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都(九)

    和穷奶奶谈完了断墙的修缮问题后,卫绮怀有意与她保持更长久的联系,当即催促易途去找泥瓦匠,还兴冲冲地表示可以做监工。

    易途鄙夷地看了她两眼,大抵是想骂她殷勤得古怪。

    卫绮怀手中拿着半挂铜钱,目光威胁。

    “阿堵物而已。”易途竟然摆起了她最为不屑的文绉绉的姿态,“世上总有人会不为五斗米折腰——”

    “世上多的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但你是例外。”卫绮怀打断了她,“快去。”

    易途啧了一声,走了。

    卫绮怀转身,正要说些什么,就见老人家面向她,淡淡说了四个字。

    “你也快去。”

    “……去哪?”

    “叫你们折腾的,我连顿饭都没吃上。”穷奶奶慢慢摸到灶台边,架起锅来,侧耳听见她还没有动脚,遂不耐烦地催促道,“怎么?你还要我一个瞎了眼的老婆子给你烧饭?”

    “这倒不敢。”卫绮怀低头看着横在屋里的木板,上面纵横着乱七八糟的刻痕,正是先前被易途踢到的东西,“您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怕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引起对方生气,她又细心补充道:“且放心,晚辈并未擅动它们,只是觉得它们散落一地,可能会碍到您的行走。若您不介意,晚辈可以为您收纳一下……”

    “你不用管。”大约是对她的态度感到满意,老人家不熟练地冲她咧了咧嘴,勉强表达了一下和颜悦色,“这是老婆子拿来习字的,怎么,不好看?”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卫绮怀审视着木板上的刻痕,这些刻痕有深有浅,有短有长,有些倒也能看出字的半边模样,有的则更为抽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画符。

    能从鬼画符到初具雏形,足以看出习字之人的刻苦努力。

    但划痕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用来刻字的木板是……阴沉木。

    怪不得易途会留意到这个。

    价值千金的阴沉木散落一地,边缘粗糙,奇形怪状,还爬满了乱七八糟的划痕,若不是她特意用上了灵力辨认,不然再识货的人,也不敢将它和阴沉木相提并论。

    这是谁,又是从哪位达官贵人的棺椁上撬下来的?

    眼前的视障人士显然没有这样的行动能力,那,难不成是小雀儿带来的?或者其他孩子?

    卫绮怀知道问老人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也不便继续打扰对方,只好先告辞了。

    *

    她回到了国师府。

    她带回的尸体把鹿韭吓得花容失色。

    “卫姑娘,这、这是?”

    卫绮怀不知道是易途下手太过狠绝,还是这个斯斯文文的美人本就见不得血,但是自己一个受袭者还要反过来安慰他实在不像话,便略去了这一过程,公事公办地向吕锐提到这刺客身上的蹊跷。

    “魔气?”吕锐闻言也不由蹙起了眉头,看起来是和她想到一处去了,“莫非……”

    “我也有所怀疑。”卫绮怀微微颔首,又道,“但还有一个问题——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们如今在国师府的?”

    “卫姑娘,便把此人交予我吧。”鹿韭定了定心神,终于开口揽下责任,“两位是国师府贵客,却在回府路上遭人刺杀,于情于理,卑职难辞其咎。”

    “……”吕锐沉默了一会儿,友情提示道,“鹿公子,自我回来,已经听见这句话十遍有余了。敢问在这一个时辰之中,案情可有进展吗?”

    鹿韭窘然,卫绮怀心中捧腹大笑。

    这些日子,还没见到吕锐真怼过谁呢。

    鹿韭慌不择路地要逃,偏偏撞上来人通报国师回府,于是他脚步又一滞,恭敬地迎上去行礼。

    谢凌屿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卫姐姐!吕道友!”燕春梧总能先声夺人,“我方才听人说你们遭到刺杀了,是不是?你们还好吧?没受伤吧?”

    “我们并未受伤,但是这场刺杀确实值得跟你们一说。”吕锐屏退众人,设下绝音阵,“尤其是谢道友。”

    谢凌屿:“我?此话怎讲?”

