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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掉马甲

    “会还的余地?你现在觉得可有会还的余地?”整个教室回荡着高墨言的冷笑,不是那种走火入魔的笑,而是极其冷静之下洞悉一切的嘴角上扬。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一个人敢为他们所谓的“杀手之王”讲话了。刚刚发生的近乎残忍的惩罚已让哪怕不太聪明的人都清楚认识到一零零在高墨言面前的蚍蜉撼树,整个大厅,静得可怕。

    “没……没有余……地,我,不,是属下不敢了……,属下再不敢了……”一零零自认为能在各种紧急情况下大脑保持冷静思考不说不该说的话,但现在脱口而出的话近乎本能。在尊主的眼神下,仿佛之前、现在、甚至之后的小心思都是奢侈。

    人们清楚地看见了一零零在颤抖,而平常人能看得出来的颤抖,说明跪地之人的惊惶失措已经不是靠夜卫的训练素养能够控制得住的了。

    墨言对于一零零情急之下将“属下”说成“我”的做法不置可否,也没有管他跪不住的身形,相反现在的一零零才是最真实的。像一零零这样的人,高墨言见过的并不少。没有害人的坏心思,却总是在行事时候存一些小心思显得自己很聪明,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优越感或者虚荣心,他们并不喜欢也基本不会把心思最深处展露给别人。对于一般人来说,兴许云里雾里并未察觉,但被墨言注意到了,他的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一零零,你听好了。你做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说到这里,墨言话音一转:“给我好好呆在你的□□区,今后若踏出□□区一步,或者再让媒体曝光你的任何消息,你的命我就不用给你留着了。”年轻的面容说着残酷的话语竟是波澜不惊。

    高墨言说得淡定,听的人可没有那么冷静了。只见那世界杀手之王原本强撑着的跪姿彻底塌下去,双眼无神了许久,似乎沉浸在尊主的一番话里。在这之后是夜卫下意识的叩首,声音哽咽:“前夜卫一零零谢尊主不杀之恩!”这句话是真的,凭一零零对逆风和血魇的了解,他的行径尊主将他挫骨扬灰都不为过,如今的惩处真的是最轻的了。对于尊主最后的警告,劫后余生的一零零认真听了进去,默默记在了心里。

    高墨言知道此时一零零的认错确实是发自真心,但这也只是在逼迫他给他压力的情况下。想想就知道,你没有办法一次性就改变一个人一生的性格特点或处事方式,口口声声的“再也不敢”他高墨言可没法打包票。不过,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也不在意了。

    看到软着腿被架出去的杀手之王,屋内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虽然不知道这是他们今天打的第几个寒颤。不少人看向高墨言的眼神已经充斥着恐惧。如果说刚开始他们还对这个相处了不短时间的同学的身份转变感到不太适应,那么今日从早上到现在发生在高二(3)班的所有闻所未闻的事已经足够让大家意识到高墨言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高墨言根本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他下令让所有血魇成员撤离之后,随意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目瞪口呆的同学,清冷地开口:“今日之事惊扰到各位我向大家道个歉,你们今天看到的所有事情我不希望透露给别人半个字,否则我不介意派两个血魇的杀手让他从世界上消失。虽然你们可能在之前没有真正见过传说中的血魇,但现在血魇是怎样的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我只是友情提示,之后会有专员亲自找你们面谈,我希望你们没见过血魇,而不是发生什么意外离开人世而没见过血魇,我说到做到,听见了吗?”一席话在静寂的教室掷地有声。

    除了高二(3)班,门外走廊上也聚集了许多人,在之前的场面下已经有很多围观吃瓜群众不敢看而离开,不然此时只能更多。那些黑色劲装的人员撤走之后,大家并没有感到喘了一口气,才发现,最让人惊惶的是林天雅旁边瘦削而又挺立的人。

    此时高墨言的气场让所有人完全不能将他与之前的那个墨言同学放在一起,很多人听了一席话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高墨言眉头微皱,而后犀利的目光再次缓慢地扫视了一圈离他最近的围观群众,黑眸里的锐利燃烧着清冷火焰:“听明白了吗!”

    夹杂着怒气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不敢不答,之前的窸窸窣窣变成了七嘴八舌的“明白”“知道了”,墨言看到多数人都听进去了,才暗暗松了口气。只不过那些充斥着恐惧的回答,墨言不指望他们能够感谢自己所作所为,如果不是他念在同校一场,凡见到血魇机密之人只有一个下场,死。能让他们怕了,恐惧了,大家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那一天,发生了很多事。

    直到多年后,仍然有人在睡梦里看到那日的画面,突然出现的一群人,在轩然大波过后便销声匿迹,甚至连那个时刻的轰动都匪夷所思地沉寂了下来。来的有多快,消失得就有多快,仿佛是一场梦。

    不是没有原因,尊主处于宽宥,给当日相关的1358人每人都派发了一笔封口费,数量不菲,对一般人来说,下辈子都花不完。当然,相应代价是,每个人都将终生受到监视,监视级别为C级,并不会对被监视者的日常生活造成影响,被监视人也是不知情的。这些工作量对血魇来讲并不是大问题,尤其是在处理掉几个不听话的目击者之后。

    表面风平浪静,不代表没有波涛暗涌。对林天雅来说,这几天也是颠覆她多年来认知的一段经历。那天当她一句鼓起勇气的“我陪你”决定留下来之后,也确实不曾预料之后的所见所闻。墨言下令掌一零零的嘴的时候,天雅心里也是怕的,她是在电影中了解到那些□□或者灰道帮派总是纪律严明,但严酷的处罚出现在眼前时,下意识地让人心头一震。

    旁观者很多,但每个人都心思惴惴。有人在心中痛斥墨言的暴行,有人热血澎湃地崇拜心中的大boss,还有人只是害怕根本无暇思考。对林天雅来说,不知为何,这众人生畏的场面竟是让她格外冷静,虽然场面也引起她心中不适,但却没有慌乱无措。对于她旁边的这个人,天雅莫名地信任,如果是因为爱是一杯毒酒,那她愿意饮鸩止渴。当然也是这一刻的奋不顾身,让她一生无悔。

    那一天,墨言遣散了所有围观群众,高二(3)班教室里,只剩下他和林天雅。处理帮内帮外事务都有条不紊的墨言,此时面对身边的人,竟是心中格外忐忑不安:“你都看到了。”说这话时,墨言忍不住微微低下了头,完全没有方才的嗜血阴鸷的样子,甚至像犯了错的孩子。

    林天雅看着面前的血魇尊主,并没有考虑身份的悬殊,也没有去想自己配在他心中的地位,她只关注眼前活生生的这个人,她想要拿生命守护的人。

    林天雅微微一笑,慢慢消化着方才的场面:“你不用担心我会不会被你吓到,我确实挺震惊的,但是是我答应的留下来陪你,不能反而让你来安慰我吧。我相信你。”天雅不能说完全没事,但现在看着面前的墨言,她突然想到过往的那些日子,他应该是安排妥当所有人之后仍然自己强撑着的吧。他是别人心中的依靠和瞩目,是别人心中的恐惧与敬畏,那么谁是他的依靠呢?想到这里的天雅无比心疼面前的人。

    墨言抬眼看着林天雅炙热而又平定的目光,心中紧绷的一根弦倏的一颤,应声而断。他答应天雅让她留下就是想让面前的女孩好好看清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墨言不想处处瞒着她。哪怕面前的人不接受这样的自己,墨言也会做好安抚让她过她想过的生活,寻找她想找的人。可是墨言忽略了一点,面前的女孩能为他默默赴死,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天雅,你真好!”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墨言想触碰面前女孩的玉手,却看见了自己手上方才沾染的血渍略有迟疑。但是,那玉手仿佛感知到了什么,转而伸出抓住高墨言的衣袖,高二(3)班的教室里,两个人紧紧搂在了一起。

    墨言缓了缓心情,接着说:“天雅,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去我家好吗?”

