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累

    全府出动寻杏云到半夜,几乎将郜家翻个底掉。

    但杏云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从府上消失。

    “唉,这人怎么就没了呢?”穗青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望着窗外唉声叹气的。

    此时已是亥时,月黑风高,唯郜府上下灯火通明。

    “你空口白牙,耍的整府上团团转,你有什么可抱怨的。”陆离朝着她翻了个白眼。

    穗青此时情绪不高,并没有理他的心思,她如今满心满眼都惦记那个消失的女子。

    郜长思背手站在一旁,垂眸思索着什么,抬眼看向穗青时,她仍蹙眉叹息着。

    “穗青姑娘似是至今还未告知在下,你如此急切的寻找着杏云,是发现了什么吗?”他的眸底中似乎藏着深意,看着穗青的眼睛里却含笑。

    话落,穗青望向他,心想着,这天上的仙人下凡后,确是与过去的性情大不相同了。

    她虽未曾与霁寒有过多少交集,但也知他此人冷面绝情,怎会与这郜长思似的,笑着勾魂。

    被他这一笑打断了思绪,穗青又很快回过神来。

    她确是想起了许多往事。

    虽不知为何此女子如今叫做杏云,但此女从前名为芙婳,曾是她魔宫的侍女。

    据她爹爹说,芙婳乃是一株莲花修炼成精,二百年前却不知因何堕魔,后寻来魔界求一处庇护,穗青见她可怜,便收于殿中做事。

    在穗青碎片的记忆中,她的殿中人不多,与每个都算上熟络,但唯独芙婳,除收她回来的那天,问了些话,之后此女很少与她接触,甚至与殿内其它侍女也来往甚少,只一个人埋头做事。

    当年,她在京城购宅,于是问她殿中的姑娘们,有谁愿与她同去人间,芙婳这才第一次冒头,极为主动的自荐,穗青没太多想,便带上了她。

    毕竟是亲自从魔界带来的,穗青也不愿让她做些劳力活,就将她安排做了府上管事。

    芙婳在府上的日子,也算得上严谨有序,尤其一事,尤为精细——

    那便是,她总能从府上做工的人中,准确的挑出谁是伏世塞到府上的。

    与许多头次离家生活的孩子一样,穗青也不愿伏世干涉太多她的生活。

    况且居于人间,谁能轻易伤她。

    所以后来的一段时间,经常是伏世往府里塞人,芙婳很快便能将这人寻出来,再由穗青将人撵回魔界,彼时的她对此事乐此不疲。

    而今的穗青冷静下来,不由得好奇,芙婳是如何在人群里一击即中的。

    尤其是伏世塞人的手段,到后来越发高明,就是她端详半天,也无法分辨人魔。

    最后一次甚至施了障眼之术,派了他的分身入府,竟最后也让芙婳识破。

    但也正因身侧无人,失了防备的穗青,轻易地就被天界钻了空子。

    在冬雪的描述中,芙婳是在郜家迁府时便入府做工。

    怎得能这么巧?

    穗青也是因此感知到了些端倪。

    难道是,从她被天界抓走后,芙婳就没离开?那她守着个空宅子作甚。

    再有,她中午那副模样,明显便是一副认出穗青的样子,但穗青自信从未做伤害芙婳的事,不至于她见自己就发疯吧。

    穗青用力敲了敲脑袋,事想得太多,莫名感觉有些头痛。

    她一个妙龄少魔,这么就遇上这么多事呢?

    “怎么感觉越来越麻烦了?”穗青托着个头,独自嘀嘀咕咕,却未曾想竟出了声。

    “穗青姑娘说什么?”

    “无事,无事。”

    穗青从记忆中惊醒,抬眸看向郜长思。

    该怎么跟这人说呢?

    她其实最为担心的事,如若真的找到了芙婳,万一芙婳将自己的魔界公主的身份挑明,那之后的事便不好办了。

    她还得回家呢。

    穗青眼珠滴溜溜地转,明眼人一看就觉得她心里藏着什么事。

    郜长思倒是权当没看见一般,修长指尖悠闲地在桌面上轻敲,哒哒作响。

    芙婳的事,早晚得说,只是说多说少的问题。

    穗青转头,悠悠说道:“杏云的的确有问题,不,应该叫她芙婳。”

    屋内两人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郜长思看向她,扬了扬眉。

    穗青脑海中构思一下该如何讲芙婳的身世,顿了顿,缓缓开口讲着,她入魔界前的经历倒没什么可避讳的,穗青便说得直白。

    一直到有关她自己的事情。

    “……后来么,我入凡间游历,她忽地寻来找我,我便留她在我家住下,也就是现在的你们郜家,二百年前这可是我家。”穗青哼了一声。“之后我又出门游玩,许久不曾回家,就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她又出现在这,竟成你郜家侍女。”

    郜长思的脸色已随着穗青的言语愈发凝重,眉目间愈发冷峻,像是透出一丝寒气,令人畏缩。

    穗青看出他的神情,还乐得在这人的正色中,添把柴火,“这真是惊世奇闻,她竟会屈与凡人,下午冬雪还同我讲,她可在你家做了十几年的下人,你敢说她没旁的心思?”

