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前，沈慢慢仍旧延续着以往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习惯。
常言道做任何事都要讲究方法和策略，抱佛脚也不例外，如何抱的高效，抱的事半功倍，沈慢慢已经有了自己的心得。
这么短的时间学习基础理论，按顺序背书、背公式肯定是行不通的，一是由于能记住的很有限，二是由于机械记忆考试时无法灵活应用。
所以她选择做试卷，沈慢慢找到针对每个考试科目的高一期中试卷，一边做一边学，遇到不会的就查书或者请教同学。
以史为鉴，多数试卷的路数都大同小异，幸运的话还能压到一样的题。过往通过此举，沈慢慢即使平时上课喜欢溜号开小差，课后复习也不怎么努力，考试成绩也可以保持在班级上游。
实验高中的第一次考试，由于竞争对手过于强悍，沈慢慢为了保险起见，提前了抱佛脚的时间，增加了做试卷的数量，自认为比以往考试准备的都要充份。
考试前一天，柳月虹老师向大家公布了考场和座位号：“明天期中考试，大家这次考试的考场和座位号是按升学成绩排名定的，以后的每一次考试都会按照前一次考试成绩排考场。我们整个年级共有6个教室，排在年级180名之前的同学考场会依次安排在教学楼的6个教室里，排在180名之后的同学去实验楼考试，那面正好有6个实验室。举个例子，年级第1名的在一班靠窗第一个座位，然后蛇形循环，到了180名的同学就在六班靠门的第一个位置参加考试。不幸去实验楼考试的同学也是如此。”
“天哪！这是多么清晰明了的鄙视链啊！”沈慢慢的同桌范小刚惊呼。
于是在第二天考试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走向教学楼参加考试的同学清一色的抬头挺胸、得意洋洋。
进了教学楼后，在一楼参加考试的同学基本都是一溜烟的就钻进了考场，免得被有资格上楼的同学逮住，不合时宜的打个招呼：“呀！你到了呀，哈哈，好好考，我考场在楼上呢，还得爬一层楼！”
还有不长眼的同学前来搭话：“你才爬一层，我还得爬两层呢！唉！”
一层的同学进了考场后愤愤的说：“草！一群装逼货！”
能够在高一一班参加考试的同学是所有人之中的佼佼者，不少好奇的同学还专程去高一一班考场门口观摩了下学霸脸都长什么样，尤其是想看下本届升学考试的状元张什么样。
看完之后所有人都自动更新了对“才貌双全”这个成语的认知，以他们目前的见识，如果这个成语用来形容了这个人，那么之前形容别人的时候就都属于言过其实了。
状元郎目不斜视的坐在一班靠窗的第一个位置接受着同学们的轮流瞻仰，近乎完美的五官与淡漠高贵的气质同其他人自动形成隐形壁垒。
观赏人群不由自主的就给他贴上了“此乃冰山，生人勿近”的标签。
那么榜眼同学呢？会不会多一些亲和力？
大家往状元郎的身后看去，但是很遗憾，榜眼同学的座位始终空空如也。
一直到好奇宝宝们不得不赶回各自考场准备考试，榜眼大爷还没露面，第二名是个什么样的人？截至目前还是个迷。
走向实验楼参加考试的同学清一色的垂头丧气，萎靡不振的状态。
用范小刚的话说就是：“想大声说话都不好意思。”
所以，进了实验楼不用担心，不是万不得已，没人和你打招呼。
沈慢慢的考场在实验楼一层，身处鄙视链的最底层，室内寒冷且昏暗不明，大白天还得点着灯，空气中弥漫着化学试剂的味道，座位是实验桌，桌上还有个大水槽，还好实验桌是双人位，不然他们可能就要在水槽上写字了。
范小刚和沈慢慢一个考场，从进来后感叹词就没断过，且一声比一声高。
沈慢慢对自己这次考试的预期不高，她想在本市学霸聚集的地方能比入学成绩好就算进步，如果能考个中等就算超常发挥，那样下次就有希望去教学楼考试了。
虽然她已经做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但事实仍然比她想象的糟糕。在看到考卷内容的那一刻，她傻眼了！
这都是什么新颖的题目？为什么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都没有？
沈慢慢欲哭无泪，虽然不会，但无论如何她没有交白卷的习惯，不管答案是否正确，她都要用她所能想到的知识把试卷填满，外一蒙对了呢？
这么想的人不只她一个，譬如她的同桌范小刚，为了答卷子可谓是绞尽了脑汁。
期中考试结束后，同学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度过了两天假期。实验高中的老师们阅卷效率奇高，上学第一天就开始逐个公布考试成绩。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班主任柳月虹皮笑肉不笑的向大家问候：“同学们假期过得怎么样啊？”
台下60个同学不约而同的耷拉着脑袋。
