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许州城南八十里有座七星山,高耸险要,易守难攻,而恶名远扬的七星寨正是盘踞在此。

    山寨大堂忽然闯进来几人,呼声高喊:“出......出事了寨主!那牛二爷他他......”

    寨主周广进正坐大厅与人饮酒,见手下冲进来,不慌不忙道:“慢点说!天大的事有我顶着!”

    “牛二爷死了!”

    “谁干的!”一声咆哮,响彻了整个山寨!

    随后,周广进召来了寨里的众兄弟,在校场商议为牛洪报仇之事。只可惜,他们一不知凶手的名姓,而不知凶手的身份,商议了半晌,也没想出个对策来。

    周广进起身道:“我周某说过,凡是进了七星寨,不论高低贵贱都是我的亲兄弟,今天牛洪被害,实在是令人悲痛,众兄弟且放宽心,就是掘地三尺,我周广进也要亲手宰了那两个混蛋!”

    众人正一阵唏嘘,忽听上空传来一声洪亮高亢的长鸣,一只白头鹰朝着他们俯冲而来,霎时惊的众人连连后退。白头鹰硕大的翅膀突然收力,铁钩般的脚爪,稳稳落在了椅子上。

    周广进颤颤巍巍地上前,从它脚环上取下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道:速寻童女十名!

    原来这鹰不是旁物,正是道观的圣君以人的血肉驯养出来的信使。

    周广进眼底隐隐有火焰翻滚,但一想到圣君的手段,很快又冷静了下来,默默收起纸张,遣散了众弟兄,只留下几员得力大将议事。

    “老三,牢里还剩几个女娃子?”

    “原本剩了六个,前几日又死了俩。”

    周广进一时有些惆蹉,圣君只管源源不断地要他们上供童女,殊不知这附近十四五岁的女子,早已所剩无几。

    “寨主,我们兄弟跟着你上山,原是奔着潇洒自在来的,可如今即要替明王卖命,又受圣君指使!兄弟们都快憋屈死了!”说话的叫刘朔,在寨里人称四爷。

    周广进私下早已收受了明王与圣君的不少好处,此时要是撂挑子不干,非脑袋搬家不可!一贯假仁假义的他笑道:“四弟的意思我明白,我答应你,等交完这次的差事,我一定想办法让七星寨自立门户!”

    刘朔见他说的诚恳,也只得作罢。

    周广进起身吩咐道:“找凶手的事先放放,让手下的兄弟再找四名女娃子来,搜找的范围往外扩扩,只要别太出界就行。”

    “老三,我还有一事。”周广进转身对三当家的说道:“你带人多备些粮草上山,监督大家加紧操练,几处山口务必多加人手看守。”

    “是!”

    乍看今日的许州城,平静如同往日,但敏锐的周广进,还是察觉到了危险将近!

    而一江之隔的汤阳城,此刻却热闹非凡。

    今日奉旨监军的三皇子齐惟,正身着华服,跨马游街,一时可谓是春风得意威风凛凛!

    临街的行云客栈,门窗大开,挤满了想一睹皇室风采的店客。只唯独二楼的一扇雕花小窗半开着,男人隐在窗后,双手拉弓搭箭,直直地瞄向了齐惟。

    “景深,不许闹!”

    窗台的左边放着一张紫檀书案,魏崇允端坐在前,正低头作画,莹白的宣纸上渐渐被云墨勾勒出一个人的模样来。

    景深收了弓,咬牙道:“瞧不得他的张狂样!”

    魏崇允起身倚在窗台上,懒懒地看了一眼齐惟的背影,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小子倒有几分他舅舅的风采!”

    景深呸了声,“狗贼下的种,好不到哪去!”

    “哈哈哈,听听你这叫什么话!焉不知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又怎么能确定他将来也同齐珲一样呢?”

    “哼,只怕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哩!”

