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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再入逆风

    不愧是训练有素,条理分明,在刚刚莫名的闹剧吸引来的粉丝的目光洗礼下,魅影准时于上课前十分钟的时候赶到了教室。

    本以为躲过楼下眼看就要涌上来的人群就已经万事大吉,可是谁想到刚刚他跟展瀚海跑个步能吸引这么多人的注意力。

    高二(3)班,除了走到魅影面前问东问西的,就是几个人去聚在一块若有其事地对这种事八卦推理的,好一场轩然大波。

    魅影甚至在还未走进教室时,就听到了班里的起哄。

    一般的语言攻击他还真不当回事,可是这些话,此刻正一字不落地传进墨言哥的耳朵里,这就另当别论了。

    “魅影,你是怎么认识展瀚海的?”眼前水灵灵大眼睛女孩那人畜无害的问话却让魅影的心拧成了一团。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尊主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却没来由地让魅影一阵腿软。

    “啊……就是打球认识的,今天正好一块跑跑步,锻炼一下。”魅影的招牌假笑下,一颗汗珠顺着额角淌了下来,大家只当他是跑完步热的。

    可魅影心里再清楚不过,刚刚洗完澡,就算一路奔向教学楼自己也不敢不在进教室之前调整好步伐和状态。现在落下的,是冷汗。

    旁边的桃子等一群人也不省事:“我跟你们说,你们想想上次晚自习来班里找魅影的是不是就是展翰海,哝,是不是想起来了?”

    也不知道这桃子一天天的心思都弄到哪里去了,学习她是不在行,可要是学校里哪个“人物”发生了点什么事,她的小道消息可是一套一套的。

    要说瀚海来教室,桃子是见过的,可是刚刚魅影和展瀚海大老远地在操场上跑,跑道外围的人都看不清他俩的脸,这桃子呆在教室还能有人给她传话,也是厉害。

    “诶,还真是。这个魅影和展瀚海扯上了关系,不会要成为‘校园四霸’吧?”

    “不,你错了,我跟你说,魅影的本事肯定比展瀚海大,是展瀚海巴结他还不一定。”

    ………………

    七嘴八舌,听在魅影的耳朵里,就像铺天盖地而来的风沙压得他睁不开眼睛,又如成千上万个音响同时播放着他的罪行大字报。魅影嘴上和颜悦色地搪塞着,心里却随着每一句话七上八下。

    而墨言,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轻笑了一下,而后默默坐在最后一排,翻着手下的书。

    此时,班主任的到来就像雪中送炭一样给魅影解了围:“同学们静一下,我们重新排一下座位,占用大家课前几分钟的时间。”

    说着,王老师踩着半高跟站上了讲台,把一张纸放到了投影仪下:“这是新排的座位表,大家照这个换一下位置。”

    虽然刚才很多人还对魅影的事好奇不已,但他们并没有恶意。花样的年纪,总会有些时刻人云亦云,总会有些时刻吃瓜起哄,总会有些时刻被人误解,总会有些时刻犯了些无心之过。

    但不管是在哪一方,这种所谓的“嘲讽”“奚落”的施予者和承受者,都算不上真正的猛虎与羔羊。甚至应该庆幸,在肆意张扬的年龄,能够拥有一枝独秀站在聚光灯下承受喝彩与白眼的勇气,能够尽情发泄心中中不快有话就说,能够体会那种不会造成不可磨灭伤害的委屈的感觉。

    因为,当你进入社会,真正的刀,往往杀人于无形之间。或许伤你最很的,是对你笑得最真诚的人。

    当然,生活的阴暗一角只是社会中的一个脓瘤,爱远比伤害多。当你真正强大时,不是心怀怨怼,而是笑对生活。生命,是那么美,你怎忍心糟践?

