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学期的期中，市里就会派领导到各个中学视察教学情况，对校领导和老师来说，这是关系到市里对学校下半学期教学的资源支持力度的重要检查，虽然不需要大张旗鼓，但该有的环节是必不可少的。
Z中不太显眼的缠绕着花藤的长亭里，是市领导和Z中老师、学生等一行人。走在前面向旁边穿西装的年级偏长的领导进行介绍和引领的，是林天雅同学。因为高二(3)班在期中考试里取得了全年级第一的佳绩，便获得了从本班挑选学生引领市领导前来视察的殊荣。
好巧不巧，本来负责拍照写推送的男生生病了，年级主任随手一指，便点了魅影来接替。主任并不了解三班的具体情况，只是看这个小伙子长得帅气，就选了他。
魅影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在心里吐槽了不下八百遍这个从天而降的差事，这两天墨言哥出差，回来后又忙着处理傅残阳的事，血魇的一堆活基本都落到了魅影头上，再加上时不时出个任务，对了，要命的是还要上课，这感觉简直是无比酸爽。如果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那魅影根本不是随便挤挤，简直是抽成真空又压缩。所以，要不是怕给天雅拖后腿，他早就撂摊子不干了，毕竟，血魇顶级杀手“魅”的佣金，就足够买下整个学校的了。
视察工作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一行人围着学校教学楼和操场转了一圈，中间穿插着林天雅的讲解，这场视察就基本上结束了。
完成讲解后，林天雅便走到了队伍的最后头，虽然引领的时候严肃正式地一本正经，可是毕竟是孩子，现在的天雅才露出最自然的笑容，还自豪地朝魅影扬了下头。
一袭人只有魅影和林天雅是学生，而且还是同班同学，此刻便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前面的领导和老师逐渐走得远了些，后面的人小声说话他们是听不到的，林天雅这才完全放松下来。
可是一泄劲，林天雅的肚子便开始“咕噜噜”地叫唤，她这才想起来自己都没来得及吃早餐，然后，她更想起来旁边还并行着一个人，而且是男生。林天雅不禁用手轻捂了下肚子，这可丢死人了，她林天雅没在领导面前出错，却在同班男生面前出溴，对于十分注意自己言行举止的天雅来说，真是流年不利。
魅影当然听见了响声，而且他并不想隐藏自己的心声，直接嘲笑着：“哈哈哈，你肚子叫的还挺好听的，再来一次呗！”
林天雅之前对魅影在自己心中树立的完美形象彻底失望了，果然距离产生美，接触多了，才发现这都是什么样的人。她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魅影：“不会说话就闭嘴。”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么多年树立起来的优雅形象好像一遇到魅影就失控了。
魅影收起坏笑，然后从自己的背包里接二连三地翻出了好多条能量棒：“我错了行不行。这些是我全部的家当了，你先吃点垫一垫吧，你可别不要哈，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林天雅记得，这是前两天学校举办零食节发的，每人一份，“怎么，你一个都没吃啊。”
“我不爱吃这东西。”魅影说着违心的话，其实谈不上爱不爱吃，他们这种生活状态，能在吃饱时做任务真的是幸福了，很多情况下这边吃了一口那边就要到位，根本谈不上享受美食。而这几根能量棒，是他今天中午的全部食粮，时间紧任务多，魅影没有给自己安排吃饭的时间。
林天雅并没有拒绝，从魅影手里把能量棒一个一个地全部拿走了，就像小老鼠偷偷地拉走食物一样，只不过这是一只正大光明的老鼠。
魅影全程微笑着看天雅拿东西，小小的个头，生气的样子，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妹妹。
林天雅也没有墨迹，直接撕开一个包装袋，嚼着能量棒：“嗯，这个好吃，我喜欢蛋黄口味的。”
魅影马上转回思绪，“蛋黄味？好，下次遇到了就给你留着。”
天雅这个女孩，着实可爱，这一刻，魅影突然真的希望像照顾妹妹一样地照顾她，看着她笑，就很开心，不会在意她的无理取闹，不会因为她抢了自己的能量棒而感到愤恨，也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就简简单单地，看见她开心，自己也能发自内心地跟着笑，就很好。
魅影心里腹诽，自己怕不是想妹妹想疯了吧，那就这样疯着也挺好。
