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上)

    想要创造困难,倒也简单。

    无非四个字:“打草惊蛇”而已。

    三人走了一段路之后,到了一处溪流旁,殷无息决定停下勘测水源,卫绮怀便趁此机会寻了处不易扰民的地方站好,拔剑,照着道旁梨树猛然一劈,剑光飒飒,扑簌簌落了不远处树下汲水的殷无息一身的花。

    目睹这一切的任长欢急急跳起来,不知道该顾哪一边,权衡片刻,正要向她那个受了无妄之灾的师尊跑去,就听殷无息强忍怒气,道:“……你在做什么。”

    卫绮怀低头认罪:“实在是对不住,师叔,弟子只是想弄出些动静,引蛇出洞……”

    殷无息掸落身上如雪的碎花,似乎想要责备她几句,然而最终只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

    这叹息声微不可察,无可奈何,就此作罢。

    谁知卫绮怀却反客为主地劝他:“师叔,您也别大意……”

    随后她的声音与任长欢的尖叫合为一体:“师尊!您身后——”

    殷无息回眸,出剑。

    无边剑气一掠,顷刻扫下一树梨花雪,纷纷扬扬,遮天蔽日。

    在混乱中,卫绮怀只听见一声濒死的尖利哀鸣,断弦一般,转瞬消失。

    拂了把糊在脸上的梨花,她不知道该不该叹句天道好轮回。

    障目之花散去后,一个圆圆的脑袋滚落在地,是方才偷袭过殷无息的那条从水中飞出的鱼,此刻已经伏尸于岸边沙石上,首尾分离。

    这场面实在有些血腥,卫绮怀挑了挑眉。

    殷无息目光触及到她的神情,伸出一指在空中轻轻划过,于是那肉瘤似的脑袋如同熟透的西瓜,四分五裂地碎做几块,“滋滋”两声在空气中飞快燃烧,消散了。

    任长欢却没受到惊吓,反而还颇有兴致地在两边来回看了又看,讶异道:“那是鱼么?为何有鱼身……却还有翅膀?”

    “山海有云,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与这个模样倒也对得上。”卫绮怀也很想再看一眼那个脑袋,后者却已经被殷无息贴心地毁尸灭迹了,于是只好遗憾道,“但蠃鱼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这种地方?而且这种鱼不是已经近乎绝迹了么?”

    不过,上古妖异本就稀少,说不定正是因为来到了这个茫茫大海中心的孤岛,才得以繁衍至今。

    “蠃鱼世代出于邽山,自邽山塌陷,濛水断流,桑田变沧海,已有数千年。”

    “蠃鱼绝迹良久,今日重现江湖,”殷无息道,“其后必有其他妖异操纵。”

    卫绮怀跃跃欲试:“那我们就去把这个妖异找出来。”

    殷无息却说:“不要轻举妄动。若是凶兽,你未必对付得了。”

    卫绮怀道:“这不还有您呢。”

    殷无息觑她一眼,不再多言。

    卫绮怀心道稀奇。

    近来她师叔是越发有涵养了,居然没怎么跟她计较,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女主做出的改变。

    看来铁树开花也不是没可能嘛。

    偏在此时,任长欢似乎感知到殷无息的无奈情绪,小声道:“师姐不要这样想呀,在这种地方,行事还是要小心些好,不能太过依赖师尊,谁知那妖怪会不会故意挑拨我们呢。”

    “好好好。”卫绮怀答应了几声,理顺自己额头上翘起的碎发,想起任务要求,便强行开启话题,“话说回来,我还没问过,师叔与师妹是如何相识的?”

    任务要她打探一下男女主的第一印象。

    说到这个,任长欢神色黯然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欲言又止。

    殷无息主动开口:“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故人所托。”

    任长欢却忽然抬起头,满目错愕,直直地望向他:“哪位故人?”

    卫绮怀一愣。

    怎么回事?女主自己也不知吗?

