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八)

    比赛结束在即,卫绮怀算了算时间,琢磨应该已经有参赛者交上了作品,便打算偷偷遛出去找找那位“悬命书生。”正巧霍离忧也需要趁这个机会溜之大吉,她还能帮忙望风。

    卫绮怀熟练地翻下窗台,越过栏杆,铺开神识一探,找到耿州书局防卫的死角,才回头对霍离忧招了招手:

    “走吧,这附近没有你哥派来的人。”

    霍离忧半信半疑地跳出去,左右张望片刻,才小声道:“卫姐姐,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小时候常逃箭术课,被我娘追着打,后来又应付我表妹和崔瓒的突袭。”卫绮怀说得轻描淡写,“熟能生巧。”

    街头的说书人还在各显神通,观者如堵,她们混迹其中,特地绕了个远路出城,通行无阻,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

    直到走到城门外,卫绮怀都不敢相信这个任务会这样简单地结束。

    她本想瞥一眼系统面板看看任务进度,可是不知道是此次任务自由度太高还是系统太小气,吸取了前几次的经验,再也不通过任务进度的标志来给她剧透了。

    卫绮怀给霍离忧交代了一些有的没的江湖经验,又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她保持联系,便道:“离忧,你想好出去之后,要去哪里了吗?”

    霍离忧不假思索:“此地再往北去,有一座小镇,名叫清闲镇,我便去那里。”

    “清闲镇,好名字,听上去很清闲嘛。”卫绮怀问,“你这是早已经定好了计划?我还以为你打算去什么大一点儿的地方,没想到竟是先去个镇子。”

    霍离忧愣了一下,笑道:“听闻那里花神会还未结束,我打算去那里看看——不过卫姐姐不必为我担心,我不会耽搁修炼的。”

    卫绮怀没再多说,只与她辞别,折回去找那悬命书生了。

    耿州书局安排给参赛者住的小楼呈四四方方的回字形,一楼便是评委审评之处,门前更是守着无数好事之人和狂热读者,若不是像卫绮怀那样翻窗逃离又身手奇好的修士,很难躲得过外人的耳目。

    不过参赛者也不是没有三人一组、或者两三好友结伴而来的,所以要确定那“悬命书生”究竟是哪三个人,还是有些困难。

    卫绮怀想了一会儿,想起自己还有些人脉。

    她给秦绍衣传了个音。

    不出片刻,就得到了房门牌。

    即便秦绍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对她的秉性十分了解,顺便在传音里告诫她,尽量不要殴打参赛者——如果实在忍不住要打,也请出了楼再动手。

    卫绮怀:“……话本而已,我怎么会因为这个就大打出手。”

    一炷香后,她就后悔这么说了。

    ——因为她在房间内看到了两个熟悉至极的人。

    熟人作案、熟人作案!

    ……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问剑之争,果然是熟人作案!

    那两人也吵出七嘴八舌的架势:

    “姐!阿姐!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要来这里的!都是被卫铭带的!”

    “阿姐!小锦她才是胡说八道!我们分明是说好了一起来这里——”

    身为双胞胎兄妹的卫铭和卫锦,确实很像,连甩黑锅的姿态都一模一样。

    卫绮怀举起剑鞘的手停顿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该打哪一个。

    最后她选择了打卫铭。

    他站得最近。

    “你说好的离家出走,怎么大摇大摆地跑这里来了?还带着阿锦?生怕娘不追究你是吧?”

    久别重逢,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见到她的第一面还是无语泪先流:

    “呜呜呜呜姐你抽人还是这么的痛快……”

    卫锦没心没肺地盲目附和:“阿姐你好久没抽人了,果真还是那么爽快!”

    卫绮怀当即很爽快地给了她一手板,“老实交代,你怎么也来了?”

    “我是来找哥的呀,只是顺便凑了个热闹而已,可是咱家也没有不让出去玩一玩的规矩啊。”卫锦嘴上依然伶牙俐齿,脸上却很是委屈,低头对对手指——这动作是跟卫绮怀学来的,谁让她小时候做错事了就会可怜兮兮地对一对手指装无辜,后来家里人还总是拿这一招去羞一羞她,久而久之,卫锦也学会了。

    卫绮怀没被糊弄过去:

    “我问的是,你们是何时开始合写话本的?”

    卫铭惊叫一声,不同于他方才被卫绮怀抓了个正着,这惊叫是因为他羞耻得无地自容:

    “姐!你看了?你怎的知道我们写话本?!”

    卫锦很鄙视地看了看他:“哥,你能不能看看你自己在哪里?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卫绮怀继续追问:“所以,你们当真写了那问剑之争?”

    卫铭支支吾吾:“只是合写了上卷而已……”

    卫锦吞吞吐吐:“他起先是缺钱了,说要找个行当做,又不敢告诉你和崔长公子,我只好顺便帮了一帮……”

    卫绮怀被气乐了:“好啊,离家出走没带够盘缠,倒是知道自食其力了?我还真没见过哪个世家公子出去当话本先生的。”

    卫铭哭诉:“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花拳绣腿,又不能去杀什么妖兽,可我怎么着也算是识文断字,当个话本先生,顺便给人看看风水,也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卫锦也哭诉:“阿姐,我也不是故意要来帮他的,你不是常说,要多到市井之中领略烟火气儿吗,我瞧着这样也算是历练……”

    孩子们跪得很利索,就差没抱着她大腿喊冤了。

    哭诉也很熟练,哭的时候还能口齿伶俐有理有据地狡辩。

    卫绮怀撇开两人坐下,掏出那本问剑之争的上一卷在他们面前甩了甩,翻了几页,“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

    卫锦绕到她背后,很体贴地给她捏捏肩膀,卫铭则眨巴眨巴眼睛,老实装乖,“姐,你讲。”

    谁料卫绮怀第一个问题就很致命。

    “那个书中第一大反派角色,你们是不是照着我写的?可别糊弄我,莫说家世、师门、就连一些乱七八糟的关系都对的上。”

    “……”

    “……”

    一片静默。

    卫锦卫铭面面相觑:

    “像阿姐?有吗?”

