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六)

    卫绮怀记下疑点,归还卷宗,离开藏书阁。

    她还没走出去几步,天色就有些沉了,忽地便下起了雨。

    就在这朦胧雨幕中,卫绮怀瞥见了一抹残影。

    跑得好快。

    她直觉不对,拔腿跟上前去,果真发现那残影鬼鬼祟祟,虽然衣装轻便,却有几分风尘仆仆,急色匆匆,不知道是从哪里赶过来的。

    卫绮怀盯着,又察觉些蹊跷。

    此人非但速度不慢,还轻车熟路地绕过所有值守的护卫,显然是对蔚海楼内部格局十分了解。

    ……不会是个惯偷吧?

    还是个内奸?

    卫绮怀一路紧跟,最后发现这人停在了藏书阁——

    藏书阁?

    他也要来藏书阁?

    卫绮怀彻底起了兴趣,隐了身形,尾随其后,便见此人绕到那个给卫绮怀提供记录的、负责管理卷宗的男弟子身后,一招放倒了他,还从他身上摸出钥匙。

    拿到钥匙,这偷儿转头又上了楼,在拐角处找到了一间不甚显眼的木门,摸出钥匙,在门前挂的锁上一试,便遛了进去。

    卫绮怀暗暗咋舌。

    蔚海楼在这方面的安保还真是够不上心的,这里放的什么卷宗啊,竟然只挂了一把用寻常钥匙就能解开的锁,甚至连个结界都没留。

    她还在斟酌着是现在将这个梁上君子捉拿在场,还是通知蔚海楼的弟子及时处理以防家丑外扬,这一切还没想好,她便见房间的门关了又开,那人手中只揣着一个寻常大小、还有些令人眼熟的册子,就步履匆匆地出来了。

    只能说惯偷不愧是惯偷。

    当真是顺手啊。

    卫绮怀心中感叹着,目光不自觉追着他手中的册子,待看清了那封皮上的字后,她愣住了。

    确实熟悉。

    这不是她方才借阅过的那本弟子记录吗。

    就在她愣神之际,这小贼动作又快了几分,仿佛是半分钟也耽误不了,打开窗便纵身跳了下去。

    嘿,这下竟然连正经路也不走了。

    卫绮怀不敢大意,随他下去,一边追着他,一边隐在墙后,扔了一粒石子给周围护卫示警,但这贼人却像是有几分功夫傍身,飞快闪过护卫的攻势,又不愿与他们缠斗,虚晃几招便从护卫们的死角里逃出去了。

    他离开蔚海楼的时间比他潜进蔚海楼的速度还要快了好些。

    卫绮怀一路紧随,出了蔚海楼,最后追到了城中一角,极其偏僻的破屋前。

    此地气场莫名诡异,明明雨过天晴,门前却阴风阵阵。

    这是一间建于好几十年前的老屋,比上次她见的小北姑娘隔壁邻居家的还要破旧,外墙和瓦片摇摇欲坠,地方很窄,窄得令人怀疑里面有无自己的立足之地。

    大概只是某户人家废弃的柴房吧。

    然而,就在这么一个狭窄又破烂的地方,一圈血色灵光倏地亮起。

    血腥气毫无保留地弥漫出来。

    卫绮怀不再犹豫,飞快闯进门去,大步上前,从后扳住那贼人肩膀,脚下一绊,手肘一甩,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地上的血色阵法被轰然打断。

    这小贼盗取的东西也落到了她的手中。

    而那个被她扳倒在地的倒霉毛贼,正眨着一双和霍离忧一般无二的圆眼睛,茫然而震惊地看向她,巨大惊讶下,脸上用来遮掩的面罩几乎要挂不住了。

    卫绮怀终于看清了他的真容。

    他也认出了卫绮怀,惊讶地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卫、卫道友,你怎会在此……”

    搞了半天,还真是家贼啊。

    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卫绮怀的神色也要挂不住了。

    “霍道友,这个问题该是我问你吧——你怎会在此?”

    霍寻……

    卫绮怀还真没想到她会在这么一个场合见到霍寻。

    这下还真是无心插柳了。

    望着神色紧张,甚至可以称得上六神无主的霍寻,她主动说起第一件事:“霍楼主,你若是决意提前回家,何不给留在耿州的各位留一句信呢——可真叫我好找。”

    “……多谢卫道友记挂。”霍寻本就狼狈得很,又和她并不相熟,眼下被这样毫不留情地调侃,只好抬手掩唇,尴尬至极地咳了几声,囫囵吞枣道,“只是我先前不告而别实在是事出有因,还请卫道友先不要声张,如何?”

