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关灯睡觉的同时,以林溪和李立阳为代表的的高三党,结束了十点整打响下课铃的最后一节晚自习。
人群三三两两地推着自行车,从学校大门走出来。
李立阳刚出门口就看见等候已久的小摊,拍了拍林溪,努了努嘴:“饿不饿?”
林溪将羊羔毛外套的拉链拉上,瞟了一眼:“烤冷面,加卫龙,酸甜辣。”
“得嘞!”李立阳大喇喇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林溪长腿一跨,正要跟上,却发现有些吃力。他扭头往后一看,杨娇正双手拉着他的车后座,牛都没她视死如归。
他没动,语气冷淡,“干什么。”
杨娇还不松手,“你看她?”
林溪长胳膊一伸,将她手扒拉开,不打算回答。
初春的气息带着些残冬的凛冽,但是都没有林溪的心冷。
杨娇不死心,快走走到林溪车前,按住了车把。
林溪皱眉,“有完没完?”
“你看她!”杨娇有些气急败坏。
林溪转动车把,将杨娇甩开,却不料被杨娇束缚住了胳膊。
门口还有些学生没走,假装交谈却不时将眼神射向这边。
虽然这样的场面,时常上演,但是八卦这件事并不会因为习以为常而有所退缩。
人们只会隐隐期待,今天会有不一样的故事。
杨娇喜欢林溪,这在恒源是公开三年的秘密。
林溪不喜欢杨娇,这在恒源也是公开三年的秘密。
杨娇甚至动用家里的关系,三年都和林溪在一个班。
凭她的成绩,根本进不了清北班的。
其实她是个学文的好料子,但是为了林溪硬生生在大理科蹉跎了三年。
林溪不是没有劝过她,并不是所有的邻居都可以做男女朋友,不是所有的发小都要手挽手走进婚姻殿堂。
更何况,现在他们早就不是邻居了。
别人他管不着,林溪和杨娇绝对不可能。
未来是你自己的,和我没有关系。
即便是林溪觉得,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最难听最耻辱的话,他都说过。
但是这都浇不灭杨娇的一腔热血。
杨娇觉得,他不喜欢任何一个女生这件事情,在那个实习老师出现的时候,永远成为历史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喜欢是藏不住的。
情敌总比正主早一步感受到危险的存在。
“她长得好看,还安静。我为什么不能看她?”他挣脱杨娇,双手抱臂,一条腿踩在脚踏上,一条腿支在地上,身体向后微仰,俯视着这个跳脚的小女孩。
杨娇就是一个看见橱窗里的洋娃娃,当场撒泼打滚也要买到手的,幼稚的小女孩。
“你不能!”
那边李立阳要的两个烤冷面已经做好装袋,他不想在这里纠缠。
“关你屁事。”
轻飘飘一句话,惹得杨娇当场大哭。
李立阳看了看抹泪的杨娇,张了张嘴,又觉得说了也没用。
林溪正好过来,他就把烤冷面挂在了林溪的车把上,跟着他走了。
杨娇的哭声其实很大,但是因为风向的关系,全都吹向了林溪的身后。
一丝一毫都没流进他心里。
高三下学期,学生做的都是学校从外面买的各种精测卷,根本不需要本校老师出题。
实习老师的主要任务其实就是不断地听课,听课,再听课。
于是乔楚拿了当天需要讲解的试卷去一节一节地听课,然后工工整整地写听课本,然后根据第二天要讲的内容去写满满当当的四页备课本。
其实如果她在高一高二有朋友,就会发现,实习老师的备课本和听课本其实写的都很敷衍,根本不会严格按照教学内容和教学设计的格子严格去写。
有字就行,这是所有实习老师的共识。
除了乔楚,因为她没有朋友。
同时她有个很致命的毛病,就是很认真,做什么都很认真。
她好像天生不懂得敷衍是什么。
于是每次年级检查备课本和听课本的时候,都会被最最认真的备课本惊艳到。
仿佛,把这些东西写的这么完美和工整,重难点突出,红黑笔兼具,才是最不应该做到的事情。
于是第四天,高三二级部主任都知道了语文组出了一个,瘦金体写的很有风骨和态度的年轻女老师。
即便只是一个走过场的实习老师,级部主任也觉得脸上很有面子。
3月4号周五,高三二级部例会,乔楚□□事叫去写花字。
以前的干事经常是在文档里用楷体写上“高三二级部例会”这几个字,然后加粗加大,比例调到合适的时候,就投影到黑板上,然后拿粉笔描着写。
工整,好看,但是未免没有什么生气。
乔楚的字,像游龙,像松柏,像腾飞的鹰。
让人感受到深海之下的暗流涌动。
“你这是专门练过?”叫她来的干事看她毫不费力地写完那几个字,不由得问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削的女老师。