    “好像有点儿?”

    “竟然像吗?我当时只是想写个不可捉摸的反角而已,不过这也有你的功劳……”

    卫绮怀狐疑地盯着两人,心中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人的恐惧往往都源自某个具象物,该不是这俩孩子在构思反派boss的时候,下意识就把她代入了吧?

    不能吧不能吧?

    难道她在家里就是这么一个积威甚重的形象吗……

    卫绮怀一腔怨气没处发,憋了半天,还是只能催促两人早日回家,别让娘担心。

    “对了。”她又问,“我听闻这问剑之争的著者是三人,可眼下只见到你们——”

    她正说着,房门忽地开了,走进来一个年轻女子。

    女子脚步一顿,显然是意识到屋内多了个陌生人,犹豫地向卫绮怀身后的两人征询道:

    “阿铭,阿锦,这位姐姐是?”

    卫绮怀了然。

    看来这就是另一位合著者了。

    卫铭忙站起来给她介绍:“姐,这是我们的朋友,叶姑娘。”

    “叶辞柯。姐姐叫我小叶就好。”听了他的话,这位姑娘主动自我介绍道,“原来是卫家的姐姐,真是久仰。”

    自从上次在姬衡口中听到“久仰”二字,卫绮怀便忍不住对此留意起来,刚想问问这声“久仰”又是什么,就听见卫锦很迅速地传音入密:“阿姐,这位姑娘并非修士,我们与她结交也是因着志趣相投,你可不要说漏了嘴呀。”

    志趣相投。

    卫绮怀不由得反思了一些自己——这么多年竟没发现过弟弟妹妹都有个文学梦,倒是她粗心大意了。

    眼前的这位姑娘约摸十七八岁,文静而腼腆,说话间落落大方,看着很是面善,卫绮怀不由对她升起了些好感。

    “近来多谢小叶姑娘照顾我这弟弟妹妹了,姑娘莫非就是那问剑之争下半卷的著者?这本我看了,其中在魔域发生的情节很是扣人心弦,最后的反转更是有趣。”

    “是吗,太好了。”说到自己的作品,叶辞柯开朗起来,难免忍不住多说几句,“我未曾结交过江湖人士,又并无拳脚功夫,还怕那些打斗写得太小家子气,看官们瞧不上呢。只是我们毕竟是三人合著,还未商量好决战之后如何落笔……”

    卫铭道:“姐,你若是喜欢,可以看看我们这次写出来的本子啊!这本写出来,辞柯她可是首功!”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毕竟还在比赛期间,卫绮怀不打算继续打扰三人,只给了卫铭卫锦一个眼神便告辞了。

    她出了门,正要回去找燕春梧,便迎上一个杂役打扮的人。

    这人开口便叫住了她:“卫姑娘?”

    卫绮怀回头:“阁下认识我?”

    “还真是卫姑娘。”这人喜道,“不过小人不认得您,小人只是个传话的。”

    这个杂役不过是体无灵力的寻常人,看上去也只是被几两银钱收买才来做事。

    卫绮怀问:“你为谁传话?”

    对方指了指楼上:“楼上有位姑娘邀您一叙,要小人来此传话,至于她是谁,小人也不晓得,她只说您见了她就明白了。”

    神神秘秘。

    难道崔瓒又玩出什么新花样了吗?

    还是秦绍衣来了?

    ——不过,秦绍衣就算是来,也是主动来找她,没必要找人捎话。

    卫绮怀好奇心泛滥,索性上楼一观,谁知走到楼梯就发现顶楼这层是闲置的,每个房间都挂了锁。

    闲置的?

    耍她?

    正在此时,屋顶传来几声响动,卫绮怀回头。

    红木栏杆外,有人御剑行空。

    两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吕道友?”卫绮怀有些惊讶,她总觉得这位吕师姐的行踪实在奇妙,仿佛一个在任何地方都能刷新到的NPC,“方才是吕道友托人叫我?”

    吕锐正悬停在栏杆外,实在是个不宜叙旧的时机。

    她皱皱眉,迅速地沿着栏杆翻进来,直到稳稳落了地,才道:“卫道友,我也是才来,并没有托人叫你。”

    卫绮怀下意识追问:“那吕道友怎么在此?”

    吕锐并未回答,只是将她的问题原路奉还:“卫道友又为何在此?”

    “我本就在此参赛……且慢,按理说这一层闲置,杂役应该也不会特意上楼为人传话,莫不是那人有鬼——”卫绮怀霎时反应过来,将来时那人的捎话一五一十地与吕锐讲了。

    “此人蹊跷。”吕锐扶了扶额头,说起自己的原由,“我是循着一缕魔气才追来这里的。不过此地气息浊杂,我见到卫道友你后,那魔气便断了。”

    怪不得吕锐见到她的时候,翻栏杆的动作还很意外地停顿了一下。

    可是如果那小杂役是魔……为何她自己没能察觉呢。

    卫绮怀问:“吕道友可知道你追的是何种魔族?”

    吕锐:“应当还是影族。”

    “啊,那倒不奇怪了,影之一族本就善于藏匿。”有时就连卫绮怀也会忽略这种没什么攻击力的魔物。

    ……只是,倘若这么说的话,就出现一个格外奇怪的问题了。

    既然那“影”可以自己藏起来,又何必多此一举把她叫过来应付吕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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