    正说着,客栈外忽然响起三声叩门,接着又是一声和两声!这种特定的敲门声,正是晋王手下的探子之间的暗号,而行云客栈正是他们的大本营!

    景深立刻开门接过一封信交于魏崇允。见他读过信后笑而不语,便打趣道:“师兄这么开心,难道是师姐来的信?”

    魏崇允将信递给他,答道:“这个消息比清徽的信还让人高兴!”

    景深低头看完,有些难以置信,“那个叫铁牛的居然假扮你去哄李存照,还有可能跟师父要找的人在一起!他到底是谁?”

    魏崇允回身拿起书案上的画像,细细端详了一番,“他是谁?他或许我的福星吧!景深,收拾收拾,咱们即刻去许州!”

    傍晚,余晖残阳下的汤阳城,慢慢寂静下来。

    齐惟站在昔日的张府中,见四周皆是璧瓦朱柱,亭台巧砌,饶是见惯了琼楼玉宇的他,仍不免赞叹眼前这一派好景!正走着,忽听见假山后传来一阵悠长的琴声,如幽泉凄凄,似诉衷情!

    他穿过竹林,见有一石桥拦路,石桥那头的亭子上坐着一位白衣少女,容貌娇艳,眉目秀颐,方才的琴声正是她所奏。

    竹叶疏疏,湖水涟涟,婉转凄怯的琴音仿佛欲语还休,如泣如诉。琴弦轻捻之间,又似风急浪高雨打浮萍,弦音沉沉落落,一曲暂歇。

    齐惟一时不觉神移心荡,忍不住走上石桥,道:“听闻此曲,有如魂入九霄!”

    “嘣......”那女子一惊,琴弦应声而断。

    “姑娘莫怕......”齐惟站在桥上不敢再动,“我一时路过,不成惊了姑娘,望姑娘见谅。”

    那女子抬起头来,一双含媚水杏眼,半启殷红丰若唇,娇生生地看了一眼齐惟,随即低眉垂颌浅施了一礼,抱起石桌上的古琴转身便要走。

    “等等......”

    “方才姑娘所弹可是潇湘曲?”

    “正是。”

    “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姓阮,小字意。”

    “阮意姑娘琴艺高超,指法如神,只是此曲全调低沉悲亢,琴声幽怨,不免让人心生悲怆,姑娘不如试试把后半段的一弦换成武弦,如此一来,琴声流畅高昂,平添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豁然!”

    “殿下,张将军有请。”侍卫上前禀告。

    “知道了。”齐惟打发了侍卫,转头笑言:“我与阮意姑娘初次相见,却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明明是一句再轻浮不过的话,却倒叫阮意的心跳漏了一拍。

    齐惟见她不接话,转身下了石桥,临了又回头问:“阮意姑娘,不日我将随军出征,若有幸归来再遇姑娘,可否能为我再弹奏一曲潇湘?”

    阮意隔着亭子,远远地望见了他眼梢的笑意,一瞬间仿佛闻到了朔风抚过梅捎的清香,她终是不能再无动于衷,微声说道:“江水无垠,相会有期,妾定携琴为君抚曲!”

    他笑了笑,温煦的目光像是吃到糖的孩子,转身出竹林。

    不远处,他的贴身近卫罗清正等着他前往议事厅。

    两人还未进门,就听见张昭粗声说着话:“眼下正是进攻的好时机,可他只知游街玩乐,迟迟不让发兵,这一旦误了战事,将来要哪个替他担责!”

    齐惟推门而入,看了一眼张昭和太守王重印,问道:“依张将军之言该如何?”

    张昭前一番话虽被他听了去,但毫无惊慌之意,答道:“我大梁今兵多将多,何惧一蝼蚁,明日即挥动三十万大军南下,一举歼灭叛贼!”

    “将军应知战前轻敌,乃兵家大忌!”

    “哼,什么轻敌?依我看是殿下惧怕那李家小儿,不敢应战吧!”

