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印连忙拦下口无遮拦的小姑娘：“你安分点。”
如果不是知道宋聿是什么样子，郕归一可能会误以为眼前的小姑娘是苏印的亲妹妹，说话讨喜，看人的眼神也舒服。
他莞尔一笑：“现在还不是。”
宋耳哦了一声，满含深意的看向苏印，再将将目光转回郕归一：“那你加油，我看好你！”
说着踮起脚，哥俩好似的拍拍他的肩。
苏印连忙拉过小姑娘，摁住宋耳开始盘问：“你别在这里阴阳怪气了，倒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提到喜欢的人，小姑娘脸上露出小女儿家娇羞的姿态，点头。
“不会是金发碧眼的那种吧？”苏印觑她，脸上带着好奇的打探。
宋耳摇头：“才不是，如果真弄一个金发碧眼的，我爸估计直接把我赶出家门。”
宋聿的父亲宋齐远是典型的中式大家长作风，想想那个画面，也是。
两人聊了会儿，苏少垣走了过来。
宋耳瞬间红了脸，跟着苏印叫了声大哥，然后化身羞答答的含羞草，不肯再吭声。
苏少垣冲小姑娘礼貌的点点头，随后把目光投向郕归一：“这位是……”
“我朋友，”苏印看了一眼郕归一，“这是我大哥。”
男人伸出手，眸色清淡：“郕归一。”
“苏少垣。”
苏少垣说完，回头看了苏印一眼：“应该不是普通的朋友吧？”
苏印愣了一瞬，瞬间红了脸。
正准备开口解释，苏少垣又道：“挺好的，小印的眼光一向很好。”
苏少垣摸了摸苏印的发顶，安抚道，“这位郕先生，我这一关算是过了，至于爷爷那边，就要看你们的努力了。”
“哥！”
苏少垣只是笑：“我刚看到王董过来找你，没说什么吧。”
苏印摇头：“想找爷爷，但是扑了个空。”
苏少垣了然点头，这才把目光给了刚刚开始就格外安静的宋耳：“我刚看到宋夫人在找你，你不过去看看？”
“啊，好，我这就去。”
宋耳回头看了一眼苏印，苏印冲他点点头，小姑娘眼里蒙了一层灰色，灰溜溜的离开。
小姑娘身影远去，苏少垣也没打算久呆，叮嘱了她几句就走了。
苏印抬眸瞅了一眼郕归一，后者十分坦然，能让哥哥松口，他还是有点东西。
来的人都想在爷爷眼前客套，得知爷爷因病缺席只好转头找苏少垣，他今天可有的忙。
“你大哥气度沉稳，看起来比小宋总更能成事。”
郕归一中肯评价，苏印很受用，说话也带了点骄傲：“哥哥是我爸和爷爷一手教起来的，现在打理苏家上下的事情，只长我一岁，如今能把苏氏打理的井井有条，那手腕自然不一般。”
“看得出来他很疼你。”
苏印点头，但又带了些失落：“家族根系庞大，谈感情太过天真，你看着今天的这些人，是真的为了庆祝苏宋两家的喜事吗。”
“主角都不真心，还要求宾客，是不是有些为难人了？”郕归一带着莫测的笑意。
听着他的话，苏印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站在远处的两人，如果忽视两人脸上的疏离假笑，俊男美女十分养眼。
苏烟今天身着香槟色修身旗袍，着重凸出腰部及臀部曲线，大片的桔梗铺满了裙身，衣香鬓影，贵气十足，与宋聿灰蓝色西装十分相称。
可环视四周，带着假面的人有何止这两人。
苏印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只是有些怅然，能看到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找过她父亲，如今物是人非。
“那个小丫头喜欢你哥？”郕归一扬了扬下巴，给她示意缠着夏倾的宋耳。
经他提点，苏印看着远处乍乍乎乎的小丫头，确实察觉出那么点意思：“章家有意和苏家联姻，我哥已经应下了，聘礼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章家独女，知书达理大家闺秀，跟苏少垣倒是郎才女貌，只是，谁能肯定的说这一段佳缘。
郕归一有点意外：“我看你哥也不是全然没有意思。”
“你是说宋耳？”
