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在车里等得睡着了，小李喊了一句才醒，赶了一个晚上的路，一大早清洗一番便等在了六大院。

    上去后却是见的叶元正在整理桌子，大大小小的盒子垒在她小小的桌子上，顾飞一见，开口打趣道：“这么多东西，二小姐还是一贯的好人缘呐。”

    叶元见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一开口竟还是打趣之词，又是两手空空，心情不错的她便佯装嗔怒道：“你没有带礼物，怪不得人缘差呢。”

    顾飞没有想到叶元会这样回答，走进了屋，喝了一口茶：“瞧着你今天心情不错？”

    叶元翘起嘴角，她长久以来的郁结都在今日一早渐渐散去，便也露出了点以前的娇蛮出来：“你猜猜我为什么心情好呢？”

    顾飞被她情绪感染，恶劣心起：“莫不是因为我回来了？”

    叶元见被他戳穿心事，一时语结，想不出反唇相讥的话来，只是那张脸涨的有点红，她自小都是被身边人尊敬的，来到六大院多半也是陪衬的活计，在外端得冷清冷性，应对这些事难免青涩，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我自己的生辰……我还不能高兴了？倒是你，事情办的怎么样？”

    见叶元问起这个话题，顾飞有些不自然地闪躲了眼神，他不愿意让叶元知道自己在外面的手段，他希望在叶元心中，他一直都是小时候那样的少年心性，说不上纯真和善良，但至少不是残忍和无底线的。

    “怎么了？不是很顺利？”叶元见顾飞不语，兴致也落了下来，有些担忧。

    顾飞见她不自觉流露出的关心，想要逗她，垂下眉眼：“确实不太顺利，回来被长官训斥了。”

    叶元咬了咬下唇，有些无措，她不懂其中的关窍，无法为他排忧，只能斟酌用词，小心开口道：“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嚒？”

    顾飞见她担忧神态实在是有些可爱，别人稍一哄便上了钩，无可奈何又不忍再装，只指责道：“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好骗？”

    叶元听着他的话回过味儿来，柳眉倒竖，红润润的嘴嘟了起来，急急开口：“要不是你我才不会……”

    这话没经过大脑，说到一半才惊觉漏了馅，急急止住了话头，脸是红透了，顾飞看着她，把她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他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懂得那没说完的半句是什么内容，见叶元羞怯，只觉得可爱得紧，心中情动已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站起来便把叶元一把拥进了怀里，满怀的幽兰香气，语气迟疑却温柔：“我……一直在想你，你有没有一点点想过我？”

    叶元心如擂鼓，没想到顾飞是这番动作，听得顾飞话语中的丝丝温情，带着一丝矜持和难耐，没有吱声，只在顾飞怀里像小猫一样，蹭了蹭，拱了拱，她想顾飞是懂的。

    顾飞今日的冲击是一波接着一波，心中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他能明白叶元能做的如此已经是万分难得，把人又紧了紧，屋内轰了暖气，叶元只着了一件轻薄的衫子，顾飞想起上次抱叶元的记忆，开口道：“抱着不硌手了，脸上也有了血色，最近似乎胃口不错？”

    叶元从他怀中抬起头，尖尖的下巴戳在顾飞的胸膛上，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地瞧着他，邀功一般：“我最近吃的可多了，烟……也抽的少了。”

    顾飞自然明白她语气中的意思，小时候她功课不好，只要一被先生夸奖，回来便是这种神态语气像老爷炫耀。

    他捏着叶元小巧的下巴，顺着叶元的话说道：“这般好，那我的礼物可没有买错。”

    叶元听闻此话，眼中光芒乍现，一想，又有些兴致盎然，男人送东西还不就是那几样，胭脂首饰绫罗绸缎，乏善可陈，便开口：“首饰什么的我都有，姐妹们今天还送了好些呢。”

    顾飞笑笑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叶元是在失落些什么，松开了叶元，只叫小李抬了箱子上来，自己过去去里面一番摸索，摸出来一个木头娃娃，立在叶元的面前。

    “这是什么？”叶元看着眼前的玩意儿，有些好奇。

    顾飞拿过来，掰开了娃娃的肚子，叶元嚷：“呀，弄坏了！”却见肚子里面有一个缩小版的木娃娃，对着她憨笑。

    叶元笑容乍现，从顾飞手中拿过：“这叫什么名字呀，好新奇！”

    顾飞拿着她的手，只把小娃娃掰开，里面又是一个娃娃，叶元眸子发着光，转头期待地凝着他，顾飞言道：“这叫俄罗斯套娃，里面有六七个不同的娃娃，你可以都打开看看。”