    高中的课桌,往往桌面和桌洞里都塞满了书,还有不少同学直接在脚边放上盛书的箱子,换位置又是一番折腾。

    魅影在搬好自己的书桌后,热心地帮其他女生搬书。因为他力气大,别人一趟还没收拾完,魅影就帮七八个女生搬好了书桌,这绅士的做派无疑吸引了更多崇拜他的目光。

    林天雅在把自己的书夹整个交给魅影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人温柔的目光和上扬的嘴角,自己也感激地笑了出来:“谢啦!”除了那次抱作业时书本掉落,这是第二次魅影热心地帮自己忙了,真的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魅影爽快回着:“小事。”

    其实别人不知道,他养成了尊重女生、帮助女生的习惯,是源于对妹妹的愧疚和思念。这么多年了,终究没能找到她……

    换完座位后,大体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除了墨言的座位从最后一排的角落换到了第四排的中间。

    墨言略微思索,然后在心里无奈地笑了一下,大概是上次公开课帮王老师解了围,她便格外照顾自己。

    虽然坐在中间干什么事都不方便了一些,但还好教室排座时是正中留个大过道,两侧摆放书桌。墨言处在最靠近正中过道的地方,也不至于进出都要别人挪座,更何况这还是王老师的一番心意,他感激尚来不及,哪里肯埋怨。

    墨言的书桌一向是干净整洁的行,当你联想到军队里豆腐块的内务时,墨言的书本的摆放程度也大概如此吧。

    右手边是过道,而左手边那个书桌,竟也是将书本摆放得错落有致,还贴上了桌纸,给人精致的感觉。

    放眼望去,周围书桌几乎都摆成了菜市场。高二的卷子五分钟发一波新的,很多人听课时都是一张张的现翻,老师讲一半了还没有找到,哪还有心思注意到每本书、每支笔、每份练习题应该如何摆放。

    就算心血来潮将课桌上的东西整理一番,但不出三天指定拿乱。坚持也是一种习惯,真正善始善终的又有几人。

    作为英语课代表刚刚发完新印的英语卷子的林天雅回到座位上:“墨言,我们是同桌呀!”

    原来旁边桌子的主人是天雅,墨言开心地笑道:“真巧,我还在想这是谁的桌呢。”墨言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那女孩,让他心安。

    下课后,别的同学都忙着打闹,而墨言却在低头看书,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周围的嘈杂都与他无关。

    可这时,魅影走了过来:“墨言,老师有事找我们俩过去一趟,他不是很急,说我们有空过去就可以。”

    别人不知道,可墨言心里清楚,这是当时吩咐魅影找自己借一步说话的说辞。

    以往墨言都是即刻跟魅影出去,可是今天却不一样:“先等一下好吗,我看完这一章。”

    魅影哪敢说不好,只能连声答应。尊主没让自己坐,魅影只好立正站在原地,变相的罚站他可不敢不接。

    站好的同时,魅影的脊背挺了挺,生怕再被挑出错来。

    墨言没再看他,继续投入到书本当中,好像忘记了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一坐一站,气氛着实诡异。周围的同学还没转过来弯发生了啥,看着平常没什么交集的两人凑在了一起,而且刚刚还和展瀚海一起跑步的魅影此时的神情竟带了些谦逊,果然是一个礼貌绅士的人。

    墨言没让魅影站太久,大约十分钟后,一直低头看书的墨言后知后觉地站起来,看见旁边站着的魅影,他一把揽住魅影的肩膀:“哎呀真抱歉,你怎么一直站着等我?走,我们去找老师。”

    靠近魅影耳边时,墨言耳语:“进血魇。”

    魅影虽然一路跟墨言勾肩搭背地好像很要好地往外走,但他一直僵硬着身体,直到找到了掩人耳目的偏僻入口,进入了血魇内。

    从踏进隐形门的一瞬间,墨言自然地放开了揽着魅影肩膀的手,刚刚还跟墨言称兄道弟的魅影此刻直接双膝跪地,行的是夜卫对主人的礼:“尊主,对不起!”

    墨言并没有让魅影起身,眸中的神色从教室里的清明变成了锐利:“找我什么事?”

    面对尊主的问话,魅影真的愈发忐忑,往下进一步低了低头:“就是今天早上操场的事……”

    看着魅影吞吞吐吐,墨言脸色凛然霜降:“要我一句句问是吧?”

    魅影跪地身形猛地一抖,他知道尊主一定知晓了刚刚的事,现在的问话无异于将自己的愚蠢的错误摊开在明面上公开处刑,但此时此刻,多年的威慑让魅影条件反射地开口:“属下错了,不该心存侥幸带展瀚海到Z中早训,而且考虑不周引来了今天早上的失控局面,请尊主责罚。”

    其实魅影今天确实带展瀚海去血魇专门训练场进行早训了,早上的长跑只是体能锻炼的补充,平日在操场跑个几圈也是见怪不怪,可谁想到展瀚海一跑,就吸引来了那么多人。不过魅影此刻可万万不敢避重就轻。

    墨言此刻不再收敛怒意:“你还知道血魇人员身份不宜声张啊,逆风训练什么时候成了粉丝应援会了,小影,你就是这样带人训练的?”