“嗯。”男人递上酒杯。
苏印将酒杯碰上他的：“你别忘了今天是谁的订婚礼。”
苏烟这一步，毁了多少命盘，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即便没有苏烟，以哥哥的性子，也不是主动说的那种。
有句歌词说过——是时间的过错，让我们只能错过。
苏少垣和宋耳的缘分，大抵如此。
“你们家，都是这样，”郕归一呷了一口酒，补充道，“没有感情基础的联姻。”
“如果是长子的话，是这样，”苏印跟他一起走向窗户边，躲开人群，“不过，也有例外。”
“你父母？”
苏印摇头：“是我大伯和伯母，我大伯母昆曲出身，因为怀了我哥，才进了门。”
看着郕归一惊讶的神色，苏印勾唇轻笑：“苏家是商贾世家，本就一身铜臭气，后来祖上出过几个状元文人，门楣也高了不少，至于门当户对，自然也讲究起来。”
“那你父母呢？”
“我父母是留学认识的，我母亲文人世家，到她那一辈早已式微，家族凋敝，苏家追求文，又念在她和我父亲两情相悦，让他们结了婚。”
谈起上一辈的事情，恍若上个世纪，看着这一圈正装旗袍，网络不论如何发达，也查不到这些家族的丝毫，也就肖瑾参加国家戏曲研讨会偶尔露个面。
谁能想到在这个时代，还有这样守礼的家族存在。
只是，这些何尝不是一道枷锁。
苏印喝了口酒，淡淡道：“你信命吗？”
郕归一愣了愣摇头。
“我信。”苏印勾唇一笑，平生几分魅惑，“这里的人，都被命运线拉扯着走，不能露怯，不能露芒，将真心藏起来，用利益束之，套上身份的枷锁，然后当一辈子的傀儡人。”
苏印声音很冷，比任何时候的她都要冷，甚至带了些淡漠到极致的冷意。
忽而手背一热，她掀眸看他。
“但你亲手打碎了这个命运，不是吗？”
她勾起笑：“陪我去见几个人？”
郕归一颔首：“悉听尊便。”
郕归一看着苏印带着优雅的假面应对来人，与当初在酒会上的模样天差地别，游刃有余的他亲手教的交谈技巧在她游刃有余的使用下化作一道道利刃，统统刺向她的内心。
她不是学不会人际交往，只是如果学会的后果是自伤，不如不会，哪怕让人失望，也最好躲得远远的。
她始终端着大方得体的笑容，知道内情的看她的眼神全是同情，不知道内情的，上来就一顿恭喜。
苏印还是摸不着头脑。
秦蓁蓁跟着她父亲进了场，看到苏印眼睛一亮，跟秦致安说了句什么，就朝着苏印走来。
“你今天很漂亮。”两人不再是情敌，秦蓁蓁看她的目光带了欣赏，“不知道的，以为你才是主角呢。”
“狠还是你狠，前男友的婚礼，你真的做到了带着男人和高不可攀的美色艳压群芳。”
两人针锋相对那么久，一朝和好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怎么都显得荒谬，此番有意无意的讨好，苏印微笑带过，并不附和。
但秦蓁蓁没打算放过她：“你都不知道，我刚刚过来，听见好几个人议论你，还以为你今天订婚呢。听说你是苏家的大小姐，好多人都想来认识你，全都被你哥拦下了。”
听她这么说，苏印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厅中央的苏烟。
宋聿不知道去哪儿了，她一个人应对眼前的场面着实有些吃力。
肖瑾不得不上前打圆场。
似是有感，隔着重重人群，苏烟看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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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两姐妹，知道的人无不感叹姐妹俩的模样相似，倒像是亲姐妹，但今天的苏烟失了往日风采，怎么化妆也遮不住眼底的疲惫，这一身故作成熟的打扮遮去了她的青涩，倒有些老气。
反观苏印，一条白金配色的旗袍，大朵的牡丹纹样在身上绽放，胸口是镂空设计，外层带了一层纱，透出若隐若现的粉白肌肤，样式大气，将她大小姐的清丽高贵气质展露无疑。