虽然魅影在过去的几年内进行了关于侦查、伪装等一系列的专业心理训练，但是对于人情往来的一些经验技巧的掌握程度几乎为零。所以此刻默默拉上刚刚打开的背包拉链的魅影不太应景地来了一句：“天雅，做我妹妹吧。”
林天雅被这没来由的一句话整得有些发懵，他们虽然有过几次交集，可也没有到认哥哥妹妹的程度吧。不过，天雅并没有把内心的吐槽说出口，她想了一会，抬头看着魅影：“你要当我哥？我的哥哥肯定得是非常厉害的人，你有什么本事就想当我哥？”天雅半分疑惑半带微笑，让两句问话不至于太过犀利和咄咄逼人。
魅影还真被问住了，他抓了下头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开口：“我身手还行，这算吗？”他终于还是没有迟钝到把“我会杀人这算吗”说出来。
林天雅听到这个回答也来了精神，她不禁回想起之前魅影跟展瀚海在操场上跑圈的经历，以及那次他跟杀手之王一零零的交谈。尽管林天雅没有真切听到他们的具体交流，可是一个校霸，还有更厉害的杀手之王，魅影跟他们有接触，天雅不相信纯属巧合。
了解眼前这个人的机会就在眼前，天雅当然不能错过：“那你会不会后空翻？”
天雅并不曾接触过精细的跆拳道、散打等武术教育，在看过别人使的招式里她能叫得上来名的也没几个。会后空翻并不能说明技艺精湛所向披靡，但是至少不是平凡之辈。林天雅还记得当时看了学校体育老师朋友圈发的后空翻的短视频，崇拜了那个老师好长时间。
魅影木木地接话：“你要看多少度的，这样够不够？”还没等林天雅回答，只见魅影连起势都不需要，直接不借助手的力量在空中翻了一下又稳稳落地，连大气都不喘，就好像吃饭那么平常。更让林天雅惊讶的是，他居然在空中翻了两圈才落地，整整720，这还是人吗。天雅指着魅影瞠目结舌：“你，你怎么这么厉害！”她是确实被惊到了。
这次换魅影懵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简单的一个招式的表演在普通人眼中是这么夸张的存在，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吗？我……”
还没等林天雅开口，只见对面一群乌压压的人围了过来，其中不乏人高马大的，一看就是社会上的人。今天是周末学校没有出门限制，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校外了。
为首的黄毛个头不高，但是气焰十分嚣张，林天雅总觉得很熟悉。
果然，只见黄毛对旁边一个比他高出一头的满脸横肉的大汉说道：“就是这个小丫头片子，之前挡着我们收保护费，还拿校长压我们。当时她后面那小子一看就有钱，要是能捞上一笔，我们现在早就吃香的喝辣的了。虽然我不打女人，但好狗不挡道要是做不到的话，别怪我不客气。兄弟们，找了这么长时间，可算让我逮住了。小姑娘，现在在学校外，我看谁能救你！”林天雅一把拉住魅影就想跑，她那一次单纯地看有人欺负墨言，对这种恶势力愤愤不平，可是真遇到了一群人拿着棍子钢管的围自己，她怎么可能不慌，虽然从小到大这种打架的事没少见，可林天雅作为当事人还真是第一次。
魅影顺着林天雅的力道走了两步：“别怕，你先跟我说，你是不想跟他们打想放过他们，还是……”
林天雅看魅影不动了，简直急得眼眶都泛红了：“现在哪还来得及细说，快跑，我要是打的过他们恨不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些天天收保护费的人，不说了，逃命要紧！”
魅影身形一震，他松开天雅抓着自己的手，然后反过来主动拉着她的手往回走，眯起眼睛附在天雅耳边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样啊，你闭上眼别看，我替你教训。”
林天雅都来不及说一句“你打不过这么多人”，魅影就直接迎上去了。
天雅用手半挡着眼连连后退，隐隐约约只见魅影从人群中走过了一圈，伴随着惨叫声的是众人倒地的声音。魅影揪着那个黄毛的头发直接把他提了起来：“说谁小丫头片子，说谁是狗呢？”
黄毛早就吓得傻眼了，他本是傅残阳的手下，但是自从傅残阳下了命令不让再收取保护费之后，没了油水的他很快便投靠了别的帮派，要是早知道这个小妞身边有个这么厉害的人，打死他都不敢来找茬：“我是，我我我……我是狗……”
魅影邪魅一笑，一圈就砸在了那黄毛的脸上，嘴角流出的鲜血都染上了魅影的手：“这一下让你长长记性，下次再敢找她的茬，我会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滚！”
黄毛一行人半天爬不起来，事情发生得太快，甚至他们的叫喊都只在一刹那，此时已经一瘸一拐地逃离这里了。