    最后一句,墨言直接提高了声音,盛怒的话语就这样直接压到魅影面上,让他喘不过气。

    “尊主,小影错了,不该鲁莽行事的。”话语中急切而带着颤音,此刻,那跪地的身影直接额头触底,跪姿也从跪立变成了跪伏。

    墨言蹲下身,手放在魅影下巴上迫使他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最不该的,是对于自己行为造成的后果如何收场无动于衷。”

    每个字眼都仿佛一个个钉子敲击在魅影心上,赤裸裸地揭开你本以为隐藏够深以至于自己都没发现的疏漏之处,而后清楚地甩在你面前。

    魅影在墨言的力道下不得不抬着头,肌肉的微颤,眼神的慌乱与愧疚一个不落地落入墨言眼中:“组织建在Z中,免不得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我以为你已经掌握了应对不同人和事的能力,起码应该具有承担因为你的不周全导致的混乱局面的能力。想做,可以,那就给我做好,做得天衣无缝!”

    “小影欠考虑了,墨言哥。”魅影眼帘微垂,是听进去了。

    墨言松开钳制魅影下巴的手,站起身:“旁边的人越围越多的时候你在干嘛?跪起来,看着我。”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尊主:“我并没有叫停,甚至没有做任何回应和解释,我……我由着人群增多……”

    “我不认为那时候的你已经跑圈累到无法察觉周围情况的地步。”

    “对不起。”魅影再次低下头来。

    如果“对不起”有用,犯错的后果就不用承担,那已经发生的事会因为一句“对不起”就消失吗?黑眸中的锐利再次聚焦:“你再敢低头试试?”

    一句话,直接震得魅影高高地仰起头,那眼眸中分明是惧色。

    “我让你去跟傅残阳他们见面的时候,你用的什么方式?”语气虽然平淡但隐隐透露着冰冷。

    魅影心里“咯噔”一下,尊主这是要新帐旧帐一起算啊。他没有办法,只能被迫抬头回答:“赛车。”说出来的话失了底气。

    “大声!”

    “赛车。”魅影提高了分贝,但眼中雾气已起。

    “我再问你,给他们三个进行体能测试,你是怎么测的?”

    魅影哪里受得住尊主的三连问,逼供尚且还能抗拒和喊叫,而现在有的,是低气压下的深深的恐惧和深刻的反省:“小影……小影带他们跑圈比试。”

    “地点在哪?”这一句声色俱厉,墨言黑眸里仿佛燃着浓烈的青色火焰。

    “在Z中操场,小影……错了!”终于,被迫扬着的头忍不住颤抖去,砸在地上的,是逼出的泪水。

    在尊主这里,要么不追究,要么每次惩罚都绝不是闹着玩的。

    没有理会魅影落在地上的泪水,墨言浅笑:“除了我刚回来的那次,近期没罚过你吧。”上扬的嘴角的笑让人意味不明。

    魅影努力控制住颤抖的身形,尽管幅度不大,但一般人看不出来不代表墨言哥察觉不到:“是。”短短一个字里,有害怕,有克制,更多的是来自多年夜卫训练的勇敢与担当,或者说是骨气。

    “觉得最近没过问你的事,你魅影就做得挺好?”

    这枪口上的话魅影怎么敢接:“尊主,小影错了,您罚我吧。”

    诚恳认错的话语让人挑不出毛病,可魅影心里清楚,他实在受不了尊主充满威压的让人胆颤心惊的问话了,现在对他来说,打几棍子都是解脱。可今天他预料错了。

    墨言对魅影转移话题的做法不置可否,只是嘴角那不明的笑,仿佛能将人吞噬:“想受罚?可以,跟我来。”