    “嗯。”林天雅认真地点头,就着两人拥抱的姿势还碰到了高墨言的肩胛,两人皆是面色微红。

    坐在副驾驶上的林天雅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之前经历的一切,仿佛是梦,又那么真实。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学期会在学校遇见一个自己爱上的人,而且那个人还有着惊人的身份。看着旁边熟练驾驶的人瘦得明显的下颌骨,感叹墨言颜值的同时,林天雅还默默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让旁边的人多吃点。

    林天雅还在思索并不慢的车速却开得很稳是人的问题还是车的问题的时候,窗外景色已经逐渐由街区闹市变成了郊区。如果不是足够相信旁边的人,她甚至有种要被拐卖撕票的感觉。

    墨言看了一眼副驾驶的人儿,合时宜地拍了拍天雅的手:“很快就到。”

    虽然高墨言因为要观察路况不能时刻看着旁边的女孩,但天雅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墨言。精致的下颌线勾勒出坚韧的轮廓,娴熟转动方向盘的,是好看的骨节分明。当你看帅哥时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的时候,估计跟林天雅现在看自己喜欢的人时咬合肌上提是同一个道理。

    墨言不是没有察觉天雅的动作,但也由着她,心情愉悦地驾驶着装载二人的车转过了下个路口。

    远远地,林天雅仿佛看到了一片电视剧里的那种庄园,确实是这样。走过一片比平常街道上看着更加青葱的绿植,是放眼望不到边际的庭院围栏。奇特的是,镶着白釉的围栏并不算高,让人可以大体看见庭院里面的景致,仿佛主人完全不吝啬于给众人欣赏的大度与底气,也让整个庄园不至于显得同外界隔离,变得压抑。其实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虽然看似栅栏无所阻隔,但门周围能看见的守卫的数量就不下三十人,每个人的制服下都藏着充满爆发力的躯干,当然,这还不算在暗处的守卫。

    让林天雅没想到的是,那条通往庄园的必经之路是属于慕辰的专用道路,别说能不能闯进大门围栏,闲杂人就是连硬闯那条种植着珍稀植株的道路都会被不知哪里来的子弹射成筛子。

    显然高墨言的车是畅通无阻的,伴随着一路上守卫和佣人的行礼,墨言直接将车开到了多个建筑簇拥着的主宅,那是一栋三层楼的别墅。天雅本想着这么大装潢的园子,最中心的建筑一定就像皇宫一样盘根错节,这栋看似市面上的土豪就能住得起的别墅放在正中间的位置便显得略微逊色了些。不过这反而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亿万富翁比尔盖茨,人家穿的衣服倒并不张扬。

    墨言当然不知道天雅心中所想,他今天带她来的是自己平时和残阳一起住的地方,这里比较简约,布置也远没有菲谢特复杂,天雅应该更容易接受:“别看了,走,我带你下去看。”

    林天雅瞬间回过神来,朝墨言笑了下:“啊,好!”她正在用极强的适应能力迎接着这一系列的变故,又感觉自己这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会不会被墨言耻笑了去。

    墨言下车给林天雅打开门,身手将人牵了出来,低头跟她离近了说:“别怕,我们慢慢来,我一直待在你身边。”

    林天雅都能感受到那人呼出的气息,一路上甚至一整天的担惊受怕都在这一刻化为了心安,她不知道结果如何,又或者应不应该这样,但是此时此刻就想和这个人待在一起,一辈子的那种:“墨言,你真好。”

    傅残阳在家养伤许久不去学校了,甚至伤好了也赖着他哥给他请了两天假放松一下,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他还没听说,这倒好,他哥直接给他领了个嫂子过来。

    傅残阳之前在学校是见过林天雅的,那个时候他就喊林天雅“天雅姐”,这次看见开门进来的两人,残阳直接满脸堆笑地开口叫人:“哥好,嫂子好!”

    一句话说得墨言和天雅两人都是一愣,还是墨言先揉了一下残阳的脑袋:“改口这么早干嘛?”

    傅残阳一看有戏,更加精神了,追着墨言和天雅问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什么时候他能改口,惹得林天雅耳垂都红了,还是墨言解了围。

    墨言带着天雅走进大厅,开始说起了正事:“天雅,今天我就主要想跟你说一件事情。很抱歉,因为今天的事Z中你我都不能待了,我本来在Z中也是为了方便出入血魇总部,这次血魇总部整体都要搬迁。学校我帮你办手续转到其他学校,你看可以吗?”

    林天雅这次听得很明白,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那你呢,你是就不上学了吗?”

    墨言仿佛第一次说话将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我,我无所谓的。反正Z中也回不去了,我这边还有挺多事情要处理,我可能就不再去上学了。”

    似是料到了墨言会这样回答,林天雅知道墨言作为大组织的首领肯定很难,她也没有强求墨言继续读书:“墨言,你听我说,我去另一个学校,毕竟还是公共环境,现在我和你是连在一起的,你肯定要再派人保护我吧。我现在高二,哪怕读完高中也要一年多,到时候高考之后你肯定又觉得考上大学不去上会可惜,所以我这个学,一上估计就得五六年。我不想这么长时间都成为你的拖累,或许你不觉得,但是我既然选择了和你一起,我就想努力追赶你的脚步,我也想要付出可以吗?”

    墨言看着咫尺之间的女孩,近距离感受到的那份诚恳与认真让墨言动摇了先前的想法。他确实需要加派人手时刻保护天雅的安危,但他不能为了相对的安全就剥夺了这个女孩本能够享受的校园时光。墨言没想到天雅会主动要求放弃读书,他本想拒绝天雅的请求,但是以我能保护好你为理由去让你走我希望的所谓的为你好的道路,是墨言不愿意看到的。

    “当然可以,天雅,委屈你了,”墨言本来就谦卑待人的脸上全是温柔:“但是,我们这边也有精英教育的学校或者私人家教,作为补偿,你继续在这边学习通识教育和你爱好的课程 好不好。”

    林天雅眨了眨灵动的眼睛,“好!”面前这个人,让天雅面对这个全新的世界有了莫名的勇气。墨言,我和你的经历千差万别,我并不会因为你某些方面的优秀而妄自菲薄,但请也不要剥夺我追逐你靠近你直到有一日可以和你肩并肩的权利。

    “哥,你的手机响了。”刚刚主动离场给二人制造独处时间的傅残阳从楼上下来,将振动着的墨言的备用手机拿了下来。

    墨言起身接了电话又回来,两个人的谈话现在加入了残阳,反而勾起林天雅对墨言和残阳融洽的相处氛围的好奇心:“残阳,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林天雅记得那次办黑板报的时候看见了傅残阳来找墨言,他就对自己说叫他“残阳”就行,为了确保万一,她还是问一问的好。

    傅残阳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中板上钉钉的“嫂子”,毫不犹豫地开口:“可以呀,我哥就是这样叫我的。”

    林天雅看着面前很好说话的男孩,大着胆子问出了心中的困惑:“残阳,之前我在Z中也远远地看到过你们收保护费,没想到今天能坐在校园三霸中的一覇面前,我就是想知道为啥你在学校的样子跟在墨言这里的样子差别这么大呀。”

    一句话问得傅残阳明显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哥问道:“他在学校是什么样子呢?”

