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都(八)

    问剑山?!

    卫绮怀终于被她问了个猝不及防。

    这是一个完全出乎她预料的问题,因为它并不代表着试探或者捉弄,而是……

    误会。

    误会大了。

    她遇上了这个时代的问剑山弟子?

    “我并不曾向谁偷师。”卫绮怀强装镇定,按捺下从对方口中听见问剑山三个字时的震惊,竭力平心静气,然而一连串的问句还是暴露了她的急切,“姑娘何出此言?这与问剑山有何关系?姑娘是问剑山门下高徒?”

    “不曾偷师?你自己都未曾注意到吗,那你方才是怎样近我身的?”易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唇角勾起一个戏谑的笑容,三分追究七分讽刺,“这倒是奇了,我还从未见到有这样的天纵奇才,能轻而易举地穿过问剑山寻常弟子的护身禁制——即便那只是一个小阵法,可也不是谁都能视它为无物的。”

    卫绮怀又一愣,“……问剑山弟子的护身禁制?”

    “没听说过?”易途睨着她,自顾自道,“你手里这剑可并非凡品,妹妹,你少说也是个名门世家的小姐吧,不会连这种糊弄凡人的东西也没用过——瞧你那眼神,怎么?很惊讶?你不会真以为我当街拖尸还不拿个东西遮掩一下吧?”

    卫绮怀:“……”怪我小瞧你了,竟是个有常识的呢。

    不过这么说,她想起来了,方才自己的神识确实是撞上过什么东西。

    如果是问剑山弟子的护身禁制,那她下意识破解了,其实也不足为奇。

    这禁制是个没太大用处的挂件,说是护身,其实是隐形,只是方便修士在身无灵力之人的面前隐藏踪迹罢了,可用可不用,本就不难破解,问剑山弟子一定程度上可以自动“免疫”这种小术法,更何况,她还是问剑山执法弟子。

    六百年间,护身禁制更新换代了数次,穿过这种老版本的防护墙对卫绮怀而言,自然是易如反掌。

    所以她们之间的误会,只是因为她们各自是两个时代的问剑山弟子而已?

    这倒不太好解释……

    卫绮怀决定用上“我有一个朋友”大法。

    “易途姑娘有所不知,我曾阴差阳错之下救下一位问剑山师姐,我这些招数便是她所教——”

    “是么,我想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也不像会偷师学艺的,原来与我同门还有这番因缘,倒是我唐突了。”攻势虽停,易途却不是个好糊弄的,只话锋一转,做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态,“只是不知那位师姐又是谁?是哪位长老座下?我改日回去也好与她说道说道,毕竟门内禁制机要可不是这么容易外传的。”

    卫绮怀干笑,“我已与那位师姐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现如今分别已久,于情于理也不该打扰……”

    这厮还要回去算账?要是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不就是恩将仇报了吗。

    易途扬眉,全然把她的话当狡辩,“不记得她的名字了?那不如我请你亲自去见她,好不好?”

    卫绮怀冷汗淋漓,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权衡片刻,决定拿出师祖的名字来对付。

    “那位师姐姓江,名叫江泊月,若我没记错,该是问剑山掌门座下首徒……”

    怎么也是未来掌门,总不至于会被易途压上一头吧?

    不过她算着时间,将这一代的问剑山长老及其亲传弟子名字捋了一遍,却不记得有哪一位是叫易途了。

    这样年轻有为的弟子,难不成还是外门弟子?

    又或者,是她记得还不够全?

    那倒也说得过去,谁能记得下那一大串人名……

    她心中思忖着,忍不住抬眼留意易途的反应。

    她的留意是对的,易途听见“江泊月”三个字的神色确实很值得玩味——说不上是厌恶,但也谈不上是钦慕,更没什么尊敬可言——她的目光晦暗不明,隐在雨幕之后,无法猜度,无法揣摩,卫绮怀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她对自己的端详。

    可那并非寻常端详,而更像是夜枭狩猎之时对幽微森林的窥探。

    易途这样打量了卫绮怀良久,终于又笑出声来。

    “哈,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她抬手撤了卫绮怀身后的屏障,“请吧,卫妹妹。”

    “……告辞。”

    这样古怪的反应,实在让人禁不住怀疑她是否与江泊月有什么瓜葛。

    卫绮怀私心不愿放弃这个很可能是她师姑祖的人,但此人敏锐狡猾,雷厉风行,喜怒无常,修为又在她之上,显然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

    于是她只能告辞。

    两人背向而行,还未走出十步,她们先前倚过踩过的那截矮墙又簌簌掉了两块儿灰砖,然后哗啦啦一声,墙头糊得不严的砖登时落下大半,好巧不巧地压上了墙内的槐树苗。

    于是,“咔嚓——”

    槐树折了。

    卫绮怀转头,无语凝噎,“……?”

