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雀

    顾飞听得此话,竟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顾飞此人有一个癖好——心下越是阴狠,杀意泛滥,一双眼睛就会越显得深邃,崔明湖的求饶激起他心中最深处的恶趣味,双眼似有情动一般忽闪忽闪。

    “我没听错吧?崔少爷,你还有什么值得我去交易?”

    崔明湖扯扯嘴角,一双眼已经失去全部的生机,目视着前方:“我能说服我爹和你们合作,只要你能放我出去,这件事情我可以当没发生过,钱财你们全部笑纳。顾长官是聪明人,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娘们,断送了我们能和平合作的机会吧?”

    崔明湖尽量放软了声音,只是这次他的算盘打的大错特错,顾飞此人不仅是不吃硬的,软的他也不吃,他只会选择自己想吃愿意吃的。

    顾飞没有收敛笑意,反而嘴角提的愈发高了,笑意染不进眼底,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崔明湖,让崔明湖觉得诡异无比,房间里温度比刚才又似乎低了几度,他轻声开口:“崔少爷,我想你还搞不清楚形势,你爹可担心你的紧,主动求到了我们这边。现在,论级别,你爹可还是我的下级。”

    崔明湖惊愣在原地,如坠冰窖。

    他万万没想到短短几天外面却已经是天翻地覆,爹爹啊!我的好爹爹!你对我的爱可是生生掐断了我最后一丝的谈判资本,将我推入绝境之中!崔明湖眼神失去光彩,心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黑暗所笼罩。

    想到这里,便觉天意弄人,崔明湖顾不得身上慢慢回潮的痛楚,跪坐在地上,不断锤砸着地面,呕出一大摊血。

    顾飞坐在一旁静静欣赏,心情既是快意又是复杂。

    良久,锁链叮当声停下了,只见崔明湖兀自冷哼一声,眼神失去焦点,眸中跳跃着疯狂的火焰,他紧接着发出了一连串毛骨悚然的哭笑,回荡在小小的暗室中,他已经由绝望和恐惧转化为癫狂,顾飞几乎雀跃地享受着他灵魂破碎的声音。

    崔明湖扬起一模怪笑,拿手拭着嘴角血渍:“咳咳……我把她按到泥地里去,她学得可真快,竟在妓院内攀上高枝。哈哈!”

    崔明湖用力地呼吸着,急匆匆说着下一句话。

    “有靠山了……嘿嘿。”语闭,居然错乱的笑出了声,“四发兄……我想你还不知道吧,叶元以前可是高门贵女,傲到天上去了,要不是我,她能对你卑躬屈膝,你又能那么容易的便能拿下她?”

    顾飞自然是知道叶元以前是什么性格,死死盯着崔明湖,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他的二小姐自小便是眉眼飞扬,灿烂如烈阳的,笑容如撒娇的猫儿一般闪耀,表面上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气度,私下里却是鬼点子主义最多,眼波流转间就能计上心头,摄人心魄。

    但是此刻呢……此刻却不知被那毒祸害得眼中灵气暗淡,那些束手束脚的畏缩本该不是她的,不该是她的!

    崔明湖见顾飞不语,也是毫不在乎,继续说道:“你一定想不到她被我找到的那一天……哈哈哈哈。”

    顾飞心中一动,起身检查门锁,关上了窗,沉声追问:“你把她怎么样了,快说!”

    “那一天……我还记得她在我面前挣扎绝望的样子,她求着我,可怜巴巴地说,不要,不要……!哈哈!她以为她多高贵……但她忘了!她就个女人!你没见过她犯瘾的样子吧!眼睛红透了,泪珠子跟不要钱一样,在地上打滚,贱得像条狗!哈哈哈……”

    顾飞素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可此时却是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那崔明湖早早便被赌博夜酒掏空了身子,他不费力便提着崔明湖的脖子直直往后面的墙壁上撞去,锁链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似在为顾飞鼓掌,极怒攻占了他的头脑,双手回缩,用了平生最大的力。

    崔明湖认命地闭上眼,这便是他想要的结局,不如来个痛快,只是人还是在眼睛翻白的间隙,从喉间挤出一句:“娘……”

    顾飞听得这一句,理智回潮,手上顿时松劲。不行,留着他还有用,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就去死。

    顾飞手一松,崔明湖如同被抽了骨一般瘫软在地上,他揉揉手腕,眼神落向那盆炭火,森然开口:“我的人说你很吵。”

    崔明湖晕眩,在地上捂着脖子猛烈咳嗽,连咳带呕,比死还不如。

    顾飞打开门叫了那几个守夜的进来,回身又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语气淡漠至极:“去,你们不是被吵得两晚没睡好么,那有炭火,自己动手。”

    那几人以前皆是要账的,什么凌厉残忍手段没见过,闻言心下已经明了,一人过去抓住了崔明湖的嘴,一人去到炭盆旁边挑选一块方便入口的碳渣。

    “你个杀千刀的…狗娘养的…有本事就杀了我……”

    顾飞转过椅子,嫌他聒噪没有再看他,瞧着窗外枝头孤苦伶仃的小鸟,漫不经心道:“崔少爷这几日没有进食,想必腹内饥饿,赏给他吃了吧。”

    顷刻间,传来火炭烧烤出来的肉香,崔明湖来不及说话,只声音呕哑地尖叫两声。

    “呃啊————!”

    重物倒地,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静默一会,看守们还在等待着下一步指示。

    “你们辛苦了,这几日没睡好,请来张长官吧,他会安排好的。”顾飞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那几人对视一眼,领了命,退了出去,徒留顾飞一人在暗室内等待张其。

    他还是坐在那里,如同入了迷一般看着窗外的雀儿,那几人环抱的大树都已经落下了最后一片叶子,寄居在树上的雀儿只能缩在小小的窝内,窝是那树叶和枝桠做出来的,寒风一吹,摇摇欲坠的。

    顾飞瞧着小鸟挤在一起,纵使是聊胜于无,难免还是觉得委屈可怜了些,还不知活不活得过这严酷的冬日。

    这些雀儿落在顾飞的眼中只觉得和叶元像极了,以前的叶赫那拉家便是这大树,夏日看时是繁茂一片,终究是抵不过天灾人祸,从开始入秋到落尽最后一片,也不过是人们眼中数顿家常饭菜。小雀看起来是自由的,只待翅膀张开便可以翱翔于天际之中,眼下却是要考虑最基本的生存问题。

    顾飞一向是悲观的,他知道自己心急,不过是匆匆几面,便对待叶元说起了近乎于轻薄的邀约,只是他不能再等了。

    十年,他从和叶元分开的那一刻,郭石收自己为义子的那一刻,上阵杀敌濒死的那一刻,觥筹交错后梦醒的那一刻,时时刻刻,他心里一直惦记的就是,往上爬,找到二小姐,保护好她;往上爬,不用再上阵用血肉之躯去搏前程,换取更多时间能与她温存。

    这些执念支撑着他度过只能用残忍和冷寂概括的十年,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没有人的情感,还会把这些东西当作可以利用的棋子,去构建自己计划中的每一步,纵使算无遗策,却也对于感情的认知彻底失了偏颇,他知道自己对于叶元的爱和占有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弥补他最深处的自卑和空虚,自卑他没有那样好的身世,空虚自己总是算计再先,所以他看着叶元,更像是另一个自己,从未幸福过的自己。

    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崔明湖,也觉得有些好笑,若是把人带去叶元面前,她会怎么做呢?

    顾飞清楚叶元人性底色中的纯良,他拿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终究,是不一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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