    林天雅看到傅残阳一直向自己使眼神,似乎有些会意,不确定地开口:“也没啥,就是有点校霸的感觉,让人不敢靠近。不过我现在感觉残阳很好相处,可能是不够了解。”天雅隐约感觉傅残阳是不想让自己供出他平日在学校的所作所为,便比较笼统地回答了一下。

    墨言不是没看到残阳的小动作,他不想管残阳太紧,除非一些原则性问题。之前墨言也拿到了残阳在学校的日常表现,罚也罚了,今天便想趁天雅的口让傅残阳长长记性:“残阳,你说为什么你在我这这么乖?”墨言嘴角轻扬,好笑地看着傅残阳一脸窘迫的样子。

    傅残阳脸都羞红了,支支吾吾为自己圆了场:“因为……因为我哥管教有方。哎呀,天雅姐,在学校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改过自新了……”

    林天雅突然联想到了那次傅残阳红肿的双手,悟出了大概原因:“你哥会打你罚你吗,下次你哥要打你你就告诉我,我拦着他点。”

    傅残阳两眼放光地问了句“真的”变相确认了林天雅说的话,有“嫂子”给自己求情,他对天雅刚刚揭穿自己的小小怨怼早已烟消云散,他直接从沙发的另一侧跑到了林天雅旁边,也不顾墨言杀人的眼神,紧紧握着林天雅的手:“嫂子,你真好,我跟你说,我哥手可黑了……”

    宽敞的大厅因为多了一个人,热闹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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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菲谢特

    墨言其实接到的是傅天打来的电话,说让自己下午过来一趟。

    翻修过的书房里,父亲正在桌边看东西。墨言屏退了下人,轻轻走到傅天身边:“爸,言儿给您泡茶。”

    傅天没有说话,由着墨言行云流水地做着跟以前泡茶一样的动作,只不过有了傅天的规定,泡茶再不曾跪过。

    虽然心里压着火,但傅天还是接过墨言递过来的茶盏品了一口,他怕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又因为自己不喝他的茶多想。熟悉的味道,最让自己满意的味道,让傅天今日格外冷峻的面容有了略微的缓和。

    墨言怎会察觉不到父亲的脸色,看见傅天接过了茶水便在书桌正前方的羊皮地毯上跪了下来。父亲有规定,不许再向他随便下跪,跪地也要跪在地毯上。墨言膝盖着地的一瞬间敏锐地察觉到今日书房地毯有两层厚,不知该喜该悲。

    傅天看着跪在地毯上的墨言,纵使心中有对其行事不当的气,也再不舍得罚他长跪在自己面前而置之不理。

    “血魇总部要换地方了,对吧。”低沉的话语带着岁月洗涤后的一分沧桑。

    一句话证实了墨言从进到书房之后的心中所想,那天的事,父亲果然很快就知道了。墨言像往常无数次地那样请罚,却又不像多年前的任何一次:“对不起父亲,是言儿给血魇惹麻烦了。”抬头望着傅天的眸子里,真诚,自责,却因为近些年的温暖少了卑微。

    傅天看着这个从来不会给自己找理由的儿子,又生气又心疼:“那个女孩很独特啊,值得你不惜花时间给血魇总部挪地方。”

    墨言心头猛地一紧,看着傅天的目光也从平和变成焦急的锐利:“爸!”

    傅天心知墨言会错了意,他单纯想从墨言口中了解一下报告中那个叫“林天雅”的女孩,现在看来这女孩在言儿心中的地位果然不菲。傅天看墨言的眼神很温柔,又或者在方才也从未犀利:“爸只是想说,既然是言儿选择的,爸支持,爸相信言儿的眼光。”

    一句话让墨言愣住了,傻傻地望着傅天许久,如果慕辰的人乃至白色世界的百姓得知教父大人此刻的模样,一定会惊得瞪大双眼。

    “不过,你不觉得之前的事过于招摇和鲁莽了吗?我不信我的言儿没考虑过后果,纵使你有能力在这场风波里全身而退,但是收拾残局的本事不是如此行事的理由,你懂吗?”

    是啊,鲁莽有两种。一种是不计后果地仅凭一腔孤勇而飞蛾扑火只图一时之快,另一种,大概是因为知道后果能解决而去肆无忌惮地做一些本没有必要造成这样后果的事。就好像,我们不能将冲动消费买来一堆根本用不到的东西只因为你是土豪视为理智。

    墨言瞳仁微动,这件事确实是他欠考虑了。不说血魇搬迁的成本与封锁消息的代价,只谈当日Z中被卷进此事的1358个人,他们都是无辜的。自责和悔恨让这个只想为他人好的人儿身体微颤:“爸,对不起,言儿身为教父,滥用职权,言儿请求去西堂领罚。”

    墨言一点就透,傅天轻叹一口气:“西堂就不必了,你去请家法的藤杖来。爸不想也不能责罚慕辰的教父,爸打的是自己的儿子。”

    虽是即将受罚,但墨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烫得人眼眶微红:“是,父亲。”

    墨言取来一米有余的梨木藤杖之后便听命趴在了床上,他很确定,今天的床也是比平日软了许多的。墨言庆幸是在床上,不至于保持不了姿势。

    傅天拎起沉重的藤杖甩了甩,“褪裤。”

    一句话让高墨言羞红了脸,往日做夜卫的时候也没少去衣受罚,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却是觉得异常地难为情。当最后一层衣物悉数褪掉时,墨言白皙的皮肤已经微微泛粉。

    “啪。”墨言已经做好了忍痛的准备,可预想中的惨烈并没有到来。挥舞藤杖的人只是寻常落杖,甚至比寻常还要轻上几分。

    傅天在看到言儿没有多少肉的身体时便心疼了,落藤杖的力道也小了许多:“爸年纪大了力气见小,但是罚你什么你可明白?”

    墨言赶忙回话:“言儿知道,言儿不该鲁莽行事,不该滥用权职,不该肆意挥霍。”

    墨言说着话,不妨碍傅天落着藤杖,四指宽的藤杖没几下便将墨言的屁股落了个遍,虽然力气不大,但也均匀地肿起了半指高。

    傅天边打边说:“爸知道你本事大,但是一个人的想法毕竟有不周全的时候,遇到事情你多问问旁边人的意见,或者你自己三思后行。言儿,教父这个位置,牵涉的东西会很多,爸不希望你因为一时之快给人抓住把柄,能相安无事就不要蛮力镇压。”

    傅天的话随着藤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了墨言的心里,藤杖的累积让先前的红肿逐渐转为青紫。而那看不见的枕头处是少有的热泪盈眶:“爸,言儿知道了。”

    傅天听见墨言的回话中带着哭腔赶忙停了手,平日里比这罚得重的也有的是,都没见他哭过:“言儿怎么了,爸不打了啊。”

    父亲没有对自己失望,父亲在关心着自己,父亲罚自己是为了让自己意识到问题所在并且不再犯,是这些温暖击垮了往日强绷着的神经,“爸,言儿没事,您打吧。”

    傅天如释重负地放下藤杖:“你做夜卫的时候酷刑加身都没能改变过你的想法,哪怕是先斩后奏再来领罚,哪一次最后不是按你想走地来?这次爸知道你意识到不足之处了,爸干嘛还要打你。”

    墨言听完话一阵羞赧,在傅天的帮助下不好意思地穿好衣物:“谢谢爸心疼言儿。”

    傅天没有接话,转而说出今日叫墨言来的真正目的:“你在Z中建立总部的时候,爸留了一手,在Y省也准备了一个备用的地方,面积规模比之前那个还要大些。Y省离Z中所在的C省有一段距离,这个备用地相对也安全些。你们可以直接迁过去,或者你想在别处落地的话,建造的这段时间可以暂时在备用地持续血魇总部的日常活动。”

    从傅天对傅残阳的态度来看,如果可以,他能够做一个爱护孩子保护孩子的好父亲。墨言从最初的不敢奢望到后来的父子相认再到现在的促膝长谈,墨言看着傅天笑了,像个孩子一样:“爸,您真好。”

    虽然他确实是个孩子。

    墨言并不曾在菲谢特多逗留便赶去血魇处理剩下的事了,就连伤药都是在傅天的强烈要求下才勉强涂上。这点对墨言来说都称不上小伤的伤,如中间插曲一般,在匆匆前行的时间流里泛起一方微不足道的涟漪。