    叶元点点头，开始把玩起来：“那个是笑着的……这个……好像是有点难过……”

    顾飞静静看着叶元，她还是那样单纯藏不住心思，玩具比书本更能吸引她的主意，瞧着她低头摆弄娃娃，窗外阳光覆盖了她的后背，宛如圣光笼罩，一番岁月静好的模样，是他想占有的温度。明明她的快乐只是那么单纯和简单，但是这个世界却总还是让她受苦颇多，顾飞只想把这一刻深深印进眼底，放进心底，好好珍藏起来。

    “顾飞，你瞧。”叶元拆解完娃娃又恢复好，把娃娃端起来放在脸边，学着它的笑容，对着顾飞真诚地说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顾飞从昨夜赶车，脑中便一直幻想着这幕，见与自己脑内情形别无二致，心中自然得意：“这就满足了？我可带了一大箱子礼物，都是给你的。”

    说罢便将箱内东西挑选几样摆放到叶元的桌子上，水哨，九连环，拼图，琳琅满目。

    叶元看着这些东西感动之余有些觉得不对味儿，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楼里姑娘收礼物不是这些物什，虽说她是觉得这些东西新奇，但是人也会长大，难道在顾飞心里自己一直是幼时摸样嚒？男子送心仪的女子东西，不该还有些荷包什么来表明心迹，这些玩意儿，看着都像逗小孩子的。

    想想还是作罢，他千里迢迢扛着这些东西，总有不周到的地方，也许他没有深想，只顾着投其所好，再者说这些东西叶元真心喜欢，便低下头一个个开始研究，研究一样，便往旁边一推，渐渐桌子都有些不够用了，顾飞有些无奈，先拿起套娃，对着叶元开口：“我帮你收进柜子里去？”

    叶元嗯了一声，无暇顾及。顾飞转身拉开柜子，映入眼帘的却是被锦布包裹着的□□。看样子是为了方便拿取，放在了一开柜门就能一眼望见的地方。顾飞心一凌，掀开锦布，检查子弹数量——少了一颗。

    放松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他回头询问道：“我走的时日，你用枪了？”

    叶元听他发问，手中动作一顿，糟糕，忘记收起来了，她并不想楼里面的事情过多牵扯进顾飞，牵扯上太多人，麻烦，当前也对于顾飞现在性情不甚了解。于是开口以轻松语气道：“前几日有人闹事，拿着枪吓了一下，没什么。”

    顾飞放下套娃，关上柜门，蹙紧眉头放低声音询问道：“你可查过闹事的人什么来历？”

    叶元被顾飞突然的正经吓到，却也没有尽数相告，想了个借口：“赵妈妈认识的，不过就是赌徒，喝多了来闹，不打紧。”

    顾飞闻言舒了一口气，回道：“没事就好。”

    他心中隐隐的不安再度被唤起，他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虽然表面上尽量做到稳妥滴水不漏，但是毕竟是利益损伤的事情，在官场上，大家都不是傻子，很快就能想明白是顾飞的缘由，暗里结仇不可避免。之前他孑然一身自然无所畏惧，一副亡命之徒的做派，但是他找回了叶元，现在他是后知后觉的心有余悸有人对她下刀。

    叶元被这一插曲把梦幻的泡影捏碎，也没有再玩的心思，起来便把东西悉数收进柜子，把枪也往里面藏了藏。

    顾飞意识到刚刚情绪太重，扰了叶元的兴致，便重新挂起笑容：“走吧，我今天带你出去吃。”

    叶元点点头，跟在顾飞的身后，想着事情。

    父亲以前一直在清朝为官，她虽年幼单纯，毕竟从小也是被耳濡目染长大的，父亲官品不大，是个荫官，每逢节假日拜访者还是络绎不绝，更有甚者为了求官，寻不上父亲便从哥哥和她这边下手，她对于其中的门道是知道一些的。上次与顾飞同来的军官，虽没有瞧见脸，听着声音和他差不多大，职级好像却没有顾飞高，顾飞的长官既然能把春城交给顾飞管理，想必是对他极为器重的，他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就被委以重任，既没有体面的出身，也没有人脉为他所用为他崛起造势，那想必都是靠他自己一人拼出来的了。

    上位是一条极其艰难的路，这么多人削尖了脑袋，胜出的为什么是他。这之间想必结了不少暗仇，儿时她因为哥哥得罪人就险些被绑架，便是彻底想通了顾飞刚刚的严肃和正经。

    叶元心中有些惆怅，乱世之中哪里又有真正安全的所在，她慢慢回想起顾飞临走前问过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