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晏微笑道：“我问不休剑主——届时你我合籍大典，他可愿前来观礼。”
？
卫绮怀听得恍惚了一下。
“……合籍大典？你我合籍大典？”
谁说要跟他结为道侣？
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也能遇上“被结婚”这种奇葩事儿？
见她脸色霎时空白，茫然之中还带了点儿不悦，崔晏哑然片刻，试探道：“阿怀难不成还在为上次之事与我置气？那日是我糊涂，我并非——”
“打住。我没生气。”卫绮怀说，“阿晏，我想问的是，你我何时说定合籍大典这事儿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崔晏说的是寻常缘由，但看她神情，却忽而一怔，恍然意识到了什么，“莫非，卫伯父还未和你说起此事吗？”
当然没有。
通讯玉令这玩意儿用起来有不少限制，灵力波动的影响是其一，地域限制是其二。问剑山与临东卫氏相距甚远，要传讯的话多是用迅行雀，可她爹卫卓日理万机，又贵人多忘事，真要给她传讯也不会亲自上阵，多是用卫昭这个传声筒。
可卫昭没跟她说。
他应当不是故意的吧。毕竟这是大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而她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还没到旬假回家的日子呢。
看来这婚约应该没到十万火急的程度，顶多算是尚在商议之中。
说到这个，卫绮怀猛然想起来崔晏生辰那天，张叔说过的“喜事儿”。
果真是个惊喜。
她当时还怀疑崔晏是否会老老实实接受这个婚事。可现在来看，对方神色坦然，不似心里有鬼的模样。她自己却开始举棋不定了。
……她当时以为只是说亲或者订婚而已。怎么现在一下子就直接要合籍了？
这不是直接领证上户口吗？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都还没有经历谈恋爱这个过程吧？
实打实的包办婚姻啊！
卫绮怀正要开口，系统忽然叮了一声，发来提示。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过大，系统特出此提醒：】
【虽然宿主此刻并没有阶段剧情任务在身，但在未能完全脱离恋爱脑女配buff影响的情况下，请宿主不要轻易崩坏恋爱脑人设，以免打乱完成后续剧情任务所需的逻辑链。】
这意思是不能轻易崩坏人设吗？
卫绮怀没多想，只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等等，系统，崔晏毕竟是男主，这婚应该和我结不成的吧？”
【是。】
卫绮怀：“为什么没结成？是后来两家人出了什么嫌隙？还是他某天恍然大悟意识到他的真爱是谢凌屿，就同我退婚了？”
【数据保密，无可奉告。】
这种渐渐逼近的危机感让她有些不安。
虽然卫绮怀自己也觉得按照一般套路，她是被退婚的那个。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另一种可能——两家交恶。
虽说世家仙门在某种程度上，是个对修炼资源形成垄断组织的利益联盟，但这种联盟也确确实实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道里维护了秩序，不能轻易分崩离析。
如果两位镇守一方的城主世家交恶，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阿怀。”
崔晏轻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他注视着她，日光斑驳错落地点缀在他眉骨鼻梁之间，低垂的长睫上，似有金色蝴蝶牵挂其间，在模糊光晕中将坠不坠，振翅欲飞。
他问：“你不愿同我合籍吗？”
他的面容柔和秀美。但唇角不笑而凝视着谁的时候，眼尾的弧度却几乎可以称得上锋锐凌厉，以致于对方被那双眼殊无感情地一瞥一扫，就能无端地生出几分寒意。
但是客观上来讲，这样的眉眼，于他的容貌上又添了两分冷峭逼人的俊美。
卫绮怀可耻地沉默了。
成不成亲的另说，崔晏长得确实不错……
等等，她在想什么。
色令智昏。
太糟糕了。
“阿怀，你走神了。”
意识到她大抵是因为看见他的脸才这样长久地出神，崔晏的心情多云转晴，语气微扬地提示道。
于是卫绮怀移开视线。
半晌，她不置可否，只说：“我师叔是怎么说的？他答应了？”
崔晏答：“不休剑主说，若请柬送到，他自然愿意出席。”
中规中矩的回答。
算了，殷无息可能是真的未曾察觉过她那点儿暧昧不清的情意，更无所谓她的婚事。
卫绮怀没在意，换了话题：“阿铭在你那儿怎么样了？没给你添麻烦吧。”
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卫铭压根就不是自己一意孤行离家出走的。
这事儿她其实没跟她娘说。
他是蓄谋已久。