魅影看着半天才回过神来的天雅，说话顿时温柔了下来：“这样……可以吗？”说完还瞄了一下天雅的脸色。
林天雅看着魅影，刚才他打架那气势是真的冷酷无情，跟现在完全不一样，还是因为他现在面对的是自己？不过天雅不想深究，这个魅影身手真的不是盖的：“可以可以，我没想到你这么强。幸好刚才跟你一起走，不然可能下次上课你就见不到我了。”
魅影开心地笑着：“那我是不是合格了，做我妹妹好不好？”
“不好！”林天雅皮着笑了一下就转身朝学校里面走。
魅影赶忙跟上去，这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诶，你饭还没买呢，好歹吃了饭再回去啊。”一回不答应，那就等下一回，就没有他魅影搞不定的事。
高一(1)班的讲台上，老师正在绘声绘色地讲着课：“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讲的是唐代诗人岑参送别朝廷派出的节度使的故事，抒写塞外送别、雪中送客之情，表现离愁和乡思，堪称盛世大唐边塞诗的压卷之作。来，我们具体分析一下每段话讲的是什么意思……”今天的课堂像往常一样，前排的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一个字，后排不爱学习的聚成一圈，安静地捣蛋。可是好像又有什么地方跟以往不同。
“瀚海阑干百丈冰，诶，正好展瀚海就在我们班里，你来解释一下这句话吧。”老师说完就把目光转向教室后排，那个展瀚海的位置。有些奇怪的是，这些天展瀚海的座位不再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地没有人了，只是每次看他都无精打采的，这一次更是狼狈，早上第一节课，展瀚海同学却额头上都是汗，衣服仿佛也粘上了什么泥巴一样的脏东西，这是去哪打架了吗：“展瀚海，你怎么样，可以回答问题吗？”
展瀚海头脑懵懵的，隐约听到有人叫他，他目光略带呆滞地抬起头，才意识到这里是教室：“奥，可以。瀚海是沙漠的意思，瀚海阑干百丈冰就是说大沙漠里到处都结着很厚的冰。老师，这样回答可以吗？”
“答的很好，就是这个意思，请坐。”语文老师也知道这个叫展瀚海的在学校里不是那种安分的学生，他能回答问题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还答得分毫不差，语文老师不禁对这个学生过产生了新的认知，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课下他加倍用功了，无论是哪种情况，总归是令人满意的。
展瀚海慢慢用手撑着桌子坐到了座位上，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心跳还是那么厉害，身体也在不易察觉地发着抖，老师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逐渐走远而越来越小，瀚海脑海中再次浮现从昨晚七点到早上五点这十个小时发生的事。
六星测试的任务是成功拿到目标药引，当时和展瀚海一同测试的是一个叫小斌的五星夜卫，展瀚海认识他，他们是同批次进行五星升六星训练的夜卫，而本次训练最后只有他们两个成功取得了升级测试资格。两人在测试开始之前就暗暗较劲，他们知道，通过测试的名额只有一个，所以谁先找到药引谁就有更大几率成功。
弃管小区杂乱无章的密集建筑是由铁板与现成木板随意拼凑的，像被烟熏过的灰色外墙沾满了深黑色的污渍，水泥涂抹的痕迹蜿蜒如蛇行斑布于墙面，想必是严重龟裂的地方。这些屋子，确实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
展瀚海来不及多想无关之事，从逆风出来赶到这边就马不停蹄地寻找有关药引的线索。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历经艰险找到的写有药引的纸条：以小斌为引，过六星之关(注释：杀掉另一位参赛者方可取得胜利。)
他做了无数种假设，本以为两人参赛，一人取得胜利至少能够保证另一人生还，可是手中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大字俨然向他叫嚣地宣示着比赛的残酷，这才是逆风。
展瀚海将手中纸条狠狠握紧，已经没有退路了。逆风的每次进阶测试一旦开始，只有两种结束方式，一是决出进阶者，二是全员在测试过程中都未能生还。所以，这次的进阶，一旦他放弃任务，等待他的不是下一次测试，而是死亡，因为那个叫小斌的人想必也拿到了同样的纸条。