    今天怎么回事?不宜出门吗?怎么事故一个接着一个?

    这场小小事故显然也在易途意料之外。

    她猛地站定,颇为费解地看着那摞砖头,似乎想要看清楚它们是因何而倒塌的。

    卫绮怀看了她一会儿,不怀好意地提醒道:“易途姑娘,你方才拦住我时,掌风太烈,顺带把这墙头削下去了。”

    要说这人聪明,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只急着试探她,却顾头不顾尾,啧啧,同样是怪人,崔瓒的公德心可比她多多了,打架还知道包场呢。

    易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用你多说——”

    她的声音被一声尖叫打断。

    而那声音就与她们一墙之隔、或者说半墙之隔。

    “啊!这墙怎么塌了?”

    “穷奶奶!你家的南墙,塌啦!”

    叽叽喳喳的孩子们的声音像潮水一浪叠着一浪地涌了过来,卫绮怀懒得掺和,转身就走。

    那些刺客的线索算是断了,她还是回去与吕锐她们会合吧……

    “站住。”

    这次易途又叫住她,只是底气稍微弱了一些,还快走了两步追上她。

    卫绮怀:“……还有事?”

    易途说:“借我点钱。”

    卫绮怀怀疑自己的耳朵,“?”

    “借点钱,最好是铜板,银子也行。”易途抓了抓后脑勺,无奈重复了一遍,虽然卫绮怀在她脸上看不出来“难为情”,但她确乎是在竭力表现“难为情”。

    可是,见鬼了,没有哪个难为情的人在这借钱的关头还不忘了挑挑拣拣的。

    “不要灵石,也不要珠宝,那玩意儿对老百姓没什么用。”

    “……”

    没钱您闯什么江湖啊?关键是还这么嚣张?!

    借钱也这么嚣张!

    卫绮怀算了一下自己的银钱能不能在异世消费,又掂量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武力值差距,最终还是强行压下对易途的嘲讽,选择了冷静的劝告,“你年纪轻,力气大,以工偿债,未尝不可。”

    易途冷笑一声,翻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白眼,将手中拖着的那个麻袋一样的软东西上下一振,算是示意,“我倒是想给人家做工,人家未必待见我。”

    忘了这茬儿了。

    “要我借你也行。”卫绮怀灵机一动,霎时想到了办法,“不如这样,易途姑娘,你把那人交给我,算作抵押。”

    虽然是个尸体,但她只要能把这刺客带回去,就未必不能顺藤摸瓜,查出别的什么东西。

    更何况,那人身上的魔气,还有待追究。

    大概是拿人尸体做抵押的方式还是有些太前卫了,连易途也没见过这阵仗,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你说过,他是你的仇人,是罢?”

    卫绮怀:“……你大可不必那样看我,无论是鞭尸还是别的什么,我都没有兴趣,我只是需要借他找人而已——少说废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不要就算了。”

    “要。他是你的了。”易途答应得很爽快,把那软塌塌的尸体丢在一边,“走,跟我进去问问这户人家要价多少。万一遇上坐地起价的,我还能帮你砍砍价。”

    卫绮怀一言难尽地瞧了瞧她,怕她离远了禁制不起效,只好再给尸体下了一道障眼法,这才谨慎地跟她走过去。

    绕过矮墙,她们见到了这户受害人家。

    不得不说,这户人家穷困潦倒之甚,比起易途本人,也有过之无不及。

    木篱笆已经缺了口,院内空空,所见唯有一座小茅屋,茅屋的背阴面已经无可救药地爬满了苔藓,院中荒草遍地,就连那棵被墙砖砸断的小槐树也枝叶枯黄,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因为发育不良才这样脆弱的——但是某人充满破坏力的掌风依然难辞其咎。

    “好破。”易途直言不讳地嫌弃道,“这里真的有人住吗。”

    “破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让它破上加破了。”作为债主,卫绮怀总有点儿底气对她阴阳怪气了,“你该希望这里最好是没人住。”

    “有人啊!穷奶奶就住这儿。”

    几个小孩子的声音在屋角后冒出来。

    为首的那个小丫头很不满地朝她们道:“你们都是干什么的?”

    “听上去确实很穷啊。”易途意味不明地感叹道,“嘿,待我以后混不下去了,也用这个做诨名。”

    ……前辈你若是做个职业杀手,保管赚得盆满钵满。

    卫绮怀很想给她支招,但此刻她关注的不是这些,而是眼前那个小丫头。

    “你是,小雀儿姑娘?”