    说完,墨言头也不回地直接朝外走去,留下还在愣神没反应过来的魅影。

    眼看尊主越走越远,魅影赶忙起身跟了上去,顾不得此刻已经发麻到几乎不听使唤的双腿。

    幸好夜卫的训练有忍耐力和应激处理的项目,否则魅影还真不能保证长时间跪地的自己能否利索地跟在尊主身后往前走。

    血魇的等级尊卑是十分有考究的,尤其是在总部,行走时与尊主相距半米的规矩早就融进了血肉里。

    墨言在前,魅影在后,一路上“属下见过尊主、魅堂主”的行礼声不绝于耳,只是今日,那“魅堂主”三个字却是让魅影将本就微垂的视线埋得更低。

    不出预料,尊主行进的方向是惩戒室。

    再次来到这个设有华丽装潢的地方,实际上应该说是不管多少次来到这个地方,魅影的心都是打怵的。

    因为尊主曾对自己说过,进了这里,他魅影竖着难出来。

    一路无声,直到两人走到惩戒室,关门,站定。

    墨言开门见山,不知从哪拿出一枚精致雕花的钥匙:“16号柜,东西拿来给我。”

    一个阿拉伯数字,在魅影这里却如天塌地陷。房间一侧的立柜里,标着1-20的柜子分别放着杀伤力从弱到强的刑具,从尊主亲自管教自己到现在,那柜子,只有15号以前的打开过,而15号柜,已然是他的极限。

    魅影发抖地接过墨言手里仿佛千斤重的钥匙,墨言眉头微皱:“拿好。”

    一句话,直接吓得魅影的双手不敢再颤。

    纵使拥有再大的罪恶,纵使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刀架在脖子上将要砍下去的那一刻,也是怕的吧。

    魅影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柜门,里面并没有放着像藤条、鞭子那种一看就杀伤力极大的工具,有的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盒。

    可当魅影拿在手里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时,几乎瞬间崩溃。

    墨言就看着魅影一步步行动,在他刚拿出盒子的时候悠悠开口:“过来。”

    魅影根本顾不上其他,在立柜旁倒头就跪:“尊主……不……不要。”刚刚还情绪稳定的他,现在的话语竟充斥着浓浓的抽泣。

    墨言看着跪地的魅影:“我说的什么?”严厉的声音让人不容拒绝。

    “您说,‘过来’……对不起,小影这就过去。”魅影纵使万般不愿,也不敢违逆尊主的意思,只能害怕地往墨言那里挪。

    墨言就看着魅影一步步走过来,他也不催,驾轻就熟地接过魅影手中的盒子,打开盖,里面俨然躺着十枚银光发亮的细针:“裤子褪到膝弯。”

    针刑,取三寸长针没入皮肤,只留圆形针尾在外面,随着日常走动,体内的银针会不断扰动,进而折磨受刑人的神经。

    不说行走的疼痛有多难耐,单是刺入肌肤的过程都让不少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也是针刑的可怕之处。

    魅影的大脑从看到那盒子里的东西后就仿佛死机了,直到墨言将他完全用绳子捆缚在人字刑凳上时,才反应过来要做什么

    他本能地挣扎,将右手上绑得不紧的绳子挣脱,胳膊随着挣扎扬了起来。

    墨言放下手里的盒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半蹲在魅影身体右侧,伸手抓住了他扬起来的手臂。魅影感受得到墨言哥手里的温暖,他怎么敢再在尊主手下再使力,只能眼泪汪汪地看向墨言。

    可墨言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用有力的手将魅影的手臂一点点压下,重新放到刑凳上,这次的绑缚,更紧了些。

    墨言从桌上拿过一个消过毒的手帕:“张嘴,疼了咬着,给我忍过去,明白?”

    虽然现在浑身上下几乎不能动的魅影的内心已经近乎绝望,但尊主的话仿佛给他注入一管安心剂,因为尊主一项命令他做可以完成的事。

    墨言再度拿起刑针:“放松,别动。”说完,快准狠的一下,一枚银针随着魅影嗓音深处的嘶吼没入肌肤,那种锐痛,凌迟也不过如此吧!