罪恶的枷锁亲手为自己拷上，无关他人，无关血泪，无意未来，只求今朝。荣誉，往往有着你付不起的代价；朝阳，映红天际照不见夜色无边。黑暗之后，没有黎明，这就是逆风。
当展瀚海将□□对准小斌的额头时，他还记得自己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愤怒、悔恨、释然，但是唯独没有害怕。确实，能走到这一步的，又岂能是等闲之辈，有赢就有输，只是这次，输的是命。最后的最后，小斌平静地闭上了眼睛，而展瀚海颤抖地扣下了扳机，平日里轻而易举的射击，这一次却是震得他喽练练后退了几步，瘫倒在地上。他看着小斌倒地，这个没有太多交集但也是同病之人的朋友就这样倒在他面前，展瀚海浑身上下都在发冷地颤抖。
他似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这片破败的房区回到学校的，只是在进了学校大门抬头望了一下天空，再低头看了一下手表，五点了，天亮了……
展瀚海还在愣神，有个同学把他拉了回来：“嘿，瀚海，有人午休时间约你去香茗茶道。”
香茗茶道座落在Z中外环一处僻静典雅的地方，这种年头，咖啡店或者饮品店光顾的人较多，而茶馆，往往给人一种老年生活的感觉，Z中的学生是很少过来的，偶尔见到的，也是一些商务往来的客户或者悠闲自在的老人。
这座茶馆的奇妙之处在于，它安安静静到仿佛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以至于人们都想不到去探究为何店里生意不旺还能长久地开下去。
展瀚海最近才知道，香茗茶道的老板是墨言哥，确实是这样，墨言哥的茶艺就如同他的身手，无人能敌，如果哪个客人有幸得以喝到店主亲手泡的茶，展瀚海想想就为他感到幸运。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了，此刻展瀚海的大脑不足以支撑他细想，他现在需要静一静，亦或者需要找人倾诉。
果然，店里没有客人，那人还是像上次一样坐在柜台里面，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咖啡厅。展瀚海心情再复杂，见墨言哥还是理智在线的，他跨度不大地迈着步子一点点走到前台，周围安静的环境和空气中氤氲的茶香不禁让他的心慢慢平复，思绪也正常了许多：“尊主？”展瀚海不确定地开口，声音也显得不太有底气。
墨言抬头看了一眼瀚海，然后继续摆弄手里的茶具：“坐。你已经不属于逆风了，叫我墨言就好。”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心在茶烟中渐渐沉淀，一种久违的熟悉感逐渐涤静了胸中的苍凉，脑海一片空宁。
展瀚海拉了个椅凳坐下，随着茶香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眼神中多了一分清明：“墨言哥。”
说话间墨言已经泡好了茶，两个瓷杯，显然是料到他会来：“尝尝，新进的武夷茶。”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茶盏，展瀚海双手接过，小心地放在桌面上：“墨言哥，我……”
墨言这才抬头看展瀚海，如沐春风的笑总能让人毫无防备地放松。有些人的眼睛，你越看越觉得深沉，而墨言的眼睛，初看很清澄很温暖，细看又回到了最初，眸子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又仿佛什么都有。
“瀚海，你没有做错什么，张斌也没有。”
展瀚海这才意识到原来小斌姓张，原来墨言哥都知道。
墨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青瓷托于掌心：“想必你也听说过我和律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一度连想死的心都有，可是逝者已矣，你救不回来，更无法改变规则。”
几片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我曾经想要变革逆风，但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逆风是什么地方，血魇是什么组织，我们的身份与存在方式注定了这里的训练是冷酷无情的，甚至是魔鬼的。如果想要平安舒适，你大可不必来这个血腥的世界，当然，你，我，跟这个血腥残酷的世界已经分不开了。无法逃避是一种被动地逼着你面对的方式，我认为也是一种好方式，所以，瀚海，我庆幸，庆幸你跟张斌交情没有那么深，以至于此刻没有那么痛苦。”