    这孩子,不是昨日她见过的小雀儿还能是谁?

    小孩子眼尖,也很快认出了她,“你是昨天那个修,修什么来着——”

    卫绮怀点头,“修士。”

    易途摆了摆手,“现在是给你家修墙的。”

    小雀儿大怒,“这墙是你们弄塌的?你们做什么不好?非要弄塌穷奶奶的墙?她家里可只剩这一面好墙了!”

    “得了,我家里连一面好墙都没有。”易途指了指卫绮怀,“废话少说,我可是把金主带来了,要多少赔偿,你与她说——便是把你奶奶家四面墙都贴上金箔,我看这位大小姐也付得起。”

    怎么感觉,还没轮到人家受害人狮子大开口,这家伙就开始坐地起价了。

    冤大头卫绮怀认栽,上前一步,准备敲开茅屋的门。

    “不行,你们和国师府里的那些老爷差不了多少。”小雀儿快步拦住了她们,“穷奶奶最讨厌看见你们这种人啦。”

    “穷人何必为难穷人。”易途无所谓道,“不过她老人家若是不见我,那才是不为难我呢。可喜可贺。”

    卫绮怀则道:“她若是不能见我们,那这墙和树该如何赔呢?你是她的孙女吗,可以代她商量——”

    她话音未落,茅屋小门就被人一把拉开,一个苍老的声音劈头盖脸地骂道,“进来!把算盘都打到孩子身上算什么!”

    孩子们虽然为老人鸣不平,但却有些怕她的脾气,竟然除了小雀儿没有主动上前的。

    “小雀儿,”老人顿了一顿,转向她,语气稍微缓和,但也称得上训斥,“你也进来!我不是告诉过你少跟这些国师府的老爷们搭话吗?”

    “可她们不是国师府的老爷呀……”小雀儿嗫嚅两声,又笑嘻嘻地迎上去,“穷奶奶,她们好像有钱得很,你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好好敲一大笔?

    卫绮怀腹诽着,一脚迈进屋内,背后门一关,她就被屋中糟糕的采光吓了一跳,“怎的这么黑?不点灯么?”

    屋里暗得吓人,但却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息,让人一进门,便忍不住昏昏欲睡。

    “你以为谁都用得起灯?”小雀儿抱怨了一句,又压低了声音,轻轻道,“何况,穷奶奶也用不上这东西。”

    “什么叫用不上?”易途完全没有领会她忽然压低声音的用意,毫无顾忌地弹指燃起一簇火苗,顷刻将昏暗的屋子照亮。

    卫绮怀也看清了这位老人的全貌。

    实话实说,在她看来,对方也就四五十左右,该是被喊作姨姑的年纪,还不能算得上是老,只是两鬓斑白,颧骨太高,有几分病容,又瘦得可怜,才会让人分不清她的年纪。

    不过,她身上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过早生出的满头华发,而是一对凹陷的眼窝,眼窝上蒙着一层二指宽的眼纱。

    是盲人。

    只是不知是先天畸形,还是后天外伤所致……

    穷奶奶别过脸去,口气更差,“看什么看,没见过瞎子?”

    易途不再多言,又一弹指,将那簇用来照明的火苗收回。

    茅屋复归黑暗。

    卫绮怀秉明来意,“老人家,我们不慎弄塌了您家西南面的墙,还压折墙下的那棵槐树苗,不知该如何赔偿,只好冒昧打扰……”

    穷奶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是够冒昧的。”

    “您就说要不要吧。”易途大声密谋,“早知道就我一个人来了,您清高,您淡泊,我也能昧下这笔钱,怎么样?皆大欢喜。”

    卫绮怀:“……”

    穷奶奶也被她噎了一下,立刻恶声恶气地追究道,“谁说我不要的?补墙的钱也就罢了,那树可是我亲手种的,这笔账又怎么算?”