    傅天也没闲着,言儿刚离开不久,他便接到了残阳的电话请他过去吃晚饭。一个月去一次的家宴,按照往常傅残阳还总是不情不愿,也不知道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二儿子今天倒肯与他亲近。教父传给言儿后傅天天天呆在这菲谢特也是清闲,既然残阳邀请了,他当然乐得去。

    吩咐护卫的车辆跟守在暗处,明面上只是一辆车,一个驾驶员,一个乘客。从驶入那条绿植小道开始,安全问题就不必担心了。傅天让车开到庄园中心便自己走了出来,这里景致一年四季都给人清新舒适的感觉,傅天也不急,便闲庭散步地朝三层别墅走去。

    下午出门前,墨言以养病为由将林天雅留了下来,那个叫White的医生也嘱咐天雅每天可以适当地走走,他每天都会来探望一次,防止蛊毒留下什么后遗症。林天雅现在学校回不去了,她先前住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否安全,便答应了墨言的请求。

    这时,天雅恰巧看见了花坛一旁的傅天在朝这边走来。

    林天雅才来到这边第一天,园子里的人她根本都认不全,还有不少未蒙面的。这里是墨言的家,庄园里的人天雅也都格外尊重。只见来人一身灰色唐装,黄昏晚霞的映照着他面带的笑容,些许的皱纹并未带给人苍老的感觉,反而更有岁月的余韵。他在对着自己笑吗,天雅如是想到。

    “叔叔您好,您是这儿的……”林天雅第一眼便感觉这位大叔很慈祥,今天她在庄园也认识了好几个打扫清洁的仆人,都很好相处。

    傅天没料想在墨言残阳这能遇见女孩,想必这个姑娘就是林天雅了。爱屋及乌,本来傅天就打算好了,对于言儿选择的女孩,他一定支持。傅天之前也有耳闻,天雅这个女孩并不是出自豪门或者大家族,但眼下看到了面前的孩子,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别样的气质,真是难得,傅天心下是更喜欢了。

    怕吓到天雅,傅天便眉眼一挤,笑得更加灿烂:“姑娘,我是这里的管家,今天第一次见到姑娘。”

    林天雅笑着颔首:“是管家叔叔呀,我叫林天雅,您叫我天雅就好。”

    “欸,好,天雅姑娘。”傅天边说边慢慢往别墅那边走,应了心中所想,而且傅天感受到这个女孩对于管家下人的一视同仁,心里默默表示惊讶和赞许。

    “叔,您小心!”眼看傅天就要走到天雅跟前,没想到脚下有一滩浇花洒落的水,傅天一个趔趄差点滑倒,幸好林天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傅天。

    傅天也是吓了一跳,这么多年都没滑倒过,他这把老骨头不像年轻人,摔一跤可能得伤筋动骨。感受到搀扶着自己的温暖的手臂,傅天轻轻拍了拍:“孩子,多亏你搀着叔,不然叔这把老骨头可要摔散架喽。”

    林天雅看着身旁的人:“您说的哪里话,我看叔的身体很硬朗呢。您是要去大厅吗,我陪您一起过去吧,刚刚她们撒了水,这会路有点滑。”

    傅天点头答应,便和天雅一块往别墅大厅走去。

    现下三层别墅里就傅残阳一个人,听到动静的他赶忙从自己房间跑了下来,眉眼中还带了些急迫:“爸,你怎么和嫂子,不,天雅姐一起进来了。”

    一句话让傅天和林天雅都是一愣。还是傅天先笑了:“天雅,我其实是言儿和残阳的父亲,怕一时吓到你才说自己是这里的管家,我平时不在这边住,今天凑巧过来看看。”

    林天雅也是吓了一跳,再加上傅残阳的一句“嫂子”,简直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原来是伯父,天雅冒犯了。”

    傅天揽过天雅的手:“孩子,是伯父没告诉你实情。伯父很喜欢你,你不用紧张,就拿这当自己家。伯父听说你用自己的命护着言儿,伯父代言儿谢谢你,孩子。”

    傅残阳看着自己的父亲对天雅的态度简直比对自己还要温柔许多,他都怀疑那些年威严的教父大人是不是装出来的。他耐着性子听完了两个人的对话,几次瞄了瞄门口看他哥有没有回来,然后拉着傅天就往大厅里面走,还不忘了招呼天雅也跟着进去坐。

    神神秘秘的傅残阳终于说出了让傅天前来的目的:“爸,现在我哥和天雅姐的身份都在Z中暴露了,您去给我开个期末家长会呗,就在明天上午。”

    傅天刚开始以为残阳叫自己过来是突然想自己了,再后来以为是他故意约自己过来跟未来儿媳见面,没想到最后是为了给这小子开家长会。傅天看着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点头答应:“好,爸去给你开家长会。”

    高墨言还在血魇的时候就有人汇报傅天要来他和残阳这边吃晚饭,墨言想了想,感觉事情不对劲。以父亲的性格,就算临时起意要来自己这边,也没有理由在今天下午喊了自己去菲谢特后全程不提这件事。

    高墨言神色一凛,一个电话打到莫扎特的管家专线上:“麻烦帮我调一下今天下午4:30到6:00的监控,现在还没到六点,你到时间了一并发给我吧,要别墅内的和周围一圈的。”虽然庄园各处都安装了监控,但没有特殊情况墨言一般不会调取来看。他们这个世界的人,监控是对自己的一种变相保护,比起一年半载不一定看一次的监控,随时可能发生的让你死了都找不到仇家的危险才是更可怕的。

    别墅内,傅天和残阳天雅坐在方桌边聊天,虽然基本上都是傅天先开话题傅残阳才跟着接,但有了林天雅在场,气氛倒不显得太尴尬。林天雅从傅天进来大厅没多久就感受到了这父子俩的微妙气氛,残阳不怎么答话她便主动找些话题跟这父子俩聊天,例如询问一些自己进入庄园不太熟悉的事情和应该注意的问题,既能有话可说又不显得太刻意。

    这边,墨言在血魇安排妥当后第一时间打开了莫扎特发过来的监控视频,因为时间有限,高墨言重点关注了天雅、残阳和父亲同在别墅大厅的视频片段。极具精良的兼有画面和声音的监控让高墨言清楚听见了三人的谈话,当然包括傅残阳请父亲给他开家长会的话语。

    其实对于傅残阳开家长会找外援这种事情,高墨言也是能够从残阳的角度理解他的心思,不由得嗔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后看,墨言本来平静的双眸眯了起来,仔细看甚至能发现那双眼随着突起的青筋微微红了起来。约莫过了十分钟,高墨言起身就往外走,随手扯了一根数据线,一刻不耽搁地开车往庄园驶去。

    傅残阳刚接到他哥回来了的通知没过一分钟,高墨言就来到了别墅大厅。傅残阳刚一抬头就吓得不敢动了,用“吓”这个词真的不为过。

    一向喜怒不于形色,甚至生气也会冷静地跟自己讲道理的墨言哥这次推门进来二话不说地就朝自己这边走。傅残阳甚至看到他哥冷厉的眼神后都没来得及呼吸,下一秒墨言哥就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自己面前。

    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傅天,林天雅甚至傅残阳本人都没反应过来。傅残阳刚开口发出了半个“哥”字的颤音,就被墨言哥手中像鞭子一般的数据线就抽到了身上的剧痛硬生生打断了。

    肌肉先于理智做出了条件反射,傅残阳被眼看着接二连三地落在自己手臂,肩膀,腰上的数据线打得直往后跳,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滑下刚刚坐的凳子向后退到了沙发旁边,墨言哥的速度让他根本来不及扭过头找一个宽敞的方向去躲闪,那刀割般的数据线也让傅残阳连撞上沙发硌到脊背而不自知。

    一切就发生在十秒之内,但对傅残阳来说,惊惧之下简直度秒如年。

    高墨言紧盯着不由自主躲闪但根本一下都躲不过的人:“傅残阳你可真能耐,你就是这样让爸帮你做事的?”