“烤糊吧了吧？呵呵。”柳月虹脸色一变，啪！把卷子往桌子上一拍。
随即教室内传出了狮子吼：“一个个的都给我坐直了！别老耷拉个脑袋，整萎靡不振那个死出。全认真听着自己考了个什么熊色！保证刷新你们的认知！听完后看你们一个个还眼睛张头顶上见天嘚瑟不！别以为在你那个初级中学当大爷，来这就还能给我装大尾巴狼！赶紧把心思给我沉下去，学学怎么夹起尾巴做人！这点破分，你们也舔脸考！呸！我念着都嫌磕碜！”
柳月虹老师抛弃了标准的二级甲等普通话，仿佛用东北话更能充份发泄她心中的怒火。
随后，她给了在座所有同学一个藐视众生的眼神，开始宣读期中考试成绩。
柳老师：“刘莹78分、焦艳艳76分、吴小山75分……”
同学们窃窃私语：“我初中的时候都是从高到低念分，你们呢？”
柳月虹呵呵冷笑道：“什么？有同学问为什么不从最高分开始念？我正式通知你们这就是最高分，没有人考90多、80多分，你们最高分的就70多分！平时一个个看着贼精贼精，劲儿劲儿地，到处吹嘘自己有智商，这回麻爪儿了吧，真给自己整致伤了吧。”
从此以后，大家心目中和蔼可亲的柳老师彻底变成了河东狮吼柳月虹。
柳月虹深吸一口气，继续在讲台上给大家念期中考试成绩，被念到名字的同学就要去老师那领回自己的试卷。
“韩跃民68分、李伟伟68分、刘欣兰68分、冯丽君68分，你们几个是看这个数字吉利咋滴？还是想PK啊？这考的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
“马欢欢60分！正好及格，你掐指算过的吗？多考一分能累死你啊？”
为大家念成绩发试卷的过程中，柳老师时不时就会使用犀利的东北话对领试卷的同学做残酷的精神洗礼。
沈慢慢的头都快低到了桌子底下，紧张的手心全都是汉。
“接下来，哼！都是不及格的同学！别怕，人海了去了，有的是作伴的！沈慢慢58分！”
轮到她了，当分数从老师口中念出的那一刻，沈慢慢的脸刷的红了。
柳老师继续说“沈慢慢！你看看你那作文才得几分？人家让写朴实无华的议论文你写成华丽丽的散文！你是按你自己长相写的吗？”
沈慢慢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接过卷子怎么回到座位的了，她感觉周围人都在盯着她看，看她这个考试不及格的女生。
她心里默念：“真够丢人的！”然而，语文成绩只不过是个开始，更坏的还在后面。
第二节课是英语课，沈慢慢考了60分刚刚及格，和语文一样，多半同学的成绩仍然是烂成一锅粥。
由于沈慢慢的同桌范小刚的试卷内容太过出乎老师意料，英语老师发泄怒火的方式从精神洗礼上升到了体罚。
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咬牙切齿的说：“范小刚，你给我站起来好好听着！”
范小刚不明所以的站了起来。
英语老师：“英语课代表，你来翻译下这个句子，Wow! Isn\'t that dangerous?”
英语课代表乖乖的站起来回答：“哇！是不是很危险呢？”
英语老师满意的说：“很好，坐下。”
忽然他脸色一变，冷笑着斜了一眼范小刚，然后表情极其复杂的对同学们说：“我给你们念念范小刚同学是怎么翻译这句话的，让你们也开开眼。”
同学们被英语老师吊足了胃口，全都支棱着耳朵洗耳恭听。
只听英语老师清了清嗓子念道：“Wow! Isn\'t that dangerous?范小刚的翻译是，哇！那是不是在蹲着拉屎呢？”
“啊，哈哈哈！”
“真逗！”
同学们开始哄堂大笑。
英语老师浑身发抖的站在讲台上咆哮：“范小刚！谁教你dangerrous的意思是蹲着拉屎？你给我滚到操场中央太阳最大的地方蹲着去！快滚！太过分了！你们当考试是什么？啊？”
范小刚用最快的速度滚出英语老师的视线范围内。
第三节课是数学课，范小刚从操场上刚滚了回来，酸痛的双腿还没缓过来，就被数学老师拎到了讲台上。
数学老师想为自己树立一个平易近人的光辉形象，他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尽量平和的问：“同学，最后一道大题，你给我写了满满一篇九九乘法表是什么意思呀？你是想用小学基础知识来表示对高中数学压轴大题的藐视吗？”
一团和气的数学老师让范小刚倍感惭愧，他连忙否认：“老师，我没那个意思……”
数学老师特别的有耐心，双手拿着范小刚的卷子一边看一边温声细语的继续敦敦教导：“同学你也真调皮呀！你不要在试卷上乱写乱画啊，唉，在试卷上乱写乱画是不对的，考试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在试卷上写与考试无关的东西就有点画蛇添足了，这实在是不妥呀，它会让老师觉得你学习态度不认真，要是因为这个让你请家长怎么办？就算是没让你请家长因为卷面不整洁而被扣分也不好嘛！....”