卫铭是长房独子，被卫家上上下下寄予厚望的嫡子，然而他无论是修为还是威望，都比自己的长姐卫绮怀和继兄卫昭差了不止一丁半点。性格更不如卫锦和其他堂弟堂妹独立讨喜。
他一旦露怯，宗主继承人之位难免不会受到各位叔伯堂兄的觊觎。
更何况，在某种程度上，卫昭对他的威胁更大。
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最让他喘不过气的是父亲和母亲对他的态度。
卫卓重视卫昭甚于重视他，而钟霄为了让他卫家少宗主的地位稳固，给他说了一门并不得他心意的亲事。
秦家四小姐。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卫铭那天终于受不了了。
他虽然修为差，不是个做宗主的材料，却是个天生的纨绔，生平最擅长交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养了一批不像样的情报网，因此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当夜就收拾东西跑路了。
然而他跑出了临东卫氏和衡北钟氏的管辖范围后，又没什么地方能立足，只好去了世交崔家的陵光神洲。
——当天就被崔晏抓到了。
卫绮怀自然就知道他的去向了。
对于中二少年的胡闹，她并不以为意。毕竟卫铭没有闹出什么事，何况距离产生美，能让弟弟和母亲各自冷静冷静，卫绮怀便也默许了。
既然人是托崔晏照看，他便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传声筒。
崔晏道：“自然没有，只不过他前些日子对我说，有些想你了。”
卫绮怀轻哼一声。
崔晏笑了笑：“阿怀何时去看看他？”
“过段日子吧。”卫绮怀说，“先晾一晾他，看这小子什么时候想回家。”
他们正聊着，佟胤之走了过来。
“崔公子，冒昧打扰。”她先是对崔晏致歉，然后转向卫绮怀，“卫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崔晏颔首：“佟姑娘请便。”
他转身离开，卫绮怀道：“佟道友，何事？”
佟胤之捧出那方木质剑匣：“我有一物，须赠予卫道友。”
这不是琅月和薛檀的剑匣吗？
卫绮怀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这、道友这是何意？”
佟胤之道：“卫道友莫要多虑，非是我草率定夺。你且细看。”
她抬手开了剑匣。
剑匣入手一沉，质感清凉如玉，匣中两把剑互相依偎。一把白鞘长剑，正是繁金。另一把青鞘长剑，乃是琅月的剑。
卫绮怀早已在树妖的记忆里见过上百次它们，不知道有什么稀奇的，便问：“看什么？”
佟胤之一指。
那把青鞘长剑上，竟然镌刻着三个字——
“卫、绮、怀。”
怎么会有她的名字？
卫绮怀哑然片刻，道：“我从未碰过这把剑。”
佟胤之道：“我知此事与卫道友无关。但此剑名叫如意，相传天生有灵，能自行择主。”
“你是说……它，认定我为主了？”
“是。想来是卫道友与它有缘。”佟胤之笑道，“卫道友不妨想想，先前有没有和它意外接触过？”
卫绮怀正要摇头，可是又停住了。
怎么没有接触过？
她附身到琅月身上的时候，不就是接触过吗？
难不成，真正让她附身琅月的媒介，是这把剑？
可是究竟是什么缘分……
【恭喜宿主获得专属道具】
系统突然出声将她吓了一跳，卫绮怀道：“这道具有什么用？”
【数据保密，无可奉告。】
卫绮怀又问：“为什么是我与它有缘？一般情况下获得特殊道具的不是主角吗？”
【属性相合。】
什么属性？
佟胤之看着她深思的神情，微微一笑：“看来确实是有缘。那么，此剑就托付给卫道友了。”
“至于繁金剑，本身就并非我师门所有，佟某无权处置。但我再三思量，认为两位前辈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不希望两剑分离。既如此，便一道交予卫道友，还望道友悉心保管。”
师门？
卫绮怀想起来，琅月似乎出身蓬莱阁。
蓬莱阁，曾位列四世家六仙门之一。但那已经是个很老的说法了。
现如今的蓬莱阁早已没落。而民间传闻中的四世家六仙门，也逐渐变成了四世家五仙门。
卫绮怀记得，史书上说，蓬莱阁在六百年前曾经历一场内乱，元气大伤。
也许琅月正是遇上了那场内乱，才不得不把此剑交予十方阵中复活的故友，以防自己遭遇不测，师门宝物被奸人所掳。
蓬莱阁因那场动乱而四分五裂，一蹶不振，即便后来的有志之士还想重振旧日风光，可终究大势已去，自立门户的蓬莱弟子到底再难聚齐。
卫绮怀没想到，她这次居然遇上了一位蓬莱弟子。
她更没想到的是，对方好不容易找到的师门宝物，就这么送给她了？
其实，只要佟胤之不将此事告诉卫绮怀，便能独得宝剑……
这位佟道友，还真不愧是名门之后，正人君子啊。
卫绮怀捧着剑匣，怔愣片刻，抬手一揖：“卫某人必不负所托，多谢佟道友。”
佟胤之洒脱一笑，回之以礼，转身离去：“卫道友，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