    数据线落下的速度渐缓,傅残阳这才勉强能说几句话:“墨言哥,哥,残阳错了,残阳不该请父亲给我开家长会,哥,别打了哥……”现在鞭子落在身上,傅残阳根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只能将自己未实施的计划全盘供出。

    傅天和林天雅也缓过了神来,应该是傅残阳刚刚托付自己给他开家长会的事情被墨言知道了。可傅天没想到言儿会为了这件事对残阳大动肝火,哪怕是傅残阳瞒着他哥,言儿管残阳也不能紧成这样那。傅天赶忙上手去拦:“言儿,残阳开家长会瞒着你是他的错,你犯不着动这么大气。”天雅见状也赶紧上手去护着残阳。

    墨言知道自己下手的力道有多大,在傅天的阻拦下他也没打算继续打下去。墨言扔下数据线,搀扶着傅天和林天雅回到原来的座位,自己也拉了一个位子坐下。

    傅天看墨言已经停手,便没再多说。言儿从来不会冲动行事,而且这么多年来,他想做的事,也不是自己一句话就能改变他的想法的。

    墨言扫了一眼仍旧缩在沙发一角怯怯地望着自己的残阳,指了指面前一块空地:“过来,站这。”然后又看向傅天那边:“爸,我不会因为家长会这件事就劈头盖脸地打他。今天您在这,我就当着您和天雅的面把原因解释清楚,再罚他也不迟。”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傅残阳往前走的步伐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恐惧来源于未知,傅残阳靠着多年来的条件反射强忍着惧意挪到了他哥指定的位置,尽管身上叫嚣着疼,犯着事的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墨言注视着傅残阳的一举一动似乎要将他看穿,一句话开门见山:“傅残阳,你把爸当做什么了?”

    傅残阳被墨言哥问懵了,哥是知道自己跟父亲很长一段时间都剑拔弩张的啊,而且这几年来父亲跟自己以及墨言哥的关系都处得不错,也没发生过什么争执,墨言哥何来这一说呢:“哥,我……我不知道您问的是什么意思。”

    墨言轻笑一声:“你不知道,是因为你根本没意识到。之前那次家宴,父亲帮忙检查你的练字我就不说了,这一次,你主动邀请父亲来别墅这边做客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给你的期末家长会找个不会责怪你的人来开会,我没冤枉你吧。”墨言看见傅残阳眼帘微动,知道他听进去了,接着开口:“可是,我看咱们傅家二少爷好大的排面,父亲过来你一没去外面接,父亲答应替你开家长会之后你们的谈话都是让你天雅姐圆场子。你天雅姐遇见父亲的时候,你在房间里打游戏对吧,要是你没收到父亲进入庄园的消息现在可以跟我说,免得哥冤枉你。”

    傅残阳刚开始还心中隐隐委屈着,现在哥的一番话刚说了开头他仿佛慢慢意识到了什么,腿一软跪了下来。

    墨言现在不像刚进门时那么急躁,但静下来的他对傅残阳的威慑感只重不轻:“跪就跪直。”

    看到调整跪姿的傅残阳,变相肯定了刚刚的最后一句话,墨言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悠悠开口:“你说,请一个素未相识的人帮忙是不是还得陪个笑脸,而你,仗着父亲迁就你你就给我得了便宜还蹬鼻子上脸是吧。傅残阳,你要是觉得不愿意主动跟父亲相处,你就做到底我也不会干涉太多,因为是你的选择。但是,你要是凭着父亲对你的爱将他呼来唤去为你谋福利,你就给我做好了父慈子孝!”

    墨言的话让在场之人都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根源。傅天沉默了。他跟残阳的相处,他已经下意识地形成了纵容残阳,包容残阳,答应残阳任何要求的习惯,殊不知世间万物,有因才有果,他本不该因为陈年往事而一辈子地溺爱孩子,又或者这并非补偿的正确方式。

    傅残阳之前确实没有意识到这点,再加上父亲答应自己的请求总是很爽快,他便也乐得接受。墨言哥的一番话让他幡然醒悟。

    “为了自己好的不平等交易叫利用,慕辰的二少爷利用得可真好,主意打到自己亲生父亲身上还根本没有察觉!”

    傅残阳哪受得住这样的话,话音落后静寂的大厅内是残阳忍不住颤抖的身躯:“哥,哥,你别这样说,残阳知道错了啊,哥。”傅残阳边讨饶边向高墨言那边膝行而去。

    墨言也不顾旁边两人的眼神,揉了揉太阳穴:“再给我动一下试试?”

    一句话比行动还有效,硬生生让傅残阳维持着膝行未行的姿势不敢动弹一下。傅天和林天雅本想上去劝,但他们此刻也着实被傅残阳对墨言的敬畏惊到了,不说林天雅,单是跟傅残阳接触时间这么长的傅天也是头一次见到残阳在墨言面前这么言听计从的样子,跟在自己面前简直是两个残阳。

    墨言看了一眼傅家二少爷,淡淡开口,仔细听或许可以发觉出对此情此景的丝丝无奈和心累:“残阳,你要是真知道错了,刚才就不该朝我这边来。”话音不言而喻,也让傅残阳后知后觉。他求墨言哥,充其量是不想挨罚不想让墨言哥生他的气,所以,哥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向父亲道歉?

    没等傅残阳做出回应,又或许不需要让他做出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回应,高墨言直接开口:“跟我上楼,别让我在这里打你没脸。”

    傅残阳这次下意识地望向傅天,傅天也赶紧懂意思地替残阳解围:“言儿,残阳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就饶他这一回吧。一会还得吃饭呢不是。”

    墨言耐心地听着父亲把话讲完,思索了几秒。傅天还以为他听进去了,没想到墨言再次睁开的双眼看向傅残阳满是锐利,盯得傅残阳根本不敢再看其他人:“不必上楼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当着父亲和你天雅姐的面挨吧。”

    傅残阳仿佛听到了惊天噩耗,本想要顺着傅天的台阶往下爬的张开的嘴愣是半天没有合上,墨言哥的话说一不二,而且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周身散发的深重的积威让自己只能呆滞于接下来将会遭遇什么丢人之事而非驳回那句话。傅残阳已经被墨言哥的话激出了泪花,但根本不敢哭出来,甚至不敢出声啜泣。

    傅天哪里还坐的下去:“言儿,你这。”他对于墨言教训残阳是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甚至有时候看到残阳有个怕头,不再无法无天,还感觉挺好的。可眼不见是一回事,这现在言儿要当着自己的面打残阳,事因还是自己这个父亲,这怎么让他静得下去。

    高墨言看向傅天,不似方才那冷冷的语气:“父亲,您不能这么娇惯残阳了,你没发现他刚刚找援助的时候都下意识看向您,让您给他求情吗?不知道父亲能不能理解言儿的心,不过倒也无妨,父亲但凡再替残阳说一句好话,言儿会再多罚他十下。”

    傅天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而且残阳的请求是请求,言儿的请求当然也是请求。他会尊重言儿的想法,更何况言儿说的确实在理。刚刚着急起身的人又缓缓落座,甚至还轻轻拍了拍旁边的天雅的手,按时她也不要冲动,静观其变就好。

    傅残阳根本没有精力去关心父亲为什么不再替自己求情了,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完了,彻底完了。还没待他多做思考,墨言哥已经用不知何时拿起的折扇轻轻敲了敲一旁的沙发扶手:“去拿藤条,然后趴这。”

    天知道傅残阳颤颤巍巍地抬起膝盖上楼梯进自己屋里拿来家法藤条又回到墨言身边是怎样一番煎熬,一路上他感觉脸皮都要烧没了,但是迫于墨言哥的淫威他不敢不从,再次回来的傅残阳自己都没有发觉,脸上满是刚刚不敢哭出来的泪痕。

    高墨言也没有再责备傅残阳现在的样子,递了纸巾给他,没有说话。

    等残阳收拾好自己,并按照刚刚墨言哥的吩咐眼一闭心一横视死如归地趴到了沙发侧扶手上面的时候,墨言悠悠开口:“裤子褪到膝弯。”

    一句话击碎了傅残阳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下意识地死死扣住自己的裤腰,立马从趴着的姿势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墨言哥:“哥!”