展瀚海怎么会不明白，他只是因为没有准备、没有理由的突然而来的捕杀而一时郁结，他需要一个理由抚平自己震颤的心，墨言哥的云淡风轻让瀚海若有所悟，时间会抚平一切疤痕，就算抚不平，岁月的风沙也会将那一道道伤口填充地不再如此惊心动魄。做他们这一行的，如果不能够释怀，那么杀死自己的将是自己。
“墨言哥，谢谢。”展瀚海眉眼间是认真与坚定，一句话很短，但字字真心。
墨言放下手中茶盏，看了展瀚海良久：“恭喜，成功升级。”墨言庆幸，从瀚海的眼中看到了久违的傲气，有些话，无需多言，他相信瀚海，不服输的展瀚海。
林天雅今天一进教室，就听到整个班里在沸沸扬扬地谈论世界杀手之王一零零的事情。
“你们看今天的新闻头条了吗，杀手之王退出杀手坛了！”
“那个杀手之王，不是前几天在Z中出现过吗，而且报道上说那是他最后一次在公众前露面。”
“好奇怪，为啥来我们学校？”
“而且还是跪着，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学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朝拜。诶，我们学校会不会有宝贝！”
“宝贝？你还真别说，会不会是咱们这边地底下有古墓中的神灵，赐予了他神力，所以才成了杀手之王？”
“还古墓呢，你是看盗墓笔记看多了吧。”
林天雅听着三样两语的议论，并没有做出评论，但是她不禁想起了那日魅影跟这个杀手之王的对话，天雅觉得，杀手之王来Z中估计跟魅影有关，她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这个魅影，到底是什么人。好像对自己很亲热，又让人捉摸不透。
还是墨言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林天雅走到座位上放下书包，看见同桌正在若无其事地转着笔，不时抬头看一下旁边的人在聊些什么行，一副想插嘴又插不上的样子。这个墨言，消息还真是闭塞呢。
前面的同桌看林天雅和高墨言这边这么安静，忍不住开口：“诶，你们不知道今天的大新闻吗，天雅刚来不清楚，墨言你就不好奇吗？”
高墨言这才放下手中转动的笔，后知后觉地开口：“啊，我就听你们聊，我不怎么看新闻。”
林天雅倒是好奇了：“墨言，你那天不是穿着一零零的同款服装吗，你这么崇拜他，他的事情你怎么不关注？”
这次换墨言预想不到了，他当时只是随便找了个说辞，没想到天雅竟这么心细：“这几天家里有点忙，就没顾得看新闻，我偶像到底怎么了，我刚刚没太听明白。”
别人是不懂装懂，墨言这却要懂装不懂，他是真的体会到撒一个谎需要千万个谎言来圆的滋味了。
“对，正好那天你不在，我跟你说那天杀手之王就跪在门外那块地上，对，就是我手指的方向。然后一跪就是一天呢，那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前面的同桌绘声绘色地讲着当时的情景，这时候的语言表达能力，绝对让语文老师刮目相看。
墨言已经预料到一零零这次的退出会引起一段风波，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他那握着刚刚从香茗茶道带过来的紫砂杯的手不经意间又紧了些。
墨言是没有来，而且他是故意没有来，逐出血魇的人他高墨言是不会见最后一面的，错了就是错了，不用挽回，也挽回不了，承担就好。
虽然各有各的想法，林天雅现在心中的谜团可是越来越多。她问魅影和一零零是无望了，但是他记得墨言是认识魅影的，问墨言总比问他俩来得轻巧，起码墨言的武力值没有那两个骇人。
“墨言，今天中午放学有空吗，我想问你一些事情可以吗？”
墨言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林天雅这里，自己好像能被看透，而且他居然没有排斥，甚至潜意识里是希望林天雅去了解，去理解，去感受他的经历与现状的，这是怎么了。原来那微不足道的关心让那颗本已适应黑暗的心再次有了温度。
墨言也知道，像林天雅这么聪明的姑娘，很多事情在她那里可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且当时语文课后的那次请客，墨言跟魅影和彧的关系，他就没打算瞒着林天雅，当时没来得及说，便一直拖到现在，是该聊一聊了。
樱花树下的两人，一个一袭米黄色长裙，一个身穿衬衫加休闲西裤，看着就十分养眼，不过林天雅和墨言两人选择了午休时间，校园里的人寥寥无几。
