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九)

    成功地把失踪在外的霍小楼主遣送回家之后,卫绮怀便开始对照地图,寻找接近蔚海楼禁地的方法。

    蔚海城之所以叫蔚海城,是因为建城之际东临内海,那内海便是蔚海,后来由于频遭水患,才迁城至此——不过,蔚海依然是抵御妖族入侵的一道防线。

    根据萧元的指引,蔚海楼的禁地便位于蔚海附近的一处山谷中,谷口形似弯月倒悬,鬼斧神工,应该很好找。

    但是,蔚海畔多丘陵,远远望过去,青灰色的低矮山影隐在海雾中,绵延无尽。

    ——这哪里能看得出弯月状山口啊!

    崔瓒御剑行空,剑下三丈还吊着那半死不活的魔族,她站在剑上,抬臂冲卫绮怀划了个方向,支使道:“我去那里找,你去那里。”

    卫绮怀寻了处山头站好,目光移向崔瓒拖着的男人,踌躇道:“要不先把这家伙扔到哪里?要是把他带到蔚海楼禁地的时候他又醒了可怎么办?毕竟那是禁地,我们擅自闯入已经相当不妥,带着这家伙更是不敬……”

    等等,这样一想,果然还是应该及时斩草除根啊!

    崔瓒:“我就说该杀——”

    “不过留着他还有用。”卫绮怀想了一想,又立刻推翻了自己方才的想法,“他来历不明,你可还记得,在萧家和妖族的恩怨中,我们并没有听见关于魔族的字眼儿,为何魔族会及时截住霍寻?就算霍寻运气确实好不到哪里去,但他能跟得上独自离开、去调查前任霍楼主意外身死之事的霍寻,又暗算于他,委实不可小觑。”

    “可以先从他嘴里审出消息来,”崔瓒说,“然后再杀了他。”

    卫绮怀建议道:“留在我们手里,或许还能当人质。”

    崔瓒对此不屑一顾:“魔族从不在意同伴生死。”

    “我说,两位看上去比我还要了解魔族啊……”一个弱弱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

    卫绮怀抡起剑柄。

    “等等!”这个重视风度的男人,在领教了眼前两人不由分说的暴力后,俨然已经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只在崔瓒的拖拽中奋力扑腾,展示他充沛的求生欲,“且慢!两位姑娘!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卫绮怀没给他留什么可商量的余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遗言也行。”

    崔瓒则道:“两次就被打服了,魔族男人果然无甚骨气可言。”

    “……”对方被她了噎个半死,但好在身残志坚,还能调整心情,投诚道,“两位,在下知道那禁地位于何处。”

    “还算有用。”崔瓒略一点头,一甩手中的缚灵索,“带路。”

    “……”卫绮怀瞪他半晌,转头瞪崔瓒,“慢着,那不是蔚海楼禁地吗?喂,那可是禁地啊,崔瓒,他为什么会知道?”

    崔瓒语气平静:“魔族素来狡诈,不奇怪。”

    卫绮怀崩溃:“不要试图合理化这种事情啊!这时候你怎么不追究了!您那刨根问底的习惯是仅我可见吗?!”

    崔瓒瞥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抽剑,剑风扫在男人的颈上,向她示意:“他就在这里,你质问我作甚。”

    没想到这两人吵着吵着又把剑锋对准了他,男人无语凝噎,将一口银牙咬碎,不得不自证清白:“两位,那禁地不远,方才两位要是愿意往这剑底下仔细看看,未必不能瞧见……”

    崔瓒:“……”

    卫绮怀:“……”

    哦,懂了,他吊在那里,视野比较好,一下子就看见了。

    一个禁地,怎么会这样好找?!

    拜托,禁得一点儿都不严谨啊!

    找到了山谷口,两人并未直接进去,只拖着那魔族,寻思着先把他处理好再办事。

    “处理”这两个字她们说得轻巧,男人听得冷汗直冒,主动提议道:“两位留着我还有用,不若先去办正事,再回来审问,在下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倒是知道用缓兵之计。”卫绮怀笑了一下,“只不过你的消息来源再怎么蹊跷,于我们而言,终究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我们若是因为这个给你逃跑的机会,那可就是因小失大了。”

    “此地荒芜,四野无人,在下初次来此,又被两位缚住,若再加两道禁制,可谓是插翅也难飞,哪能有逃跑的机会?”魔族急声解释,见两人一脸信他不如信邪的冷漠表情,又用目光指着远处一处岩壁,恨不得指天发誓,“那岩壁上有一石台,抬眼便能瞧见——两位姑娘若是信不过,不若把在下放在眼皮底下,在下就算再怎么想逃也不至于跳崖罢?”

    没见过要死的人上赶着给自己选棺材的,卫绮怀稀奇了一会儿,勉强同意了这个建议。

    不过处理他的是崔瓒。

    卫绮怀看着,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你已经把他五花大绑成那样了……为什么还要扒他的外袍?”