    傅残阳现在满脑子都是抗拒,他已经不想去思考墨言哥现在会是什么脸色了,因为无论哥怎么生气,他都不可能在他爸和天雅姐面前脱掉裤子啊。

    高墨言看了眼傅残阳,没有说话,但紧皱的眉头显然表现出他此刻绝对称不上好的心情。墨言就静静地看着傅残阳从满面的质疑到看到自己脸色后不顾一切跑到房间一角甚至想要抬腿上楼的样子。

    墨言还是没有说话,只不过这次他直接以行动说话。

    傅残阳刚想转身往楼上跑,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道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他本来想着至少能来得及逃到自己屋锁上门躲一时是一时,毕竟他跑的速度并不慢,而且刚才他哥明明就没有动。

    以往墨言哥总是护着自己跟别人过招,没想到轮到自己的时候,他在他哥面前真的是丝毫胜算都没有。墨言哥以前威胁他别逼他用强,傅残阳现在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可怕。本身的抗拒褪裤受罚外加此时逃跑未遂的惊吓让傅残阳几近失去理智,在墨言哥手下挣扎着嚎啕大哭。

    墨言还是没说话,只是静静地但力道丝毫不轻地将傅残阳硬生生拉到他刚才在沙发上趴过的位置,一手反剪住傅残阳挣扎的双手按在后背,另一只手把那怎么也不肯脱的裤子褪了下来,直截了当。

    傅残阳死命但无济于事的挣扎在感受到身后一凉的时候顿了一下,仿佛怕打针的小孩,在医生退针进来的一瞬间定住,而后是比之前高了不知道几个分贝的恶嚎。

    高墨言用腾出来的一只手拎起方才傅残阳从楼上拿下来的戒尺,然后一脚踹在傅残阳的膝弯:“你再给我动一下?”这一脚绝对不轻,在傅残阳哭泣如此大声的情况下还是清晰地听到了皮鞋和膝弯撞击的声音。

    傅残阳就着高墨言按着他的姿势直接控住不住跪在了地上,不知是膝盖的剧痛没有缓过来,还是高墨言刚才的话起了作用,此刻的傅残阳竟是一下都不敢再挣扎,甚至在用尽全力稳住颤抖的身形。

    大厅里是傅残阳带着哭腔的弱弱的声音:“墨言哥……”

    现在的傅残阳,整个脸连带着耳朵都羞得通红,若不是墨言哥抓着他的双手,他真恨不得将整个脑袋用双手捂住。而残阳的身后,白皙的臀腿上是三四道杂乱无章的发青的檩子,这是方才高墨言在气急之下用数据线抽的,本来是从正面抽下去,因为傅残阳的躲避挣扎,才波及到了身后。

    高墨言用戒尺点了点沙发,“起来趴好。”

    傅残阳现在不知是羞多一些还是怕多一些,他只知道此刻的墨言哥,他再不敢违逆。

    墨言稍微提了力帮着想起身但膝弯使不上劲的傅残阳在沙发边上趴好,不待傅残阳多说一句话便将戒尺贴在了那颤抖着的臀肉上:“傅残阳,你觉得你没错是吗?”

    “我没有,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傅残阳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墨言摇了摇头,然后是狠厉的一戒尺直接侧棱劈了上去:“你知道错还给我讨价还价得不好好受罚,能耐了!”

    “啊——”

    只疼,钻心的疼。傅残阳被一尺子砸得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上扬,一戒尺下去,臀上当场一道黑紫色的印子,比之前那些都重上许多,看得骇人。

    傅残阳这才感受到他哥有多生气,要是照这个力道打下去,他今天这条小命估计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还没待傅残阳开头,他突然听见了背后椅凳挪动的声响,这才想起来父亲和天雅姐还看着呢,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若不是疼得没有办法,他也不会好意思再叫出声来。

    傅天看了全程,心也揪了全程。在残阳喊疼的一瞬间,他禁不住站了起来,但开口的话却又被言儿看自己的眼神堵了回去。

    高墨言没有再侧着落戒尺,只是按部就班地以六分力打在傅残阳的屁股上,不过二十下,傅残阳的屁股便肿起了暗红色的瘀痧。要知道,墨言的六分力,和一般人的是绝对不一样的。

    “说说吧,你对接下来对父亲的态度。是置之不理高高挂起还是做事情就做到底?”高墨言看傅残阳哭得厉害,也没有制止,只是在问话的时候停下了戒尺。

    傅残阳胸腔起起伏伏,用了一分钟才止住不要钱似的眼泪,“残阳错了哥,残阳以后一定会好好对父亲,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了。”

    高墨言淡淡开口:“傅残阳,希望你说到做到。还有二十下。”

    傅残阳本以为能结束了,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疼,再加上高度紧张之后的酸痛,身上每一个毛孔都仿佛被无限放大,感觉也敏感了不知多少倍。他不敢求饶,只能害怕地闭上双眼。

    可是骇人的疼却没有到来,傅残阳后知后觉地才发现是有人拦住了墨言哥落戒尺的手。

    林天雅起身走到高墨言旁边,“墨言,别打了吧。残阳是有错,但你不可能打一顿就能完全改变他以往的做法习惯啊,不着急慢慢来。”

    其实林天雅刚开始也是头一次看见墨言这么打残阳被惊住了,但心细的他俨然看清了墨言眼中的心疼和无奈,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勇气在伯父都未曾上前的时候就上手去拦。

    墨言看着天雅,其实今天他也不想罚残阳太狠,或者说罚得狠不狠跟他该不该并没有直接关系,这种事情确实急不得,但是要的是他产生这种意识:“既然你天雅姐给你求情了,今天就不打了。但是你记住,再让我看见一回,别怪哥把你吊起来拿鞭子抽,听见了?”

    傅残阳听到后面猛地一激灵:“残阳听见了,残阳不敢了哥。”

    “去找父亲验伤。”

    傅残阳听完,虽然百般难为情,但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裤子都不敢提地超傅天的方向挪了过去,走至跟前双膝跪地:“残阳,残阳请父亲验伤。”一句话说完,傅残阳直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正当傅天打算扶起傅残阳的时候,墨言冷冷开口:“跪十分钟,然后重说。”

    一句话让残阳无比委屈,但着实敢怒不敢言,只能应是。

    傅天看墨言还要罚,哪能忍心让残阳再在自己面前因为验伤而一直跪着:“残阳,爸原谅你了,快起来。”

    可傅残阳没有墨言哥的指令,哪里敢起身。墨言哥这样说,一定是自己哪里做的还不到位,对,态度!自己怎么忘了对父亲的态度。

    残阳愣是跪足了十分钟,但墨言哥不发话他也不敢贸然开口。直到一句“再说”传来时,傅残阳才认真地抬头看向了傅天。

    这一看不当紧,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父亲眸子里浓浓的心疼,连带着他眼角的皱纹也看了去。傅残阳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看父亲了,他印象中的父亲还一直停留在多年前下令处罚自己时那雷厉风行的模样,不知不觉印象中的那份魁梧竟然也有老去的时候。不知是岁月磨去了父亲那时的不讲情理,还是不讲情理的冷酷形象一直是自己心中对父亲的固有印象,此时的傅残阳,竟然发现对于一动不动怜惜地看着他的父亲再生不起一丝怨愤,相反是满心的愧疚。