这话怎么有点似曾相识？范小刚被磨叽的有点头疼，伸手去拿数学老师手里的卷子。
数学老师一惊：“你干什么？”
范小刚一脸诚恳：“老师我知道错了，你把卷子给我吧。”
数学老师一脸和善：“你想要啊？同学，你要是想要的话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吗？那你就拿去吧！”
更耳熟了！他高估了数学老师的善良，他同情那只和他同命相连的猴！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范小刚捶胸顿足：“老师！我求求您别说了！”
数学老师：“你不是真的想要吧……”
又来了！范小刚崩溃：“我主动请求去操场中央太阳最大的地方罚站！蹲着趴着都行！”他刻不容缓的冲出了教室。
数学老师觉得自己好难：“……”
同学们都觉得数学老师有手段！高！非常高！
这一天对沈慢慢来说是极其黑暗的一天，这次考试，她考的非常不好，接下来的每个科目都在挑战她的尊严底线，狠狠的打她的脸。
尤其是数学和物理，一个36分全班倒数第二，一个28分全班倒数第一。
果然如前辈所说，高中和小学、初中天壤之别，考前突击的作用微乎其微，拼的都是硬实力、真功夫。
物理课上，沈慢慢拿着倒数第一的试卷已经被虐到麻木，坐在旁边倒数第二的范小刚探过身来。
沈慢慢以为他会说些类似同命相连的安慰话，结果范小刚同学悄悄说了句：“真是可惜了你这张好似学霸的脸，这成绩和颜值完全成反比啊，我本来还指望你能帮我补习下功课，好么，咱两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
沈慢慢无心回话，放眼周围，不少考的不好的女孩子已经趴在课桌上小声啜泣，沈慢慢还在撑，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晚上回到宿舍，大家都在议论期中考试成绩，毕胜男的情绪也不高。
“这次考试题好难，我考得特别不好。”毕胜男说。
沈慢慢低下头说：“没有人会比我差了。”因为成绩太差，她回来后几乎没有主动提起过关于这次考试的话题。
毕胜男：“哎，这应该是我第一次不拿第一名了，实验高中果然是有点东西。”
毕胜男沉思片刻后又对沈慢慢说：“你说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到了高中，女生智力跟不上，年级前十名都是男生了吗？”
沈慢慢安慰她：“之前好像是这样的，不过也许你会破例呢！”
毕胜男摇摇头：“之前我也这么想，想继续考第一，眼下看很难，年级前十名都很难。”
过了几天，高一期中考试成绩终于放榜，毕胜男排名班级第二，年级第十二；沈慢慢排名班级倒数第五，年纪倒数第三十五，着实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成绩。
虽然早有准备，但现实呈现在眼前的那一刻沈慢慢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午休时间，沈慢慢趴在教室的桌子上一直在想考试的事，她不停的反思，想曾经的自己和现在的问题。
她想之所以这么措手不及，还是因为自己基础不够扎实，原本考上实验高中就有侥幸的成分，自己却还想靠投机取巧和学霸们一起比成绩，真是太自不量力了！以后真的需要好好恶补下了。
正想着，忽然脑袋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抬头一看，有一个纸飞机落在了她的课桌上。
飞机翅膀上写着沈慢慢亲启几个字，透过折飞机的纸可以看到上面有字迹，她回头看了看教室后门的方向，感觉飞机应该是从那个方向飞过来的。
之后她拆开了纸飞机，行云流水的字迹映入眼帘。
纸上写道【沈慢慢，你是我见过最漂亮、最美好的女孩，我一直在关注着你。这两天见你不太开心，是因为期中考试吗？如果是的话，还希望你不要太在意这次考试的结果，也不要自责，过去已经过去，咱们快点振作起来为下一次做准备。还有，我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会一直给你加油，希望你可以越来越好，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一直都在。】
沈慢慢看着信，心底不知不觉就蔓延出连绵温软的花朵来。在她因为考试成绩把头低到尘埃里的时候，这样的鼓励和安慰弥足珍贵，它来的刚刚好。
她看了一眼右下角的落款“高一三班，杜梓滕。”沈慢慢心中默念，之后回头又向班级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地把信收了起来。
期中考试以后，虽然毕胜男和沈慢慢表面仍然很好，但是她们二人都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学校也是有阶级存在的，在这个成绩胜过一切的时地之下，阶级也会以成绩划分，其它的一切都难以幸免徒劳的寓意。
毕胜男是优等生，沈慢慢是差等生，她们注定了不会在一个舞台上共进共退，注定了要各奔东西，毕胜男的世界沈慢慢赶不上，沈慢慢的自卑毕胜男帮不了。
到了最后，关于这段友情的所有的记忆就只剩下她们一起学的那只歌，每次听到那首歌，沈慢慢就会想起刚刚进入高中的那段日子，想起她和毕胜男共同学习“yesterday once more”的旧时光，还有那个给予她鼓舞的纸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