“嗯”她将粉笔放回粉笔盒,用旁边的半干抹布擦了一下桌面,“专业要求。”
“术业有专攻啊。”干事感叹到。
即便是她不喜欢的专业,她也在努力做到最好。
不然,同届学生来这里实习的一共有七个人,可是只有自己是上高三实习的。
从上学开始,她一直孤独。
短暂地有过朋友,但是,后来还是恢复了孤独。
3月13日,周日。
乔楚起床换下床单被罩之类,塞进了洗衣机。然后简单洗漱,煮了蛋,热了牛奶,打开播客听“西西东东”。
清洗餐具,晾晒床单,简单收拾了一下帆布包,乔楚出门搭公交车。
虽然国家线和院线都没有公布,但是乔楚一直在有序地准备复试的内容。
今天也打算将时间贡献给市图。
上车时,因为人不多,她特地挑了一个靠后靠窗的位置,准备用耳机里自己录的,复试需要用的书来打发时间。
乔楚租住的小区是起始站,离市图坐公交车需要一个半小时,漫长的线路令她有些昏昏欲睡。
其实坐地铁也能到,但是中途需要转站三次,加上换乘的时间其实和坐公交车没什么区别,甚至更麻烦了。
乔楚抱着帆布包,闭眼靠在窗户上,一边脑子跟着录音材料,一边脑子跟着公交车摇晃。
30分钟的录音材料结束,她抬眼伸手打算换一个她不太熟悉的章节。
低头的时候,发现身边坐了人。
白色带红蓝的运动鞋,灰色的柔软的运动长裤,再往上看,是克莱因蓝的套头卫衣,白色的羽绒外套抱在手里,脖子上挂着红色的耳机。
晨光之下,光晕之中的戴着口罩的侧脸,有些熟悉。
似乎察觉到身边人的注视,林溪侧头,“醒了?”
乔楚摘下耳机,“我没睡。”
林溪看向前方,“那你警惕性也太低了,那个穿黑格子的人盯你很久了。”
乔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个穿着黑格子外套的男人立马偏过头去,避开两人的目光。
乔楚低低说了一声,“谢谢。”
“光说可没诚意。”
乔楚抬眼,林溪却看向她手里的耳机,食指一勾。
“给我听听。”
乔楚犹豫,“不是歌。”
林溪却不以为意,“那我也要试试。”
“是我自己要用的,和你们的考试没有关系。”
“我需要看考试的东西?”
也是,林溪,哪里需要?
透着粉色的手,将一半蓝牙耳机放到林溪的掌心。
林溪和乔楚,一左一右,安安静静地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
听《中国文学史》。
林溪起初是咬着牙听下去的,大篇幅的选文和文意解释和发展阐述,让他觉得头疼,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坚持了下来。
如果给李立阳知道了,一定会称之为是世界奇迹。
话说,乔楚不是学理的吗?
怎么在听这些文科的东西?
旁边的乔楚本以为,他听不了几分钟就会还回来,谁知道他后面还有点上头。
一站到了,公交车仿佛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缓缓停下,吐出到站的人。
乔楚伸长了脖子看站牌,到市图了。
她伸手,“我到了。”
林溪看向窗外,狡猾一笑,“我也到了。”
乔楚还没反应过来,大长腿已经起身下车了。
她低头看了看表,九点半了。
扫码,测体温,签表,两人终于进到了温暖的图书馆。
乔楚又伸手,“我去论著区。”
咱俩就此分道扬镳。
这次,林溪摘下了耳机,放到乔楚手心,“你常来?”
乔楚将耳机放回耳机仓,“这几天才来,之前一直在外面上学。”
“那你也比我熟悉,带我逛逛呗?”
乔楚皱眉,“这不是菜市场。”
说完就走了。
林溪撇了撇嘴,摸了摸裤袋里的借阅卡,转身。
他走出门口,呼吸新鲜空气,叉腰站了会,骂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骂乔楚还是骂自己。
他拿出手机开始搜,看了看距离就在500米外。
拉了拉羽绒服领子,在初春的寒风中找寻可能符合乔楚口味的奶茶店。
上午人流量不是很大,而他人高马大,一走进奶茶店就吸引了奶茶小妹和小哥的目光,纷纷走上前来问他要喝什么。
他看着花花绿绿的照片有点懵,这是他第一次来奶茶店,也是第一次自己点奶茶。
往日里杨娇放到他桌子上的奶茶,都被他当着杨娇的面送给李立阳打牙祭了。
李立阳喝过的奶茶可能都比林溪喝过的可乐多。
店员又问了一次,“要喝些什么呢?”
林溪开口反问:“人人都喜欢的奶茶是什么呢?”
他的想法很简单,都喜欢的话,乔楚就不会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