    卫绮怀答应了,却忍不住在心中暗道,是她方才草率了。

    ——他一个楼主都要亲自偷钥匙才能在私下里拿到卷宗,蔚海楼的管理系统真是冷酷得不可小觑啊。

    她看着这四面漏风的破屋,和行事诡异的霍寻,还没想好该算哪一笔账,却听对方开口道:“卫道友,我妹妹现在如何了?”

    卫绮怀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霍楼主若是问这个,我只能说,阁下与离忧不愧是一对兄妹,连行事风格都如出一辙。”

    霍寻叹息:“我还以为结识了卫道友,她能安分一点儿。”

    一提起这个,卫绮怀被霍离忧糊弄的那点怒火便免不了重燃。

    这鬼机灵怕不是也打着这个算盘玩将计就计呢。

    但卫绮怀还是道:“楼主与她是一母同胞的手足亲人,尚不能看住她,却希望我一个外人能让她安分一点,未免太相信卫某了。”

    “说的也是,可说她胡闹,我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霍寻说到这里苦笑一声,理了理衣袂,才缓缓站起来,“在下此次……此次不告而别实在不妥,下次再见到各位道友,必定好生赔罪。”

    “多余的客套就不必了。”卫绮怀注意到他胸前一线血红,便道,“霍楼主因何受伤?”

    她环顾四周,补充道:“又为何在此?”

    霍寻面露难色:“此事一言难尽,卫道友可否容我缓缓再说……”

    “那就由我来说罢。”卫绮怀没给他细细道来的工夫,开门见山道,“霍道友在萧家故居里意外发现了那封绝笔信,得知萧家灭门惨案,你怀疑令尊生前很可能是遭过暗算,才千里迢迢地赶回来,调查令尊生平,是不是?”

    霍寻有些讶异,最后还是点头承认了:“……大致是这样的。这是离忧告诉卫道友的么?”

    卫绮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她在自己那番话中捕捉到了些不协调之处。

    她奇怪道:“不过,再怎么是计划之外的急事,霍楼主也不至于一个亲信都不带吧——更何况,假若真是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霍楼主应该早就把那本蔚海楼先代弟子记录借阅了才对,为何现在才被我撞见?”

    “虽说确实是急事,但霍某本来并未打算耽搁这么久。不过天不遂人愿,我回到蔚海之后,遇上了魔族,受了伤,昏迷了不少时间,手上要做的事才拖到现在。”霍寻低下了头,似乎有些愧疚,“惭愧,在耿州城,我也与他们打过照面,却并未抓到他们。”

    魔族?

    耿州城?

    ……会与那一日的姬衡有关吗。

    卫绮怀警觉起来:“霍楼主,你再确定一下,清闲镇,该不会是那些魔族引你去的吧?”

    “那倒不是,只是意外交手了一次而已,去清闲镇本就在我计划之中。只不过对上魔族,确实不能轻率。”霍寻愁眉不展,“耿州城有魔族聚集或许是因着戏说大赛的盛况,可蔚海城为何会有魔族作祟?他们意在何事?”

    卫绮怀提醒道:“令妹的婚事。”

    霍寻:“……啊,对。”

    “魔族之事容后再议。”卫绮怀瞥了一眼脚下被她打断的阵法,“霍楼主,现在可以告诉卫某,这个阵法是做什么的吗。”

    “这是,我这几日所追查到的……”霍寻说,“萧家故居那聚阴阵对应之处。”

    她就说,怎么站在这里一直后背发凉呢。

    卫绮怀低头瞧了瞧,难以看出之前这里存在过什么传送阵的印记——即便是存在过,也应该早已失效了。

    她好奇道:“萧家积聚的怨气都被转移到了这里?霍楼主如何知道的?”

    “是,蔚海城毕竟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霍某自认为对这里发生过的变故了如指掌。”霍寻道,“原因有三。第一,此地亦发生过凶案,怨气郁积,若是与萧家阵法相通,不会引起太大注意。第二,方寸千里传送阵一般人用不得,即便用了,也能很容易被护城大阵所觉察,所以,这里的阵法应该是在上一次妖族突袭蔚海城,护城阵法失守时设下的,而那时远离蔚海楼看顾的、已经建造好、又无人居住之所,只在此地,而此地凶宅,又只此一间。”

    卫绮怀点了点头:“其三呢?”

    “其三,这是……”霍寻轻声道,“卫道友应该也看过那封绝笔信了罢?这间柴房,正是当年那护卫萧平,生前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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