墨言喜欢衬衫，可能因为衬衫简约有气质，更可能的原因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吧。此刻，墨言的内心是不安和纠结的，逆风训练都很难让他内心有足够大的波澜，而现在，墨言自己都惊讶地意识到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他不喜骗人，不屑隐瞒，但多数情况下往往情非得已，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个女孩，他高墨言不能冒险，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墨言，你知道我们班的魅影同学和杀手之王是什么关系吗？”林天雅仰头望着墨言，开篇直入主题但却不显得强硬和直接，这大概是那女孩独特的魅力吧。
墨言微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呀，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天雅低头认真思考了几秒，然后又看向墨言：“不应该呀，那次一零零跪在地上的时候魅影可是给他搭话了呢，我觉得如果完全不认识，魅影一个中学生怎么会有勇气和能力跟世界杀手之王搭上话呢？哎呀，我向你打听别人的事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对不起哈。”
“我那天正好没在，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们哪敢靠近呀，都躲得远远的，别说听了，看都看不清楚。那次请客你跟魅影和彧坐在一块，你当时说你们认识，我就想来问问你。”
墨言听见“没有”的时候，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嗯，今天我来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那天的事。我跟魅影和彧都是很好的朋友，从小玩到大的那种，平常干什么就喜欢聚在一起。”
这次林天雅没有思考，笑着看墨言：“你别糊弄我哈，我那天可是看到你落座后他俩才落座的。”
墨言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硬着头皮开口：“额，那是因为他们两家和我家是世交，我家属于领头的那个，他们从小就被家里教育要尊重我，可是我不愿意啊，好朋友就要平等嘛，所以每次他们拿身份说事我就很不爽，可这么些年都没能完全抠过来他们这毛病，唉！”墨言自己都佩服自己编故事的能力，但不知道能不能瞒过天雅。
“奥奥，原来如此。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毕竟你也没有义务向我叙述来龙去脉的。墨言你真好，很好相处，一点都不高冷。”
林天雅当然能听出墨言说的话并非全是真实情况，但关于别人的私事自己问一下就够了，哪能追着不放。而且她总觉得墨言是没有恶意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沉迷了，仿佛那扑火的飞蛾，不管靠近火焰的结果是什么，她就好像被吸引着一直朝那亮光走去，无怨无悔。
墨言，你说，我就信。不是那种盲目相信的信，是信任的信。
“没事，你正巧问到了，我就说一说。”墨言喜欢天雅的这份灵动，她不是不在意，而是适可而止的不深究，每次都不至于让自己太作难。墨言认为，这不是巧合，她确实聪慧。
林天雅的那句墨言好相处，不高冷，估计能这样感觉的没有几个人，她不知道，墨言面对她时，才会那么好相处。
林天雅突然想起什么事情，眼睛里都仿佛有了亮光：“对了，那个魅影的身手好好啊，你能不能跟他说说，让他也教教我呀。”
墨言笑了，她看着林天雅崇拜的目光，话脱口而出：“不用求他，他的功夫，我教的。”平淡的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击在天雅心上。
“真的吗？”天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墨言笑着点头，他保证，这是今天中午对天雅说的最真的一句话了，“那些东西需要从小练，而且运动量方面对女生很不友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叫你一些简单的女子防身术怎么样。”
天雅现在全身心都在崇拜地看着墨言，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好啊好啊。那你收费吗？总不能白教我吧。”现在各种辅导机构和艺术培训班泛滥，林天雅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她虽然很激动，很惊讶，但还是思路清晰的。