    “将军多虑,我已定下瞒天过海之计,只等着鱼儿入网!”

    张昭拍案而起,“殿下不过是一个监军,竟然敢擅做主张,难道忘了我才是三军统帅!”

    “将军消消火,我知道监军不过是个闲官,只是,临行前皇上给我了一道密令,将军要不要听听?”

    大梁军令首以龙符为重,其次是虎符,张昭是御上亲封总督大将军,执掌虎符,按理说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只是,朝中还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便是持密令者,如皇帝亲临!

    所以一听密令,张昭顿时气的拂袖而去。

    齐惟见状,反而心情大好,悠哉地斟了杯酒,自顾自酌。

    王重印上前道:“殿下,张将军在朝权威极大,殿下初入朝堂,还是不要与他为敌才好。”

    “王大人,你说我要是跪下求他,他能给我当舅舅吗?”

    “啊这......”

    “哈哈哈,有些对手是注定的!”齐惟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王重印,又道:“大人不用替我担忧,只要我赢了这场仗,谁又能奈我何!”

    王重印接过酒盅,心中一惊,竟从这位年轻的皇子身上看到一股与天争锋的狠劲儿,他迟疑了半晌,问道:“殿下已有十足把握?”

    齐惟碰了碰他的酒杯,笑道:“大人等着喝我的庆功酒吧。”

    王重印在朝中与张家势力不合,见皇帝有意扶持三皇子制衡张昭,心中自然是十分高兴,如今又见三皇子谋略不凡,当下有了主意,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沉声道:“殿下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只管开口,下官定不负殿下!”

    齐惟扶起他,打趣道:“大人请起,有大人这句话,我也算是在朝中有了少许的依靠。”

    “殿下言重了。”

    齐惟倚在太师椅上,忽然敛起几分笑意,看着王重印,问:“大人年庚几何?”

    “下官已是不惑之年。”

    “倒是风流不减当年。”

    “殿下何出此言?”

    齐惟举起青灰色的酒盅,放在眼前轻轻摩挲着,末了说道:“我今日在大人府中,偶遇一绝色女子......”

    王重印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说的可是阮姑娘?她被张世申关在地牢险些丧命,后被我救下收为义女,殿下若是喜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岂会不喜,只是......”齐惟一顿,又道:“大人有所不知,我父皇自从秋猎回来,一直郁郁寡欢不见笑颜,论人臣我不能为他分忧,论人子我无法为他解烦,实在是不敢自顾享乐!”

    王重印这才算彻底懂了他的话外之音,只不过替皇上纳妃这种事,万万不能由他来挑明,“殿下忠孝两全,实在令人敬佩!”

    “哪里话,这不过是为人子女的本份而已。”他抬头看着王重印,只得捅破最后一层纸,“父皇身边若是能有个像阮姑娘那样的知心人相伴,定能心情舒畅,百痛消除!王大人,你说呢?”

    王重印听罢,噗通又是一跪,“殿下年纪轻轻却懂得舍取,胸有大略,何愁日后大事不成!”

    齐惟笑着扶起他,“大人又说傻话,我哪有什么大略,这不都是为皇上分忧嘛。”

    “殿下放心,此事交由下官安排妥当。”

    “找一居中之人,万不可关联到你我。”

    “下官有个远方亲戚在宫中当差,到时让他从中稍加周旋,保管万无一失。”王重印说罢忽有一虑,“那阮姑娘颇有才情,若是不愿进宫……”

    齐惟一愣,想起了那双婉转含情的眼睛,直到垂在袖袍里的手指被攥的生疼,他才抬手解下腰间的玉扣,那是块通体翠绿的和田玉,中间系着一条鹅黄色的璎络,他递给王重印,道:“如果她不愿意就把这个东西给她,只说是我的东西即可。”

    王重印接过玉扣,会心一笑。

    正在一角厢房养伤的阮意,此刻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漫长的一生都将要被这一块小小的玉扣禁锢着,直到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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