    正好能将矛头指向芙婳身上,便没人会在意她了。

    屋内一片死寂,尤其是陆离更大气不敢出。

    平日郜长思可是鲜少露出这幅样子。

    “那芙婳功力如何?”郜长思忽地开口问道。

    闻言,穗青顿时哑然。

    此事她当真不知。

    她只是养个侍女,又不是养个魔卫,没必要探她的实力。

    而被郜长思一句话点醒,穗青才回过神来,此前忽略了与芙婳正面对抗的可能性。

    面前这俩人也不知身手怎样,但看着他俩也就不到二十岁的模样,估摸着也不太行。

    如今她是半个残废,两个小屁孩再加一府的凡人,估计也顶不住一个芙婳。

    沉思半晌,穗青才严肃回道:“估摸着不低,能修成人形的妖精,应该不是善茬,而且——”她咬着槽牙说着,“对非我魔族的来说,修习魔功,犹如日行千里,是极其走捷径的路子。”

    穗青脸色有些难看,当下她也意识到自己白日冲动了。

    而今全府出动寻芙婳,定已打草惊蛇。

    若激得芙婳孤注一掷,跟他们玩命,全城的百姓都会陷入危境中。

    天子脚下,皇城里肯定会有能者坐镇,但事后追根溯源,郜府定会受罪。

    穗青难得有些后悔,沉默了许久。

    “抱歉,是我冲动了。”穗青微微低头,眸光暗了下去。

    “此事与穗青姑娘无关,此女在我府上,本就是隐患,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郜长思淡淡地应着,语气没有丝毫不满,甚至像在宽慰她。

    “如今之计,我们只有先一步找到芙婳,才不至于陷入被动局面。”

    一直坐在角落里没出声的陆离,指了指穗青,“那你呢,既然你与那女子是旧识,要是你对上她,胜算几分啊。”

    呵,好笑。

    她对上芙婳,自然是——

    “胜算为零。”穗青极其平静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陆离大惊失色,瞪着眼睛看着她,“什么?”

    站在穗青身旁的郜长思也不禁愣住一瞬。

    她没法力这事,也迟早会露出破绽,与其藏着掖着之后被人发现,不如现在大大方方讲出来。

    “我之所以会让郜大少爷当我的护卫,就是因为我莫名失去了法力,我需要人保护我,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对上法力高强的妖物,自然是胜算为零。”穗青说着。

    此话一出,陆离火气更盛,猛的站起身冲到郜长思身旁,“师兄,我就说不要答应她,她完全就是个拖累——”

    陆离的话还未落,周身空气瞬间冷下来,郜长思的眸色愈发的深,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这话,我希望是最后听你说起,如若有下一次,你便滚回青阳宗去。”

    穗青全程在一旁看着。

    实话是,陆离这话,从头到尾没激起她一点波澜。

    甚至不如她被叫“妖女”来得心烦。

    本身事情发展至此,她的责任最多,陆离说的没错,她本就是负累。

    却没想到郜长思竟会出言维护她。

    啧啧,要不说霁寒仙君德行高尚,这凡身也是不同凡响。

    陆离还愤愤瞪着她,她倒也不恼,主要如今找芙婳才是正经事,为了大局,她也心甘情愿做个和事佬。

    谁让她是长辈呢,这俩在她面前不过小辈。

    穗青说道:“哎呀,你师弟说得也没错,我确实是个拖累,咱们还是先想办法解决芙婳,之后的事,我们再说——”

    正在此时,陆离腰间别着的铃铛忽然凭空响起,搅乱了屋内的平静。

    穗青低头看着那铃铛一愣,那物件正是与隐形符连结之物,铃铛响,说明符纸被动。

    “你们又往哪贴了这玩意?”穗青有些牙痒,想起昨夜之事,被灼伤的手心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穗青还等着两人下文,郜长思却一个猛子冲进里间,在墙壁一丈的位置,轻敲三次暗格,暗门缓缓显现。

    见穗青仍怔在原地,陆离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着:“你还愣在这里,你的弓又让人盯上了。”

    什么?

    穗青“砰”地一拍桌子,站起身。

    谁敢觊觎本公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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