“免费培训，就当作开学那天你在那群收保护费的人面前帮我解围的报酬吧！”墨言不会忘记，别人帮助他的一点一滴。
林天雅这才反应过来：“你这么厉害，早知道我就不保护你了，应该你保护我才对。”
墨言看着林天雅眸中的星星，温柔地笑着：“好，我保护你！”
最近，听说省里要到各个重点中学招收飞行员，Z中几乎每个班都有一两名身体素质好的同学被选中前去抽血体检。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省里直接派医生护士前来Z中，可见上头对这件事的重视。
大家并不知道飞行员的选拔标准是什么样的，貌似学校也没有成文的说明，越是这样越引得许多自觉身强力壮、视力优良的同学跃跃欲试。
李子绪拦住从教室门外进来的还在用棉签按压着左臂弯静脉出血点的彧，满脸堆笑：“彧大神呀，怎么样，那边要求严不严？你觉得我也过去面试面试，有希望被招进去吗？”果然，有求于人的笑总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招人厌倦。
彧瞥了眼来人，那入班以来就对人冷淡的声音更加冷淡了些：“没有希望。”
这直接不留情面的打击看似挖苦，实则非常客观，只不过旁人察觉不出罢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李子绪顿时脸上笑意全无，忿忿地走开了。喜形于色的样子不禁让彧在心中轻笑了一下。
林天雅收回和大家一样看热闹的目光，用笔的不写字的那头轻轻戳了戳墨言：“墨言，咱们班里，彧都被选上了，为什么不选你呢？你的身体素质应该比他好吧，会不会因为你是这学期才转到我们班的，那边没有统计上呢？”天雅看着墨言安静看书的样子，以为他失望了。
墨言微微扭头，有些愣神：“啊，可能是吧。”他刚刚虽然在看书，但脑海里过滤的是慕辰以及逆风接下来的事务计划，根本没听清林天雅刚刚说了什么。
“你别失落啊，我们下了课去那边抽血体检室看看情况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被选上的。”
看着天雅真诚的目光，墨言一瞬间竟不忍心破坏掉这气氛。
“是啊墨言，你这么优秀，放心大胆地去试吧，他们不要你是他们没眼光！”旁边的桃子闻声也过来附和。
李子绪看着桃子：“我说去的时候你咋就没支持我呢？差别对待吧你。”
“你跟墨言能比吗，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说说你哪一点赶得上我们的高墨言同学，觉悟吧少年！”
看着快吵起来的桃子和李子绪，天雅来救场：“好好好，李子绪和墨言一起去总行了吧。”说完天雅将目光看向墨言，如果墨言不同意她是不会强迫的。
而高墨言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嗯嗯好，下了课一起。”
站在高二三班欢呼雀跃的护送队伍中央的，是李子绪和高墨言，当然几乎所有人都是冲着高墨言过去的。墨言是真真正正体会到高中生活的滋味，玩乐、欢笑、肆意、直接，在这里，每个人都是鲜活有生命力的。
基于好的要压轴出场的原则，李子绪被一众人推举第一个进体检屋。虽然外面太阳有些晒，但是李子绪并没有让大家等了多久，不过三分钟就灰头土脸地出来了，当然没有被选上，这会嘲笑他也是大家的乐趣所在。所幸李子绪平时大大咧咧，面对大家开的玩笑也是自己能给自己找一堆台阶。
人群中的天雅有些不安，毕竟，墨言平日不怎么说话，她怕万一墨言也没有通过，经受不起一群人的奚落怎么办。天雅自己都不知道，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才会生怕他受到一丁点伤害。
墨言给了大家一个放心的微笑，同时不忘嘱咐：“大伙别忘了下节是班主任的课，要是上课了你们就回去，别为了等我被骂哈。”墨言的话显然非常受用，班主任是他们老师里最凶的一个，他的课，不要命的才敢逃，很多人都是听完墨言的话才反应过来下节上什么。
果然，兄弟在逃老班的课面前一文不值，不少人还没等墨言说完就开溜了，墨言回头看了一眼，放下心来。在场的，确实没有一个敢逃下节课的，这会不走，一会也是要走的。
墨言面前的这间体检室设计得非常完美，无论是隔音还是隔绝视线都做到了极致，而且，本次招收飞行员是这间屋子第一次被启用。
墨言先是连续敲了两下门，隔了半秒又敲击了第三下，这是逆风内部人员独特的敲门方式。一位医生放墨言进去，然后关上了大门。
体检室的人着实被惊到了，但丝毫不乱，齐声单膝跪地行下属礼：“属下参见教父！”