    还是说,殷无息以为的相遇,和任长欢以为的相遇,是两个不同的版本?

    好像是意识到了她的惊讶,任长欢解释道:“师尊当时,分明说的是——见我有缘,又资质优良,遂为我洗冤,将我收入师门。”

    殷无息却不承认也不否认,说得有些含糊其辞:“亦有故人托付之缘故。”

    可任长欢却是个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当即便道:“长欢出身寒门,实在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攀附了师尊的故人。还请师尊明示。”

    难得见殷无息被这样逼问,卫绮怀笑眯眯地隔岸观火,结果须臾后却只得到了息事宁人的两句话:

    “此事说来话长。到了该告诉你的时机,为师自当会告诉你。”

    “长欢,莫要心急。”

    任长欢自认识殷无息后,还是第一次在她这位信任又崇敬的长辈这里受到冷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少年人心气奇高,受不住隐瞒,也不愿就此罢休,当即抿唇不语,场面颇有些难堪。

    卫绮怀垂眸看看她,叹息一声,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不是已经对殷无息暗生了情愫,更不知道现在应该先同情莫名其妙被敷衍的小师妹,还是同情早已经习惯殷无息这脾气的她自己。

    末了,她还是决定先完成系统任务,祸水东引:“对了,师妹,我先前听说那宸阳殿的列小公子同你在一起,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答案是很烂大街的英雄救美的桥段:擒获魔族,路遇不测,需要搭救……

    卫绮怀继续棒读:“你怎么看他?”

    “师姐在说什么,”任长欢面色还有些不豫,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不明所以,“我该当如何看他?”

    敢于豁得出脸皮当面八卦别人感情,自己也要铺设一定的心理准备的。

    卫绮怀汗颜,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得很明白:“就是说……你对他有什么感觉?”

    任长欢微微一愣,露出个笑脸,然而这笑却不是因为对话中的那位列公子,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八卦起来很不熟练、还有些笨拙的大师姐。

    好生稀奇。

    她故意促狭着反问道:“师姐问我这个作甚?”

    “没什么。年轻人交点朋友总是好的。”卫绮怀拉不下面子八卦,只好吞吞吐吐道,“我见他挺喜欢你的。”

    任长欢立刻道:“他才不——”

    “卫道友误会了。”突然间凭空冒出一个声音,反驳得比当事人还快,好像生怕被这流言蜚语沾上什么关系。

    显然是另一位当事人。

    卫绮怀回头:“列公子。”

    宸阳殿少掌门一身黑衣,袖手站在不远处,远远朝着殷无息行了个礼,又道:

    “卫道友这位师妹当真是好本事,道行尚浅就敢一人游历西海,这次是误打误撞遇见了十方大阵,不知今后又会撞上什么大运。”

    来者不善。

    嘴上说的是恭喜她撞上大运,听上去更像是讽刺她闯下大祸啊。

    卫绮怀听得一头雾水。

    ……老实说,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怎么看也不像英雄救美后一见倾心的样子啊。

    倒也是,这位张扬跋扈、眼高于顶的宸阳殿少掌门,性情素来娇纵,今日敢这样当着师父的面吐槽徒弟,恐怕当时遇见初入江湖的菜鸟任长欢,更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

    依这语气来看,这家伙的人设该不会是个古早剧里常有的有些人喜闻乐见有些人恨之入骨的傲娇毒舌吧?

    未待殷无息开口为徒弟仗势,任长欢就神色转冷,露出了少有的锋芒,沉声道:“列公子抬举我了,这算是什么大运?若不是公子您放出这十方大阵的消息,兴许就只我一个折在这魔阵里,死得痛快,也不必劳驾这么多人前赴后继了。”

    “别说傻话。”卫绮怀拍她一下,望向列洵,“列道友,我师妹是我问剑山弟子,不劳阁下指教。只是,卫某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阁下为何一人在此?贵派其他人呢?”