发丝样式也简单，用一根棕色木簪将长发挽起，碧绿的宝石嵌在如墨的发间，简单高贵，几绺发丝自然垂落，妆容恬淡，唇红齿白，隐约带了一丝媚色，不张扬，不显眼。
却不容忽视。
郕归一跟单丛阳参加过几次跟清远有关的酒会，他认得苏烟，苏烟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是娇滴滴小公主的长相，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也很会展露自己的优势，她的美带了些张扬的攻击性。
苏印的脸更尖一些，一双淡如秋水的杏眸，浑身透着不沾染一丝一毫俗世烟火气的淡泊沉静。加上她向来低调，懂得收敛自己的优势，如今只是展露出原本的模样，就已经足以让人畏惧。
苏烟跟肖瑾说了什么，随后朝着两人走了过来，笑不达眼底：“姐，感谢你今天到场。”
苏印端的矜贵优雅，笑容温和：“嗯，不用谢。”
笑容微凝，苏烟看了一眼旁边的郕归一，继续道：“姐，我希望你也能幸福。”
苏印瞟了一眼郕归一，他丝毫不受苏烟言语中的引申义影响，视线全程在她身上，察觉她的目光也只是微笑着。
“我会的，”苏印落落大方的看向苏烟，真诚道，“祝你订婚快乐。”
毕竟是疼爱的妹妹，在处理宋聿的事情上不那么理智，却永远是她的家人。
苏烟带着礼貌的笑看向郕归一，开口却毫不领情：“这位先生可知道，今天婚礼的男主角是我姐姐的前男友？”
苏印皱眉，苏烟依旧大方得体，但眉眼间的犀利却让她陌生。
郕归一伸手揽过苏印，顺便捏了捏她的裸露在外的手臂，再抬头，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眸中带着化不开的冰冷：“知道，我想小宋总也知道。”
他的笑容温和自然，苏烟脸上的笑容凝滞。
苏印的右臂被他的拇指摩挲着有些微痒，她轻轻挣扎，抬眸，男人正好低下头，对她温柔一笑。
她暗暗锤了男人一把，这人把笑里藏刀真是练的炉火纯青。
上次对宋聿如此，今天对苏烟也依旧。
不论苏烟带着示威还是发泄的念头，她在开口的那一瞬就已经输了。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认识苏印父母的人，也知道苏印和宋家的关系，不然也不会有先前那么多认错主角的人。
右臂依旧被轻轻摩挲着，最终在她的注视中轻轻捏了捏，松开了手。
迎上苏烟气极的眸子，郕归一再次开口：“郕某在这里祝苏二小姐和小宋总百年好合。”
宋聿走近的时候就听见郕归一这一句祝福，他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脚步微顿，接了话：“感谢郕总的祝贺。”
苏烟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苏印看到宋聿的一瞬，朝他微微笑了笑，对方回之一笑。
宋聿将注意力放在了郕归一身上：“今天到场的嘉宾太多，照顾不周，还请郕总见谅。”
郕归一轻笑：“小宋总客气了，我有苏家大小姐作陪，已经属于特殊照顾了。”
宋聿神色微愣，继而一笑：“也是。”
他看向苏印，假面有一瞬的裂痕，脆弱顺着裂缝趁机出逃。
“你今天很漂亮。”他坦然陈述。
嗓子里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苏印以笑缓和，轻声道：“谢谢，祝贺你。”
“我这边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宋聿没说话，将目光转向苏烟，“张董来了，你跟我一起去。”
苏烟最后看了一眼亲密的两人，眸中带着不甘，却也无法。
两人离去后，周围的人看苏印的眼神已经带了不同。
苏印尽量忽视那些让自己不适的视线，直到视线被挡住，她抬头。
“我们去那边坐坐。”郕归一温和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