    “爸,残阳错了。残阳不该那样对您,肆意挥霍您对我的好。残阳……残阳不该因为那场鞭刑就对您心生怨怼了这么多年,残阳知道您是疼残阳的啊,残阳对不起您……”

    墨言这次没有制止傅残阳的话,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这一刻,傅残阳才真正地意识到他错了。傅天看着残阳肿了两圈的屁股和上面青紫交错的檩子,再也忍不住心疼地将残阳抱在了怀里。

    傅残阳开始还憋着不敢流下的泪水此时竟是无论如何再忍不住,之前在傅天面前一滴泪都不肯流的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感受到那个温暖的怀抱,并不是非常用力地环绕却俨然给人一种别样的安全感,那断了线的珠子逐渐奔涌成失守的堤坝。

    高墨言也知道今天这样不留面子地罚残阳让他受委屈了,但是说一不二的去衣只是为了让自己能看清先前杂乱的数据线落下的地方,免得看不清伤势真的伤了残阳。不过现在也没有必要了,天雅为残阳求情着实让自己没再落下剩余的责打,哪怕看不见伤势,墨言也知道已经根本不存在先前考虑到的风险。

    高墨言放下手中的家法朝残阳那边走过去,往常的雷厉风行在此刻也有了些许的踟蹰。他两次想伸手又收回,最后还是不确定地唤了一声:“残阳。”

    在傅天怀里抽泣的背影闻声瑟缩了一下,而后仿若未听见,继续任大厅弥漫着大哭一场后逐渐削弱的气息。

    墨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残阳,哥去给你上药好吗?”

    又是沉默。

    还是傅天替墨言解了围,他不动声色地给怀里的人儿提上裤子,也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傅残阳的脊背,将他扶起来推向墨言那边。

    高墨言向林天雅使了个眼神,然后轻轻地打横抱起不知因为闹别扭还是膝弯疼而走路缓慢的残阳,巧妙地避开了他腿上的伤,和天雅一起上了楼。

    傅残阳被他哥轻放在床上后,却是直接看向了林天雅:“天雅姐,你真是太好了。你要是不在,我哥就把我打死了。”

    林天雅看着跟墨言置气的傅残阳内心忍俊不禁,今天晚上的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她用刚刚坐在客厅的时间消化了一下墨言和残阳的相处模式,电视剧里的棍棒教育她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只是不曾亲眼见过罢了。而且她明明看见了墨言眼中浓浓的心痛,这份兄弟情不能是假的。

    “没事残阳,以后尽管告诉天雅姐,我帮你出气。”说着,林天雅睨了一眼旁边站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高墨言。

    傅残阳这会还是很怕他哥的,稍微向他哥的方向看了一眼,墨言哥的脸色让傅残阳又赶忙回过了头。

    林天雅给高墨言使了个眼色,又看向残阳:“残阳,别生你哥的气了,天雅姐让你墨言哥无条件答应你一个要求,你就原谅他吧好不好。”

    傅残阳一听倒是来了精神,不敢置信地看向不动声色的墨言哥。

    高墨言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残阳这小子一定又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皱了下眉头。

    林天雅用胳膊轻轻碰了碰高墨言,眼神仿佛在说:“疼他就疼到底,道歉得有诚意。”

    高墨言心里暗暗道,天雅真是残阳的救星,姑且看在天雅的份上先答应他这一回吧:“好,哥答应你。”

    傅残阳真的没想到他哥能答应这种霸王要求,要是照以前真的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一瞬间,连屁股上的伤仿佛都没有那么疼了。

    傅残阳大着胆子开口:“那哥能不能答应,这次期末考试我考了倒数第五别打我。”

    “傅残阳你好样的,一段时间不管你你就给我从正数第五滑到了倒数第五?”高墨言本想着为了让残阳开心,他答应就答应了,哪曾想到残阳竟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恐怕他让父亲替他开家长会也是为了能不受罚吧。

    看着墨言的神色,林天雅嗔怪地扯了一下他的一角:“墨言,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我可都听着了。”

    高墨言温柔地看向天雅,“你就宠他吧”,之后无奈地闭上眼睛:“好,我答应你。”

    傅残阳没想到能够因祸得福,也不管他哥是真愿意还是真无奈,总之墨言哥答应了:“哥真好,残阳疼,哥给残阳上药吧。”

    高墨言拿起床头柜上早已准备好的药瓶,看着为了避嫌的天雅离开走远,然后转过头来瞅了一眼傅残阳:“臭小子,上药。”

    傅残阳得了便宜当然要卖乖,连忙称是:“墨言哥你最好了。”

    在墨言给他揉着伤的时候,傅残阳喋喋不休地说着:“哥呀,你一点要把天雅嫂子娶回家,否则我傅残阳第一个不答应!”

    在血魇总部新址修建期间,墨言暂时将总部成员转移到了傅天那日口中的备用地。虽说是备用地,但该有的建制还是一应俱全的,虽然比不上Z中隐形门后那般的宽敞,可还是让前来参观的林天雅睁大了双眼。

    跟着墨言穿过幽寂的长廊,天雅得知,那长廊中每五米都设有不下三道机关,进门时的身份识别正确了,这才是长廊,否则就是通往死亡的炼狱,哪怕你输对密码,这些机关也足以让入侵者竖着进来连横着都出不去。

    天雅本以为墨言家的别墅面积已经很大了,可眼下这走廊尽头的一处大厅都要比家里一层的面积还要大上许多,以至于天花板上垂挂着几十个水晶吊灯却丝毫不显得拥挤。整个大厅采用复古元素进行设计,地板全都铺上了黑棕色泽的大理石砖,这种纹理还真的不常见。大厅很大,但同样及其精致,但是天雅视线所及就有无数镂空雕花的设计元素在四周的立柱上。原来墨言的世界是如此这般,这般让人佩服,这般让人惊叹,这般让天雅想要探寻和接近。此时此刻,她已然忘记这是那个令世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的内部,她只知道这是邀请她前来进一步接触他日常的全部生活的那个她爱的人所在的地方。

    既然做出了选择,天雅就不会终日沉浸在你我之间悬殊差异的自卑当中,或者说,她从不曾自卑,她拥有追逐光的勇气。总是情不自禁地感动,泪水满襟,你我只是这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却从未停下过追求的脚步,只因心中有想见的人,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于是即使一路上千山万水、风雨相袭,也无怨无悔。

    一路上,空旷的走廊和大厅还是有稀稀落落的几个黑色劲装打扮的人与高墨言和林天雅擦肩而过,他们一看就是练家子的魁梧之人,有几个甚至比墨言还要高出许多。这些人的衣着服饰跟先前的杀手之王一模一样,也跟那天墨言的一身劲装打扮有些许相像,不,应该说是完全相同,那日的墨言,估计就是直接从Z中的血魇总部出来没来得及换衣服吧。

    路上遇见的人,无论年龄较小还是一看就比墨言大上许多,无论高矮胖瘦,见到了他们二人便提前单膝跪地行礼,最关键的是,那句“属下参见尊主,见过林小姐”里面透漏的真诚竟让人感觉不到半分的突兀。

    走到大厅深处,高墨言拉着林天雅的手紧了紧,轻声问她:“怕吗?”