    列洵道:“我素来喜欢独行。”

    卫绮怀:“所以?”

    列洵:“我离队之后迷路了。”

    卫绮怀:“……?”

    列洵倒是不觉尴尬,神色如常:“鬼打墙。”

    此事实在大快人心,任长欢忍不住笑出了声。

    卫绮怀也不知该说什么,正好这时殷无息开口了:“走吧。”

    这便是不与这个小辈计较了。

    于是几人又走了一会儿,列洵不近不远地跟着——当然也可能不是跟着,毕竟通往这座岛的中心城市的就这一个方向。

    虽然看着有些滑稽,但是卫绮怀并不打算邀请他加入。

    他们沿着溪流走到了一处洼地,卫绮怀仰头,看见被掩盖在雾气中的昏沉天色愈发地阴暗,铅云密布,不知是傍晚将至,还是有风雨欲来。

    “咦,这里似是有过人迹……”任长欢忽然出声。

    卫绮怀抬眼。

    熟悉的城市遗址。

    被封存在落花中的屋宅楼阁,还有那间诡异的、鹤立鸡群的宗祠。

    幻境中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但是与卫绮怀印象里不同的是,现在那些宅子上的蛛网尘灰被清理了一些,显然,就在刚刚,有人进去过了。

    卫绮怀走过去,在这枯藤下摸到门板,又听见一声悠长而脆弱的“嘎吱——”

    引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门后露出一张神采奕奕的脸,看见她后惊喜叫道:“卫姐姐?你也来了?”

    卫绮怀:“春梧,你们已经到了?”

    谢凌屿走过来:“卫道友。”

    卫绮怀望向燕春梧,后者笑道:“我们紫云宫在半路上遇见了太衍宗的队伍,合计了一下,觉得还是一道同行更为稳妥。”

    卫绮怀:“你们可曾遇见过什么棘手的东西?”

    “小打小闹倒是有,但是要说特别棘手的,没有。”燕春梧说,“卫姐姐,我们要在这里借宿一晚,你们若是也有这个打算的话,我们就去把这里能住的宅子分一下。”

    谢凌屿补充道:“这里已经检查过了,并无邪祟。”

    “多谢。”卫绮怀道,“那间宗祠呢?”

    “那间宗祠?奇了,卫姐姐,你怎么知道那地方的?可真是问到点上了。”燕春梧说到这个也皱起脸来,说,“那间宗祠还真是有几分古怪。”

    “如何古怪?”

    “有鬼气。”谢凌屿说,“却不见鬼影。”

    卫绮怀道:“鬼气微弱的话,鬼影只会在一日之内阴气极盛之时出现。这时候瞧不见踪影,也是正常的。”

    燕春梧的神色更困惑了:“可问题是,此处鬼气并不微弱。我师尊亲自探查过后,说是曾有人在此大肆屠杀。”

    她们遇上的怨鬼幽魂能够控制自己不作祟,足以证明其有自主意识,实力不可小视。

    何况,屠杀本就容易产生厉鬼凶邪……

    “这么说来就麻烦了,然后呢,洛前辈怎么说?”

    “哎,卫姐姐,你不知道我师尊她有多佛系。”燕春梧闭眼,换了个慈眉善目的神情,云淡风轻的语气,重新开口道:“她说,若是神智清醒不愿伤人的野鬼,我们也不必惊扰它的安息。更何况,万事有缘,不能强求,我们与此处怨鬼缘分不到,不必——咳咳咳!师尊!您来啦!”

    “洛前辈。”

    “洛前辈。”

    无声无息走过来的洛珩轻笑一声,拍拍自己的小徒弟的肩膀,有意调侃:“怎么不继续了?”