    易途疑心她要敲诈,眼珠轱辘辘一转,提出了一个建议,“一棵树而已,你若是真舍不得,我也不是不能让它恢复原貌。”

    那棵树卫绮怀也仔细看过,是从中折断,断得不能再断了,无论是从生前的营养状况还是断后的死无全尸来看,都无回天之力,多少灵法仙术都无法再恢复原貌,还不如指望那棵树桩发新芽。

    她怀疑易途这个浑不吝的家伙要拿出什么偷梁换柱的法子蒙骗视障人士,当即及时掐死苗头,“不是,这个她能以工代偿,再给您种个新的。”

    易途:“我——”

    “真的?”她还没来得及否认,穷奶奶便神色和缓,像是终于遇上点不那么令人心烦的事,“那你们跟我来。”

    她转身带路,刚一迈步,就在虚空处摸了两把,小雀儿适时给她递上盲杖,她便摸一摸小雀儿的头,塞给她几块儿饴糖,“给你那些伙伴分去。”

    卫绮怀了然,原来屋里那股萦绕不散的香甜气息是熬糖熬出来的。

    但是熬糖会有如此浓重的香气吗……

    小雀儿领了糖,正要欢天喜地跑出去,却在出门时禁不住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很担心地问:“穷奶奶,你要把我送你的树交给她们养呀?”

    似乎意识到孩子在忧虑什么,老人家笑骂一声,“小孩子操心这么多做什么?以后还是你来养!糖也少不了你的!”

    小雀儿欢呼一声。

    穷奶奶带着她们穿过窄小的堂屋,还不忘叮嘱道:“脚下都小心些,别踢了——”

    “当——”一个声响发自易途脚下。

    卫绮怀瞪她。

    穷奶奶也“瞪”她,大概是从未见过这样讨人嫌的家伙,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对不住,对不住。谁的脚下也不长眼,是不是?”易途满口道歉,信手将那东西拨开,“咦,是块木板?够结实的,您这东西也不怕踢啊……”

    “踢了它,可是要赔的,”趁老人家大发雷霆之前,卫绮怀及时制止了她的缺德言论,“你又欠我一笔。脚下留意吧。”

    她嘴上说着,心中却忍不住怀疑易途的用意。

    修士五感俱灵,更别说还有神识探路,应当不会“无意”踢到寻常东西。

    所以易途是故意踢上去的。

    为什么?

    她是单纯的莽撞,还是想要试探些什么?

    没能思考完这些问题,面前领路的穷奶奶已经站定,拉开门闩,推开通往后院的门。

    寓意新生的浓绿色正如潮水,在卫绮怀眼前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一株似曾相识的参天巨树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它翠意盎然,生气勃勃,也威势迫人。

    卫绮怀也许应该关心这样一棵巨树是否会吓到街坊四邻,或者这一老一少是否能照顾好这样一颗灵树,可是在这一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它为什么与蔚海楼禁地里的那棵树这样相像?

    她抑制住声音中微不可察的颤抖,试探道:“这树是什么……”

    “梧桐树。”穷奶奶负着手,昂起头来,似乎在聆听落在梧桐叶上的淋漓雨声,神色有几分莫名的怀念,“你们知不知道,咱们易都有这样一个传说,说是凤凰现世,发于南海,飞往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

    “那不是鹓雏吗——哦,对,鹓雏也算凤,天底下凡是五彩的都能归为凤鸟。”不知想到了什么,易途嗤之以鼻,“妖孽与祥瑞,当真是只在人的一念之间啊。”

    顾不上搭理这个牢骚,卫绮怀禁不住抬手拍她,“易途,你不觉得这棵树,有、有些古怪吗?”

    这棵树明显不同凡俗,她为何还能若无其事地插科打诨?

    “是够古怪的。”易途像是全然无法感受到她的惊奇,说出的话更令卫绮怀诧异——尽管这只是寻常的奚落,“这树又细又矮,叶子还少,从哪里移的苗?看上去只种了一年还不到,那丫头当真有好好照顾吗?”

    她看不见?

    不,或者说,她们都看不见。

    无论是本来就是盲人的穷奶奶,还是负责养这棵树的小雀儿……她们的眼中,这棵树一定是正常的,就如同易途口中描述的那样,这只是一棵普通的、瘦弱的小树。

    卫绮怀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又默念了几句清心净神的口诀,可是毫无作用。

    那树依然傲然伫立,直入云霄。

    只有她能看见这棵树吗?

    这种“置身事内者一无所知,置身事外者发现蹊跷”的症状,难道又是这易都城内层出不穷的癔症之一?

    可是没听说过癔症对象是棵树的!就算这癔症离不开人的执念,可这老人家的执念还能是种树不成?

    更何况,就算执念是种树,也这棵树也该是老人家心目中的树,而非她记忆里蔚海楼禁地里的那棵树啊。

    今日遇上的怪事儿还真不算少。

    卫绮怀有意要多打听这棵树的来历,“老人家,您家这棵梧桐树是怎么来的,方才听说像是小雀儿姑娘送的?”

    穷奶奶循着她的声音,扭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幽幽,“是,和你们砸断的那棵槐树苗,是同时种下的。”

    卫绮怀:“……老人家,我还是先跟您谈谈赔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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