    林天雅抬头望着面前坚毅的人儿,有所思的面色漾起了微笑:“不怕,就是得有个适应的过程。如果说怕,我怕,怕自己目前没有跟你肩并肩的力量。”

    墨言搂住天雅的肩膀,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大厅周围的设施,说实话若不是天雅过来,他还真就从未好好看过自己生活的环境周围的一砖一瓦究竟是怎样的:“这就是我平日工作的地方,也不能说是工作,应该算作身处你们不太熟悉的世界里讨一份生活。天雅,你想了解我,我乐意接受;你想提高能力,我尊重支持。只是我想让你知道,在我这里,你不需要获得什么与我肩并肩的力量,因为现在,我们已然站在一起。而且,你身上有很多独特之处,不然我为什么会,会爱上你?”说到最后,墨言竟是自己都红了脸。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而此刻的相依,相知,让林天雅的心,渐渐不再风雨飘摇。

    美好的氛围被大厅一角的步履蹒跚打破,有两个人,一个扶着另一个往前走,搀扶的人倒没什么,可被搀扶的那一个,满头大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腿脚看着也似乎行动不便。林天雅不解地看向墨言:“他们……是出任务受伤了吗?”

    墨言本不愿天雅来这边的第一天就让她看到这些,但既然天雅问了便也不愿骗她,只得支支吾吾地回道:“就是,血魇规矩还是比较严的,他们…他们应该是从刑堂出来的,受了罚才这个样。”

    林天雅一听便明白了许多,若有所思地戏谑地看着墨言的眼睛:“应该?堂堂的血魇尊主大人,你也有不确定的时候呀,那你告诉我,刑堂应该在哪呀,带我也去看看呗。”

    高墨言被问得一愣:“不是应该,是确定!不过,刑堂就别去了吧,那里的场面不太好,我怕你接受不了。”说到后面,墨言竟是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好像犯了错的孩子。

    这件事最终还是以墨言被拉着带天雅去了血魇刑堂,然后给当天全体受罚的人员刑罚减半而告终。这下血魇总部的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们尊主找了一个“尊主夫人”,而且是一个善良有求必应的尊主夫人。

    那天后,不少组织内犯了错误的人员都想着找林天雅去说情。

    一日,墨言出门去了慕辰,有三个血魇的成员找到了在商场逛街的林天雅。高中生样子的林天雅被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挡住去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劫财或劫色。不过见到他们相处的画面,三个男人都低着头非常尊敬女孩的样子,大家后知后觉这应该是有钱人家女孩的保镖。女孩走在前头,他们三个跟在后面,就这样走出了店铺来到一处较为安静的地方。

    林天雅还是温和的笑容,但笑容中却透露着一份犀利:“怎么了,找我有事情?”

    三个人高马大的杀手看到这个第一次见到的面前女孩的笑,竟莫名其妙的心里打怵,甚至让他们想到了尊主,开口的话也渐渐没了底气:“林,林小姐,我们几个犯了错要受罚,可是惩罚数目实在是太多,能不能请您帮我们给尊主求个情……”

    林天雅接过三个“保镖”热情地帮她拿着的包,抬眼看着三个人:“犯了什么错呢,可否告知?”

    这个剧情走向显然是三个人不曾料到的,大家口中善良温柔的尊主夫人为什么会问这些与她不怎么相关的问题,而且毫无违和感:“额…就,就是训练时候偷懒了…”

    先前温和的目光竟转为审视的锐利,天雅还是气定神闲地笑着:“偷懒,你们不该罚吗?”一句话,从这个看似年龄不大的女孩嘴里问出来,有一种优雅的绝对压迫的感觉。

    “该!”脱口而出的话让三人自己都觉得鬼使神差。

    “很好。也麻烦你们转告血魇的其他人,我只是救急而非救世主。如果是没有正当的理由,找我求情就不必了。否则会让我会认为,既定的惩罚并不足以让你们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在哪。”

    三个保镖甚至在灰头土脸地赔罪离开后都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被这个人畜无害的小丫头摆了一道。天雅小姐威胁他们了吗,好像并没有。严厉斥责他们了吗,好像也没有。他们作为血魇的下属,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练就了为达目的不轻易放弃的本事,可是那个女孩就那样仰头看着他们,笑着,问着,却俨然给三个久经磨练的人带来了危机感,直觉告诉他们必须适可而止了。在他们结结实实受了罚再次仔细回味和琢磨时,才突然一阵后怕,天雅小姐给他们带来的感觉,就跟尊主语气平和地跟他们讲话的感觉是一个样子的,虽然表面一片风平浪静,可不怒自威的气质已经刻进了每句话里。不管是知道她是尊主的人的原因还是她本身自带气质的原因,那一刻,他们的莫名其妙的心悸的确是不受控制的。

    林天雅自知自己并不是一个善于拒绝别人的人,很多时候她下意识地总想答应别人的请求,下意识地认为对方被拒绝会失落会不好受。可是,她虽然经事不多但比较理性,她愿意并赞同雪中送炭,但对于那些想要依靠投机取巧来给锦上添的花,天雅不可能答应。

    还是那个以前逛过的商场,许久没有出来了呢。林天雅看那三个“保镖”走远了,无奈又俏皮地摇了摇头,他们还真放心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过,自己今天说想出来逛街,应该是有人暗中跟着的吧,林天雅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知道是真的没有人跟着还是她的窥察技术不够到位,硬是没看出周围车水马龙的有什么保护自己的人。

    “算了不考虑了,好不容易出来走走,逛街去。”林天雅自己在心中如是想道。人生嘛,走到哪算哪,每个岔路口都有美丽的风景,在你为了生活的突然变化或一时的所谓打击感到受挫或者无望时,殊不知正是这波澜起伏的每一天才构成你的人生。本就短短百年,若是平平无奇只有一种滋味,岂不是亏大了。

    林天雅一个人走到银泰城前,正犹豫着不知从哪个门进去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走正门吧,我陪你。”

    人群的嘈杂声仿佛自动在耳边散去,当你对一个人心动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就是对你的情绪最好的慰藉,当然也有可能让原本平静的情绪瞬间起伏。林天雅回头看,不出所料的是那个帅气又坚毅的身影。林天雅记得今天的墨言出门去慕辰前还是一身黑,现在过来的人,白色西装黑色西裤,由于来人的瘦削高挑,修身的西裤并没有贴在腿上反而留有了足够的空隙,林天雅看着高墨言,就像偶像练习生一般的身形,虽然知道他们那些练习生刻意减肥保持身材,但也确实好看。

    “你怎么有空过来呀?”林天雅看到墨言除了喜还有惊,她本以为墨言去慕辰要一去一天呢。

    墨言温润地笑着:“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就过来了,哪有让你一个人逛街的道理。不过,你要是觉得我跟着不自在,我可以在车里等你。”

    林天雅没等墨言说完就挽住了墨言的胳膊,还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你来了还想走,没门。”

    墨言笑了笑,顺着林天雅的力道往前走,回头示意一直跟在远处的暗卫跟着护在他们左右。以前他一个人,哪怕敌人千军万马他也能应对自如,但现在有了天雅,他不允许天雅有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风险,便谨慎了许多。

    街上人来人往,高墨言和林天雅这对小情侣因为相貌出众引来了许多人回头,林天雅紧了紧拉着墨言的手,小声地说着:“你的身份适合出现在这么多的人群里吗,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人少的地方呀。”

    高墨言倾下身子耐心听完林天雅的话,回给她一句心安的话:“不用担心,你想想我在Z中的时候不是也在跟各种人打交道嘛,那天Z中的事情血魇已经压下来了,我都敢跟你出来就说明没问题,相信我,嗯?”

    林天雅虽然不太清楚个中缘由,但她选择相信墨言,相信墨言这个人。当然在之后的日子里,她会更加清楚地了解到,七星夜卫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墨言看着点头的天雅,还坏笑着补了一句:“说我身份特殊,你这尊主夫人的身份也不普通吧。”

    林天雅瞬间脸红:“你说什么呢,他们乱叫你怎么也跟着叫。”

    高墨言没有戏谑地搭话,他搂住天雅,将他轻轻地转过来,七星夜卫第一次为了心爱的人单膝跪地,认真地望着人儿:“天雅,嫁给我,好吗?”举起的手中,是一颗维特尔斯巴赫-格拉夫钻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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