    不给魅影喘息的机会,墨言一气之下,一臀五针,皆已没入肌肤,剩下的,是魅影浑身颤抖的身体、沙哑的嗓音、抓烂的手心和嘴里咬破的手帕。

    当身上束缚被解开时,魅影仍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敢动,直到墨言放回盒子处理好善后工作再度走到刑凳旁边:“好了,结束了,起来吧。”

    魅影疼到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然后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胳膊想要起身。可轻微一动,臀上是钻心的疼,差一点没摔趴在刑凳上,墨言眼疾手快地扶他站了起来。

    “翻旧账的感觉好吗,小影?”平淡的问话,却让魅影深深低下了头。现在的他被墨言哥扶着,露着的屁股上还扎着刑针,羞和疼,哪一个都能让他抬不起头。

    “嘶,小影疼……”

    “为什么罚你?”

    “小影犯错了。”

    “错哪儿了?”

    “小影不该……不该做事莽撞,不该在学校招摇,置血魇于危险境地。”

    墨言点了点魅影臀上一根刑针的针尾,疼得魅影一激灵:“墨言哥,我不敢了。”

    “记住今天的疼,刑针带三天。这三天我不会给你额外放假,但是行事效率我可以不做要求,你要是敢私自取下……”墨言话音一转。

    魅影连忙回话:“小影不敢。”

    墨言帮魅影穿好衣服:“走,去上课。”

    其实墨言还是心疼魅影的,逆风的针刑,起步20枚……

    每周一,班级的后墙上的黑板报都要更新,直到下个周一学校检查评比完。

    为了提高全班同学的参与度,当然也是方便起见,我们高二(3)班的班主任便按照座位表,两人一轮地挨着来,谁也别想讨滑。班主任王老师的宗旨是,不管画得好不好,你参与就有收获。

    确实如此,或许别人写的字有多好看、画的画有多逼真、赢得的掌声有多么热烈,但那都是“别人”。你做了什么、扮演了什么角色,决定了你是日积月累逐渐进步地打造自己小天地的那个,还是在称赞别人的人群中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的那个。

    今天的黑板报,正好轮到了高墨言和林天雅。白天上课时间紧,他们便把这项任务推到了晚上放学后。

    “别有太大压力,办得不好看也没有人怪你哈。”坐在高墨言斜前方的李子绪笑着打趣道,毕竟平日里也没见过墨言写的字有多好看,画画更是没听说过。

    墨言点了点头:“好的。第一次办黑板报,我确实没有什么经验,还希望天雅多帮帮我。”说完,墨言向林天雅投向了友善的目光。

    林天雅平日也就画个画好看一些,写字她是真的不拿手,再联想到平日里墨言作业本上那实在称不上好看的字,天雅心里也没有底,但还是鼓励地说着:“加油,我们没问题。”

    来上学的时候总是慢慢悠悠,可一到放学,这一个个人都是“归心似箭”,也不知道是往家赶还是去别的地方浪,反正不在学校就对了。

    没过五分钟,教室里就剩下了办黑板报的两人。高墨言和林天雅站在黑板前,天雅率先开口:“墨言,我不是很擅长写字,但是我画画还是学过几年的,板报的内容和图画我已经找好了,你看看你想负责哪块?当然,要是你想换别的内容也行,我没有意见。”温婉的话语,商量的语气无不显示着林天雅的涵养。

    墨言为天雅的用心感动,这些天他确实还没腾出时间收集板报的主题资料。看着林天雅手中的图纸,墨言眸中是暖暖的阳光:“这就很好。那要不你画画,我写字?”

    其实墨言的字体怎么可能不好,只不过身份需要罢了。说起来,他会不下百种不同人的字迹。而画画虽说不上全面精通但绝对有专长,多年来出任务的地形图、位置图可不是白练的,只要墨言见过,他就能完美地临摹出来。

    林天雅虽然知道墨言的字写得不太好,但现在也没办法追求完美了,便答应了下来。

    说干就干,外面走廊上已经逐渐安静,教室里的工作却进行的热火朝天。

    墨言拿起手中的彩色粉笔,灵活的手指翻转竟显得格外帅气:“天雅,那个一会儿我弟弟会来教室找我,我们一般都是下完课一块回去。”

    从答应了林天雅晚上一起办黑板报而自己未让傅残阳先走的那一刻,墨言就没打算继续向天雅隐藏自己和残阳的关系。通透的人有很多,林天雅是让人放心的那种。

    “好呀,原来你有个弟弟呀,都没听你提到过,他也在咱们学校上学吗?”