血魇的人，一般称呼墨言为尊主，而慕辰以及逆风的人，还是习惯称呼教父。这个体检室分室里，看来都是逆风的人。
墨言打量了一下这间体检室，光洁的白色地砖铺满整个房间，空间有两个教室那么大，不算特别宽敞但当做采血室也是足够的了。三面都有窗但采用的是定制玻璃，只允许从屋内看到外面的状况，墙壁的厚度目测是普通隔音墙的两倍，而且进门前墨言就对房屋建筑材料的隔离能力做了预估。这是众多“体检室”中的一个，感觉还不错，墨言在心里默默评价了一下这个第一次见到的房间。
行礼的几人约莫过了几分钟，听到教父开口：“你们都起来。李医生，目前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李医生是本间体检室里负责监管进度的医师，他不仅要掌握目前所负责的体检室的检查情况，还要与其他所有体检室的负责人交流沟通
总进程。
这次项目技术难度并不大，但覆盖面积却非常广，这也是设立多个体检室持续数日进行检查的原因。其实，本项目面对不同的人群，公布的项目信息是不一样的，当然越核心的成员了解的信息越全面。
组织外部人员得到的说辞基本上是飞行员选拔体检，就比如Z中得到的消息。对于逆风包括血魇的成员，他们更多的是按照命令行事，组织要求每个成员都需要在一周内完成抽血检查，从上到下，从负责人到个人层层传达，直到每个在任成员都收到验血的通知。对于体检的医生，他们都是慕辰私人医院的专业医师，哪个单拎出去都是不输医界专家的那种，他们得到的任务是收集逆风和血魇所有内部成员的血液样本进行DNA检测，并与目标样本DNA对比，从而鉴定是否与目标样本有亲缘关系。虽然医生们没有得到目标样本的具体个人信息，但这次全覆盖的DNA检测任务据说是教父下达的命令，可见教父大人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因此，虽然技术操作并不复杂，他们这些医生也都是谨小慎微，否则，一旦出差错可不是他们担待得起的。
“回禀教父大人，本次参与检验的总人数为158330人，由于规模较大，国内外共分成200个检测点同时进行。截至昨日24：00，共收集了23500份血液样本，其中60%已完成DNA血源检测。今天是任务开始的第二天，我们保证在规定时限内完成计划。”李医生不愧是高水平医师，各方面能力都很强，而且像这种在大范围大数据下做到精准统计，没有认真负责的态度和各团队协作交流的能力是达不到的，这也是慕辰人员培养的可贵之处。在突发情况下永远做到有条不紊，艰苦的训练是必不可少的。
墨言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回应，他到这来并没有事先通知，突击检查下李医生还算回答得不错，不过这不是他此行的目的：“结果呢，有匹配的人员吗？”这才是墨言真正想要查的。
李医生视线下垂不敢直视教父的目光，没有底气地开口：“抱歉教父大人，目前还没有符合条件的匹配对象。”李医生说这句话也是有理有据的，外行人可能会觉得，匹配度达到七八十，起码两者有一定关系，但是事实上至少97%才谈得上有血缘关系。虽然目前他们也得到几组相似度达到80%的样本，但是搪塞外行人可以，教父大人这里他是万万不敢的。
墨言看了眼窗外，天上的鸟儿仿佛在追寻着什么一遍遍盘旋，可没有结果，只是一次又一次飞过。
“没事，你们做的很好，继续检测剩下的样本，注意隐藏身份，绝对不许在外人面前暴露行动。”
“是，教父。”李医生本以为教父至少会失望地斥责几句，同时给他们施加压力，但是并没有。这是他第一次同教父大人近距离接触，年轻的棱角分明面孔让任何人都不敢忽视，但却是没有霸权气息的，你不由得想要臣服，但不是被迫臣服。这就是天生的领袖能力吧。
而且，学过心理学的李医生察觉到，教父大人有心事，估计是跟这次任务有关，他在心里暗暗决定，一定完成好这项牵涉人员众多的任务。
墨言第一次感受到作为教父的存在价值，第一次感受到能够动用职权完成想要达成的愿望的幸运。过往，他做夜卫成全着傲爷，做哥哥成全着残阳，甚至做教父也在帮他人承担着压力，他并无怨，只是仿佛没有了自己，又或者自己存在的意义永远是成全他要守护的人。但是，他也会痛，会累，林天雅这个姑娘总是让他看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甚至因为她，自己第一次动用职权彻查她哥哥的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天雅，我答应帮你找到哥哥，不会食言的。”墨言在心中默念。
就任性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