    “此次刺杀我们之人是埋伏在国师府的必经之路上。”她长话短说,“刺客都是引气入体的修士,甚至还有一个身负魔气。”

    卫绮怀点点头,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我们初来乍到,和这个时代的人无冤无仇,此次刺杀我们的,极有可能是进入十方大阵的魔族。”

    燕春梧咋舌,“魔族初到异世,就能聚集这样一群杀手吗?”

    卫绮怀:“他们对开启十方大阵,本就蓄谋已久,准备充分,正如当初在鲛人岛上那个蛇妖带着的妖兽——不过以一些魔族的本事,到了异世,蛊惑操控一些心志不坚定的修士,或者招揽这时代的魔族为他们所用,倒也不难。”

    “不过,他们会选定在国师府必经之路上埋伏,这一点不可忽视。”吕锐思量片刻,又提出了另一个可能,“他们或许可以是跟踪在我们身后的魔族,但也可以是谢道友你,或者说,是原国师谢荻雪的政敌——只是刚好与魔族勾结而已。”

    卫绮怀一听,也觉得这个说法有道理,“也是,朝堂上的达官贵人确实更有可能拥有修士做私兵,也会对易都的地形更为了解。”

    燕春梧道:“那又为什么要杀你们?”

    “大概将我们认作谢国师麾下的私兵?”吕锐摇了摇头,既觉得无法解释,又觉得这种事实在很好解释,“人想要杀人,有的可以是因为深仇大恨,有的却可以是因为一时意气,有时甚至只是因为他们拥有这样做的权力,仅此而已。更何况,我们的血溅不到高位者眼前。”

    卫绮怀道:“刺杀我们对他们而言,或许无利。但能剪去鸟的一双羽翼,为何不剪呢。”

    谢凌屿神色黯然:“对不住,是我牵连了两位……看来昨日我的决定还是太过草率了。”

    吕锐拍拍她的肩膀,温和地安慰道,“谢道友,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我们这样说,只是希望你能多注意你的安危啊。”

    “虽说这次刺杀并未得逞,但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时刻都有可能发起下一次刺杀,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卫绮怀叹息一声,转了话题,“对了,你们今日进宫面见易国国主,可还顺利?他没有难为你们吧?”

    “没有。老头子只知道求仙问道,狂热得嘞,听凌屿说她瓶颈一破,就立刻对凌屿嘘寒问暖。”燕春梧忍不住感慨道,“也不知道当年那位太祖皇帝为何要把天下分封给全无灵力的凡人们,任他们看着修士遍地跑,这不,把人折磨疯了吧。”

    “没难为就好。”吕锐安心了些许,“接下来可要麻烦谢道友在这次的刺杀案上多多出力了,最好能找到谢荻雪国师都与何人交际,以及她是否与谁生了过节……”

    “我会的。”

    谢凌屿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只是燕春梧欲言又止,“但是,明日凌屿还要随国主巡幸凤凰台,说是要将涅槃大典提前举行,不知道何时回来……”

    谢凌屿宽慰她:“放心,这两者并不冲突,我只是随行,并非主持涅槃大典。”

    “等等?你们说什么?涅槃大典?”卫绮怀一口叫住她们。

    她与吕锐对望一眼,在对方的眼底看见各自的惊异神色。

    “涅槃典啊。”燕春梧浑然不觉,继续说下去,“是易国的一项历史悠久的典礼,据说百年前,凤凰现世,栖于易都,也巧,当时政通人和,盛世将兴,人人都将起归因为这一祥瑞的庇佑。为了纪念祥瑞,当时的易国国主便设下了这样一个典礼。不过今年的涅槃典提前了一月,我真是不明白,这种典礼说提前就提前,这不是儿戏吗……”

    “是右国师提出的。”谢凌屿补充道,“他还说,夜观天象,此次典礼必有凤鸟降世,所以涅槃大典为接引凤鸟,理应提前举行……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总觉着他话里有话——”

    她忧心忡忡地说着,忽然注意到眼前两人的异样。

    “卫道友?吕道友?你们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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