    燕春梧欲盖弥彰咳得更厉害了。

    洛珩问了几句太衍宗和问剑山的情况,就去找不远处的殷无息商量相关事宜了。

    几人又聊了几句,卫绮怀瞥见任长欢从那间宗祠里走出来,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和师妹清理一下今晚的住处。”

    修道之人下山除魔,往往能遇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尴尬情况,因此对幕天席地风餐露宿这样的生活早已习以为常,至于住些什么鬼宅荒屋,更是家常便饭了。

    简单清理了一下附近几座破败漏风的老宅,殷无息布了个护法阵。年轻人们聚在一起,开始琢磨如何度过这漫长而枯燥的夜晚。

    夜色降临之前,其他几家门派也陆陆续续地到达这里。聂祈的及时赶到对卫绮怀来说尤为重要,因为他……

    会烤鱼。

    不是卫绮怀不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实在是她早已经尝试过自己不是那块儿料——在膳食的火候掌控上尤其差劲。虽说勤能补拙,但她平时也不愿意在这方面努力,能够在恋爱脑的驱使下亲手做两块儿点心去献殷勤就已经算是精诚所至了。

    众人架起篝火,强行在这诡谲的荒岛上制造出了些热闹气氛,伙伴之间三人五人地坐着,互相分享着自己带的吃食,闹着笑着,不知不觉就拉近了距离。

    但是,偶尔还会迸发出一些小小的矛盾。

    聂祈拄着拐——如卫绮怀幻境中所知,他确实是在现实里受了伤,然而他适应能力颇为不错,拄着那副拐也能忙前忙后,灵活自如,着实令卫绮怀敬佩。

    他此刻一手拄着拐,一手拎着那条鳞光闪闪活蹦乱跳的小鱼,左看右看,最终迟疑着问道:“阿怀,你这活鱼,哪里来的?”

    卫绮怀:“这岛上不是有许多泉眼吗?”

    “……从那泉水里捕的?”聂祈愣了一愣,咋舌,“那能吃吗?”

    卫绮怀:“能吃。”

    “何以见得?”

    “你刚刚烤的那条,不就味道很好吗?”

    “那条不是个切好的吗……”如有九天神雷当头劈下,聂祈眨眨眼睛,终于反应过来,登时崩溃叫道,“刚刚你吃的那条,就是这岛上的东西?!!”

    一旁的燕春梧正喝着甜酒,刚起了几分醉意,闻言慢吞吞地回忆片刻,也跟着傻眼了:“卫姐姐?我没记错的话,我刚刚吃了一口那个吧?”

    “好吃吧?”

    “好吃是好吃啦——别打岔,卫姐姐,你吃的是这岛上的水产?那能吃吗?”

    “岛上的水产也是水产,不要大惊小怪。”卫绮怀说,“你那设定里难道有规定过这岛上的水产不能吃?”

    “哎呀!都说了这早就脱离了我的设定了。卫姐姐你别开玩笑!现在帮你催吐洗胃还来得及吗?”

    “真没事。我切开后发现它身体构造就是寻常的鱼。”卫绮怀发现自己解释不清,只好指了指任长欢,示意道,“你看,我师妹吃了三四条了,什么事都没有。”

    任长欢正在大快朵颐,莫名其妙被提起,抬起头露出个懵懂又无辜的神色:“……啊?不好吃吗?”

    燕春梧默然片刻,语气诚恳起来,终于被说服了:“确实好吃。”

    还真别说,肉质鲜嫩可口,爽滑有韧劲,若是再花点时间炖一炖,应该吃起来味道更绝。

    她妥协了,转向自己刚认识的新朋友:“聂道友你看,大家吃都吃了,要不你就别介意了?”

    “……”

    聂祈对这种“来都来了”的破罐子破摔式逻辑无法辩驳,只好转过去对卫绮怀兴师问罪:“阿怀,好啊,我说你怎么非要让我做烤鱼,原来是惦记这个——行了!阿怀!别吃了!我给你做个别的!”

