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龙郁玟住的那个寝殿是地莲炎狱里面景色尚可的地方之一。

    殿中一张小几案，几案上是一个鸦青色的小香炉。案边几个小凳子，南窗边坠着浅色的帷幔，东侧推门开是小庭院。

    庭院种了一树树的紫玉兰，空气中缓缓飞舞着莹亮的花粉，好似轻盈的小精灵。还有一汪澄澈的池水，洁白无瑕的莲含苞待放，衬得静谧与安详。

    这几日我在她这儿好生刷了一番存在感，然后绕着泊玄远远地走。泊玄似乎听说了那“一见钟情”，没拿好脸色对我，我收敛得像只鹌鹑。

    又过两三天，我才问了郁玟的名字。我思虑着她是否会告诉我真名。

    虽然，郁玟汇聚天地灵气所生，至纯至善，但又不是蠢，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交了底子。

    小说里，即使她吸收了魔气，但是品性并未变得邪恶，反而更加坚毅、勇敢、智慧与善良。

    那我有什么品性？

    我脑海里茫然闪过。

    郁玟喝完我喂给她的药，我呡了呡嘴唇，“姐姐，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我在照顾她的第二天就告诉她了我的真名，当时她似乎蹙着眉头，稍稍有些吃惊。

    于是，我就给她透露，近期我忘记好多东西。姐姐，可怜可怜我。

    郁玟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小小地犹豫一下，然后微笑着对我说：“我叫郁玟。”

    我顺势发愣，作了震惊的神情：“你是……魔龙郁玟？！”

    她看着我的反应，细不可察地叹叹气，接着仍旧笑着说：“是。”

    她还真是信任我。可转念一想，不就个名字么，也没什么啊。她实力过人，世间谁人见她不绕道走？

    不过，现在受伤，还是挺有风险。

    “你……怎么会落到地莲炎狱里来了？”我装着紧张，摩挲着药勺柄。

    郁玟乌黑的头发滑了一缕至胸前，她神色变得严肃：“是一场诡异的战事……但是……我……”忽然，她露出茫然的神色，额头处萦绕了些扭曲的暗光。

    她失了魂般，“我怎么……也有些不记得了？”

    我眯着眼看那扭曲的暗光顿然消失不见，有些咬牙切齿。这可不是因为地莲炎狱的界域影响的记忆。

    这是域魔的护住秘密的法术？还是那什么诡异战事遗留下来的、对有所影响记忆的法术？

    如果不是因为记忆里有秘密……

    我起身温柔地搂住她，然后轻轻地拍她的背，抚了抚她的后脑勺，“没事的，郁玟姐姐，过段时日就记起来了，不要怕。”

    我安抚她睡着后，出了殿。

    泊玄站在殿门口的枯树下，有些萧索与清丽。

    我还以为今天不会碰见他。

    “你又知道我和郁玟聊了什么？”殿里那个鸦青色香炉，我在空闲时间跑地图时，注意到不少地方都有这个玩意儿。“偷听不是好习惯。”虽然是为了管理而监视，但我就要稍稍隔应一下他。

    我有点想打喷嚏，我憋住了。

    “你在调查什么？”泊玄不屑和我弯弯绕，直截了当地问。

    “你想知道？”我托托腮，没个正形，“你又没给我发我当鬼侍的工钱，我做什么干嘛告诉你？”其实他就算发了工钱我也不告诉他。

    “工钱是抵你为我们所救的草药钱、照顾钱，”泊玄不甘示弱，“还有做工安排的报酬。”

    还要补偿找工作的中介费？我有点哑口无言，哼唧两声，“那我也不能随便告诉你。”

    “你想完整自己是谁了吗？”泊玄挑了挑眉毛，伸出了一只手摸枯树的皮。

    “这几天还毫无头绪呢。”我瞟他修长、指节分明的手。

    他如平静古波地看我一眼，收了自己的手，走了。

    我微微松口气，我这么嘴硬，还挺怕他直接动刑，从我嘴里撬呢。

    花了时日，观察来看，只要我不继续做什么过分的事，他就像个冷淡的好人。虽然我觉得随便说些口嗨的话并没有什么，但是每个人看法不同，还是再多多理解些。

    而且他管辖范围内的鬼，都还好。

    哎，我挠挠头，随便哼了个昨晚中年鬼突然想起来的唱调。朝义鬼的药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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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义哥！我来给你汇报卜殿的伤势了！”我兴致勃勃，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义鬼果然是超级可靠、知道许多事情的家伙，我得从他嘴巴里好好地撬点东西出来。

    我对做药的有点莫名的好感与熟悉感。

    义鬼对我的热情习以为常，因为这段时间我一天来三次，还要吃午饭，还要他洗碗。

    义鬼铺纸在桌子上，拿笔开始记我所说的东西，记到“失忆是因为扭曲的暗光”时，他的笔顿了顿，又接着写下去。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奇怪？你觉得是不是有人故意的？你是不是知道是什么造成的？”我一连三问，攻势迅猛。

    他会不会脑壳晕？

    义鬼不着痕迹地叹气，记完了后，问：“没了？”

    “今天的没了。你还没回答我，别回避我的问题。”我目光坚定地看他，他把纸折好放进抽屉里，神情里有点我为什么总是缠着他不放的苦恼。

    “义小哥，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想找人倾诉，平时这药殿冷冷清清，不好过吧？”我摸着我自己的下巴，义鬼面不改色地开始配药，抽空暼我一眼，嘴闭得严实。

    我继续笑，说：“义小哥，是不是泊玄让你不透露一些事情给我？没关系，你相信我，我不乱说的。”

    笃笃笃的砸药声盖了我的声音。

    “义小哥，我干脆直接问你。”我思索来去，先问我的，“你说我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想起来？你知道我是那什么神域的神女吧？是不是？神仙本来是不会受鬼域影响而没有记忆的。所以你说，我是为什么记不起来这些事啊？”

    主要是，要找到20％的隐藏记忆。

    “你说，你要不要给我开一些药？让我把这些都想起来，顺便还提升下我的记忆力啊。你是不是在给卜殿的配恢复记忆的药？要不我也喝点儿？”

    义鬼看我叽里呱啦嘴巴不停，锤药的声音都重了点。我心里啧啧，决定抛出我的杀手锏，“义小哥，我有个礼物送给你，你要不要回报我一下？”

    我从储物戒里拿出笏韧草，好好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一圈，“虽然我知道，你们这儿也有不少，但是，自己种的话，更有保障对不对？而且我这儿有专门的培育土，种出来翻五倍呢！”种子散发浅白的微光，笏韧草是链接筋骨，复合皮肉最好的药，世间难得。

    “温偌。”义鬼停下手里动作。

    目前我第一次听有人喊我名字，略略怔了怔，又嬉笑：“欸，你承认了。怎么了？”

    义鬼张了张嘴，才说：“药不能乱吃。”

    我一把把种子放在桌子上，“义小哥，有些东西越想遮掩越是遮掩不了，你告诉我就行了。”

    义鬼最后看我一眼，有点像要看给盖棺的尸体，“那你去帮我采药，这味药没有多少了，这是地图。”

    我拿着那张他用了几秒画出来的画，“你确定？我回来你就回答我的问题。”

    义鬼点头，“我只回答三个。”

    “成交！”我说，他熬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