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玟如今的伤都是很深的内伤,一个小鬼告诉我说,郁玟刚被救下的那个晚上,全身没有一处好肉。但很厉害的是,一天一夜之后,只剩难以愈合的伤口。而那些天,我还在昏迷,并没有醒。有一点时间差。
据说郁玟三个月前就被打落下来,我是四个月前到这儿的。所以事实上,我的仗先打,她的仗后打。然后,她似乎早就醒了,我醒得还比她晚。
而且我醒来并没有直接知道她的消息,那些鬼最开始也以为我是去服侍泊玄的,而且,他们还被告知郁玟是被送走了的……
泊玄在隐蔽郁玟。
我给郁玟擦药时,那些伤口已经愈合到并不是那么触目惊心的地步,可按照她自身力量来看,应该不会花这么长时间来恢复。
用什么术法可以伤害到这个地步?什么术法……
并且有人刻意抹去她的记忆。一般而言,修为越高的人的记忆,越难抹去。
如果是域魔抹去的,那为何域魔不直接把她救走?如果不是域魔,又是谁有那么高的修为?
小说里,域魔和郁玟都是实力天花板,没多少家伙打得过他们。
记忆啊记忆,缺了一部分,很久之前的、还有相关的记忆,都记得要么不真切,要么难以联系。
我顺着义鬼给我的缭乱地图,跨过奈代河,翻过了好几座小丘,又弯弯绕绕看着实地的路标走了一截,才看到了一处断崖。
我埋头看纸,纸上三个字,跳下去。
义鬼真的不是整我?虽然我跳下去死不了……算了,蹦吧。
风声似乎在耳边略有吼叫,我捏指做防御法术,头开始发熟悉的痛,眼前似乎浮现出乍亮的强光。
我啪嗒一下落在崖底,摇晃了一下,才站稳。
『叮——阶段记忆恢复至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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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北域边界,万里风雪。
梧临古域的神帐驻扎狂风下,将军营中灯火通明,却只有三个人。
“玦槐,汝洛伤势如何?”我焦急地询问。
这场仗是主神泽元要求的,整个东域何人不知梧临古域是被我这半吊子神女带领,势力微弱,尤其好支使。
想起泽元的吊眉与幸灾乐祸的表情,我又不自觉蹙眉。
玦槐眉头紧锁,略微沉声:“伤口侵染魔气,魔气直逼心脉。”
“竟如此危急。”我回过神,攥紧拳头,但坚定道,“我现有下策,玦槐,你带汝洛先回梧临安顿,明日由我出战。若我归来,再进一步考虑下一步,若我未归,你立即带兵回梧临,对外宣称除魔神女温偌失踪,梧临仙兵溃败,修整百年不再开域。并且,大肆宣扬梧临神脉凋敝,更不复前。”
玦槐抿唇,他知道,这是一场不可能赢,但充满机遇的仗。只要能够闭域,就能够获得不被人宰割与发展地机会。
我想去碰碰汝洛的脸,但我还是收住了手,像是劝服自己一般,道,“不用担心,神女失踪又不是陨灭,他们望神台不敢作假。这样,没有哪个家伙敢擅自接管梧临。况且,母神未曾为我缔结神婚,我那父神也不会以我为筹码,大半诸神又是小人……所以,梧临的家伙们只要一致对外,齐心协力,是不会有事的。”
玦槐定定地看着我,“这场战事本来是不用接下,但是你推脱再三,竟是接下……你早有打算,对吧?”
还是发现了……心里有个声音,恶意地笑着响。“玦槐……对不起,”我想让眼里浸上泪水,可眼里根本就是干涩的,“我应该同你们商量的,不然……汝洛也不会陷入凶险境地……”
玦槐冷然看我,“我会立即带汝洛归去。不知你之后何时回来,但你回来一定要好好待汝洛……毕竟,她是真心待你的。”
我略有些失神地看着他们,汝洛神息浅薄,危在旦夕。
“我们会守护好梧临古域,你逃吧,或许还可以自己好好快活,好好冷静。”话音还未落,玦槐与汝洛消失在眼前。
安静的营帐呜呜地吹了些冷风进来,良久,一个仙兵进账,“神女,明日我们如何作战?”