    他愤愤扔开拨开她手里的那条鱼,终于不跟她计较了,正准备换些食材烧一锅粥,又猛然间想起来什么,随口纳闷道:“对了,阿怀,你见到没?崔家的那位长公子,同我长得有几分相像啊。”

    卫绮怀四下一望,没见崔晏。

    他没这么喜欢集体生活,更不喜欢凑热闹,先前给她打了个招呼便回了崔家的营地,现在应该是在挑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坐静修。

    于是卫绮怀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一心一意地等着聂祈煮的那锅粥。

    不远处的钟如星和秦绍衣不约而同地向她投来一瞥。

    卫绮怀忽然如坐针毡。

    聂祈又道:“你认识——”

    “……不像。”卫绮怀果断改口,“哪里像了?你跟他一点也不像。”

    一想到这个糟糕的工具人替身人设是燕春梧写下的,卫绮怀就忍不住用力地瞄了她两眼,示意她说点儿什么。

    燕春梧自知心虚,连忙开始亡羊补牢:“我看着也不像!”

    “可是。”任长欢迷茫又困惑地开口,“我瞧着那轮廓,倒是有七八分的……”

    “师妹你尝尝这个。”卫绮怀果断塞给她一串烤肉,手肘戳了戳燕春梧。

    燕春梧会意,继续胡言乱语地为她打圆场:“美的人总是相似的,但是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是不是?”

    卫绮怀扶额:“这都哪跟哪——”

    燕春梧瞪她。

    卫绮怀:“……你说得对,再说几句。”

    任长欢:“?”

    燕春梧继续苦口婆心:“还有啊,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横看成岭侧成峰,只缘身在此山中,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挑对了角度看谁都像。你说对吧?任道友?聂道友?你看我和卫姐姐的鬓角是不是也差不多?”

    她说得天花乱坠巧舌如簧,成功地把任长欢和聂祈忽悠过去打量她两人的鬓角了,就连谢凌屿都忍不住遥遥望了她一眼,略带几分惊诧神色。

    燕春梧察觉到这古怪的目光,苦着脸传音入密:“坏了,卫姐姐,逞一时口舌之快没顾上管理形象,这下我在谢凌屿那里的好印象可都要荡然无存了。”

    卫绮怀抽抽嘴角:“何至于。你之前立的是什么人设?”

    燕春梧:“知心妹妹,友好伙伴,如果可以的话,还能成为托付生命的战友。”

    卫绮怀:“……你认真的?算了,你现在是觉得这能给她留下什么坏印象?”

    燕春梧语气深沉地开口:“在她那种外柔内刚恩怨分明嫉恶如仇的人的眼里,以后我在她眼里一定是个得意忘形又巧言令色的伪君子了吧?”

    “请不要乱用成语。”卫绮怀说,“顺便照照镜子。”

    燕春梧叫道:“这句话就太伤人了卫姐姐!”

    “我没开玩笑,真的建议你照照镜子。”卫绮怀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对方,见她双颊酡红犹不自知,叹了一口气:“我说,你怎么喝甜酒也能醉啊?”

    *

    燕春梧是在夜半的时候醒来的。

    她酒量太浅,还没察觉到醉意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现在醒了,倒是有些头昏脑涨。

    她从自制的睡袋里爬起来,准备去找点儿水喝,却在这朽了大半、墙板吱呀作响的老房子里,听见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哭声。

    是风声吗?

    其实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鬼。可是若有鬼祟,师尊师姐应该早就出动了才是。

    犹豫不决间,她已经循着那声音出来了。

    迎面便遇上卫绮怀。

    再一转头,又看见谢凌屿。

    她压低声音问:“卫姐姐,谢道友,你们也听见那阵奇怪的哭声了么?”

    谢凌屿点头。

    卫绮怀传音道:“应该就在附近。”

    此处荒宅众多,今夜借宿之人只占了一角,还有更多未被清理的宅子立于夜色深处,枯藤蛛网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拉扯出细碎的声响。

    三人分头行动。

    在转过一堵苔藓遍布的泥墙后,谢凌屿轻轻吸了一口气: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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