其不备,顺手将只剩一个的耳机和耳机仓捞了过来。
“诶……”
“欠人不还可不是我的作风!”林溪一边往小区门口跑,一边朝她摆手。
像一只大大的萨摩。
乔楚笑了笑,然后转身上楼。
林溪插上充电宝,赶紧给妈妈报了个平安,躲在灌木丛后看着乔楚进楼去。几分钟后,12层的一户人家灯光亮起,窗帘被拉开,窗边出现的恰好是乔楚。
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林溪站起身来拍拍衣服走出小区,顺利扫到一个小橙,长腿一跨,骑车回家。
初春的寒风依旧凛冽,内心的火焰凭借风势,愈演愈烈。
少年的赤诚,不论地点,不论时间,只看,是不是那个人。
如果是,那么万水千山,也只是风景。
她的身旁,才是终点。
乔楚打开门灯,脱力坐在地上。
有些东西不受她控制。
但是不管是为了谁,都必须控制。
乔楚其实很感激林溪,他什么都没问。
即便林溪问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故事,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