我扭头看她,神情早已几番变化,脸上是一切稳妥无虞的笑容,“明日我亲自应战。你们在结界下待好,不能踏出半步。届时,玦槐会来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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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整夜未歇,次日依旧。
出战的,是域魔。
域魔俊逸无双,慵懒优雅,眉宇间是漫不经心,战事下手是阴狠决绝。
今天,他坐在辇里,让人给抬出来。
在他来前,我用一道引魔气而成的幻阵作了诱饵,其次是九道阻阵,八道缚阵。
诱饵让他从辇上起来追着我打,阻阵与缚阵削弱他的攻击,然后我假装狠狠被他击中,跌落妄断崖。之后我将跳崖,崖底是与地莲炎狱相接的混沌,只要强行施术,便可破开一个入口。
地莲炎狱实际上是由界碑指示的神管辖,安排去的那个神高深莫测,诸神都不敢随便伸手到那儿去。又因那里缺乏灵气,不会使我神息显露,作为逃跑隐蔽场所,再好不过。
战斗没有预兆地开始,狂风骤雪暂时模糊视线,骤然间,阵法破碎的巨颤使风雪几度变换方向,阵法一上来就被打包打碎。也不知道域魔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一上来就暴力翻倍。可是这些阵法,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啊。
我头皮有些发麻,提醒自己做好被击中的心理准备,与此同时,我站在陡峭的崖头,身体摇晃,像将落的枯叶。
右手隐蔽地预备着防御阵,左手明显地运转一道迷惑性的攻击。一只脚不自主地向后踩,泥石从崖顶滚落,我暗自捏了把冷汗。
硝烟未散,域魔升至半空,衣袂猎响,他手里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黑球。
看来那个幻境真让他看到很不爽的东西了,杀了我的心都有了?我果断把左手的攻击直接抛了出去,让他卸力。
黑球爆破,翻天覆地,数万里干冽的寒风没了一片雪。我直接顺着这攻击的余波,落进黑漆漆的崖里。
成功了?有一刻我这么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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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义鬼是个别有深意的家伙,那个泊玄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郁玟是个看起来可以入手,可仍是有保护壳的人。
回去之后,我问了义鬼三个问题。
第一,我的记忆是不是有相关的刺激就可以想起来?他说只要有足够的刺激都能想起来。
第二,郁玟那场仗的具体情况。
第三,泊玄的一些具体来历。
“你可知域外的辜刹教?”义鬼把草药放在某一个药格子里。
“那些堕神聚集在一起的教派?”我略有耳闻,不过原著里几乎未有提及。
“不止,还有一些为执念所困的妖兽,和甘愿崇拜辜刹的人。”义鬼带我到药殿后围成的回形小院,给我把椅子。
“他们在千年前便开始聚众成教,传播些诡异的教义,用阴损的邪术,为祸世间。”义鬼喝口茶。
“所以,你的意思是,卜殿那位是和这个教派打的仗?”我觉得事情稍稍变得有意思起来,千年之前,域魔出现,这个辜刹教也出现……我又道,“那这里面是谁出的兵?”
『支线任务:探究魔龙郁玟落入地莲炎狱之因。』
辜刹教与其的打斗。
『任务进度:1/4』
第一条逻辑挺简单。
“一条蛇。”义鬼言简意赅。
一条蛇……
『触发支线任务:隐秘的关联。』
关联?
“我要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了。”
“嗯,我准备好了。”暂将系统抛诸脑后,我坐直身子,听可靠的信息员发言。
“泊玄大人,是逆清道祖座下的初神。”义鬼闭嘴了,不能再具体了。
喔。
我目光如炬,“然后呢?”
“不能再说了,你走吧。”义鬼起身又去使劲捣药。
我真是收获颇丰啊。我细眯眼观察四周,没有黑炉子。心下略略推断,我又看看我的手钏,对其比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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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例给郁玟换药,观察了下她的伤口,总觉得怪,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不过……我又仔细看,感觉翻起来的皮肉有些发暗光的纹路。可再看时,便无影无踪。
怎的……和让她失忆的光的反应那么像。是邪术么?
她一口一口喝药,我组织了下语言,说:“郁玟姐姐,你难道不觉得你的伤口恢复得很慢么?”
郁玟听了,眼底划过不着痕迹的警惕,我微微动了动腿,不过她还是缓缓道:“是有一些。”
我又瞅了眼小几案上的黑香炉,笑着说,“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虽然生着病,但也要吃点好吃的东西呢。”
郁玟摇了摇头,她的脸仍略显苍白,“不必了,汤药便管了饱。我早已辟谷,鬼域吃食也不太多。”
说得有道理。我清浅地瞧郁玟浸了药汁的红唇,只好泄泄气,苦恼道,“那好吧,我还以为除了照顾姐姐,还可以让姐姐开心吃些美食。其实首判大人囤了些吃食,总会分给大家。”
比如夜晚鬼衙后屋篝火晚会的鸡腿。嗯。
“欸……其实实际上,我想和姐姐一起吃美食。”我补了一嘴,外加小小地叹气。
郁玟看我失望的模样,许是想起什么,略略心软了软,还是妥协了,柔声细语,“好,我也想同你一起开心吃美食的。”
“真的?”我高兴得眼睛发亮,头顶如果有花,那它一定会跳舞,“太好了,郁玟姐姐,你等我!”
郁玟弯弯眼,缓缓舒展唇角,温柔地对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