    “他里衣是胭脂色的。”崔瓒说,“一眼就看得见。”

    卫绮怀:“呃,的确可以做个标记,但是脱成这样,实在有伤风化——”

    崔瓒横她一眼,充耳不闻:“迂腐。”

    卫绮怀:“。”

    当男人被扒下罩袍头朝下吊在石台旁的枯树下时,卫绮怀不忍地转过头去,没有端详他白里透红红里透紫的脸色。

    ……噫,士可杀不可辱,还不如体面地送走他算了。

    两人处理好了后顾之忧,一同踏入山谷。

    据萧元所说,这片山谷并没有太多禁忌,也没有什么宝物,之所以叫禁地,是因为这里曾是初代蔚海楼建立之时定下的先人埋骨之地。

    世代蔚海楼长老,不出意外都会埋葬在此——为了避免后人惊扰先辈安息,自然要设为禁地。

    这片山谷在外人看来没什么特别之处,谷中生满了蔚蓝色的小花,花瓣玲珑剔透,在日光下像笼了一层七彩的纱,别有一番野趣。

    微风吹过,花海整齐一致地摇动,向她们点头示意。

    不过,这些花儿虽然看着可爱,却不可擅动,毕竟,谁知道这里哪朵花儿底下埋着机关。

    况且,这花儿幽香四溢,泛着几丝冷意,直勾勾地往人鼻腔中钻,熏得人肺腑生烟,简直是沾上了就跑不掉,卫绮怀便忍不住疑心这香气有古怪,怕是某些必要的防御措施,为了防止产生不必要的幻觉,她急忙给自己添了个护法阵,又赶忙看向地图。

    萧元绘制的地图相当草率,只在这花海之间标注了一处宫殿。

    他说,自己也不敢断定萧影会把神木藏在禁地哪里,但若是藏入先辈坟中,还要先破解墓中禁制,一不小心便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萧影不至于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

    而禁地之中,唯有这座宫殿是前朝的行宫,至今还残存着不少颇有威力的禁制和阵法机关,或许他改动几下便能够加以利用。

    只不过,要在这样的宫殿中寻找神木,千万不可大意。

    两人顺着地图提供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瞧见了一座宫殿,就坐落在花海深处,异常醒目。

    这座行宫规模并不算很大,如果不是萧元解释,卫绮怀甚至想象不到那会是一位国主的行宫。

    殿门大开,既像静候来客,又像请君入瓮。

    两人刚一走进大殿,便觉背后一寒,谷中和煦阳光带来的暖意悉数散尽,就连风声也被隔绝在外,取而代之的是墙壁后暗暗催动的机括声,由小转大,渐成雷鸣。

    雷鸣震天之际,殿门大合,殿中忽地黑了下去。

    三、二、一。

    “动手。”卫绮怀说。

    剑风既出,只消一刹——

    空中袭来的巨大铁器被轰然击碎。

    随即有什么东西和她逸散的剑气猛然相撞。

    在黑暗中,她看不清那是什么,但紧接着一片眩目碧光在她头顶上方如烟花般炸开,点燃了壁上的长明烛,顷刻间照得大殿一片雪亮。

    ……险些闪瞎她的眼。

    冰凉的铁器碎片如雨落下,卫绮怀眯了眯眼,一边惊叹着到底是哪个天才会在宫殿里设置大摆锤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应敌机关,一边觉得有必要向崔瓒解释一下:“我是提醒你动手,可是没让你对我动手啊?”

    “不是我。”崔瓒说,“我是出剑了,但我为何要回击你?”

    你以前打我就是打我,也没挑过日子啊?

    卫绮怀全然不信:“说不定是你日常养成了习惯,顺手就——”

    她正说着,熟悉的机关转动声再次响起。

    “砰——”

    在耀目烛光不能及的宫殿深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卫绮怀举目望去,一列铜人正披坚执锐,步履整齐地向她们走来。

    坏了,引出来了个大的。

    闹出来这么大动静,回头该怎么跟霍寻霍离忧交代啊?!

    难道要说——好巧,我们不仅把你家禁地闯了,还不小心把你家文物拉出来遛遛了?

    铜人们手执长枪,从两翼向她们包抄而来,俨然是一批训练有素的近战步兵。

    眼见着崔瓒的剑即将出鞘,卫绮怀慌忙按住她:“不要轻举妄动,毕竟这里是人家的禁地……”

    她没按住,对方已然出剑。

    哦,还好,崔瓒只是想要御剑越过它们去。

    卫绮怀亦御剑行空,小心地避免着这些铜人向上戳刺的枪阵,向着大殿后方的那道门飞过去。

    不交手就好……

    不交手就好——

    迎面一线碧色剑光,险些割断她鬓边长发。

    不是说好不交手了吗?!

    卫绮怀愤然抬眼,崔瓒的剑风呼啸掠过,掣出一殿冷光。

    一支铜箭从这片冷光里被“咻”的一声甩出。

    折断。坠地。

    “我没有轻举妄动。”崔瓒手中持剑,停在某根横梁上,向下望去,“是它们先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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