    “对,他上高一。”说话间,墨言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眸底的笑意。

    “原来如此。诶,墨言,这字……你的字?”林天雅着实被震惊到了,干净的黑板上几个不知属于什么字体但一看就非常隽永有力道的漂亮的字呈现在眼前,天雅脑海中只有两个字,“惊艳”!

    墨言看着面前的慕容体,第一次得意地点了点头,他好久没写过了呢:“平日里写字随意惯了,这是好好写的,配得上你的画吧。”墨言瞅了一眼天雅笔下的人物图。

    “你太棒了,墨言!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字,我觉得都不像你能写出来的。”

    最后一句话给墨言逗笑了,自己是不是低调的太过分了,连自己的字都配不上了:“你的画也很漂亮,这个人物是谁呢?很有仙气。”

    “这个啊……是我的原创形象,我跟你讲哈……”没有压力,没有负担,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对话却是墨言十几年来不曾体会到的,放松一次的感觉……真好。

    活跃的氛围被“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林天雅还在想这是谁那么有礼貌,扭头一看,可不得了了,她拿着笔的手都猛地一顿,这是,傅残阳?

    墨言也察觉到了门口的人:“来,进来吧。”

    只见傅残阳大改之前潮流嚣张的模样,一向不怎么穿的校服居然套在了身上,眼神恭敬,态度诚恳地叫人:“哥。”

    尽管林天雅平日遇事再镇定,可是看到昔日“称霸校园”的傅残阳居然在见到墨言时这么规矩,不禁大跌眼界。

    这还是那个“君子动手不动口”的被大家敬称的傅哥吗?

    虽然天雅跟傅残阳没有打过交道,可也知道能避则避,而且刚进校园时的墨言不就被一群声称是傅残阳小弟的人围上了吗,所以现在这副情况,着实让天雅难以想象。

    要是按照往常,傅残阳早就疯跑到他哥面前说东道西了,只是垂下的双手上红肿的刺痛还提醒着他现在还犯着事,墨言哥可是说了这周六还要检查他的字,现在的傅残阳可不敢造次。

    墨言看着走过来的残阳:“哥今天要留下办黑板报,跟林天雅同学一起,残阳,打个招呼。”说完,墨言转过头看向天雅:“天雅,这是我弟傅残阳。”

    残阳抬头望着站在凳子上的林天雅,露出俏皮的笑:“天雅姐。”

    不止天雅震惊,墨言也是一阵奇怪,这小子平时见到生人没有几次给人好脸色的,顶多勉强打声招呼,今天怎么这么有礼貌。

    墨言不知道的是,残阳刚刚在门外老远就听到了墨言哥和林天雅的嬉笑声,哥很久都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而那女子,第一眼给残阳的感觉就很温婉,他突然觉得,这是配得上墨言哥的人。

    地位、背景、经历不一样又何妨,只要当下同一世界的两个人都因为彼此相识而快乐,才能走得长远。

    林天雅很快调整好内心起伏的情绪,面对第一次跟这个“校霸”的见面,她丝毫不惊慌,而是用眸中的春水温暖着每个人:“傅残阳,你好呀!原来墨言心心念念的弟弟就是你呀,我可以叫你残阳吗?”

    聪慧如天雅,还不忘帮墨言说出他刚刚对这个弟弟的关切,感觉像墨言这种性格,对别人的关心他是不会说出口的吧。

    他人体会到就体会到了,体会不到也就那么过去了。

    墨言听了天雅的话,不免有些担心,毕竟喊他“残阳”,这种亲昵的称呼他一般都不接受。

    可傅残阳也不知怎么了,破天荒地竟答应了下来:“好啊,天雅姐!”

    墨言决定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天雅热情,残阳也乐得接受,那就随他们去吧,总比剑拔弩张好得多。他拿起手中彩色粉笔,继续工作,黑板报这种活,对墨言来说,是多么奢侈的梦。

    残阳看着还剩一大半没办完的黑板:“要不我帮忙吧。”

    天雅正想说好,却被墨言拦了下来:“不行,你手上的伤不能碰粉末,你去学习吧,这边完事我叫你。”

    墨言哥不说,残阳都快忘了手上的伤了呢,想着还有旁人也听到了,一下羞红了脸。

    林天雅才注意到了傅残阳的双手,红肿得不成样子:“这是?”

    还没等墨言开口,傅残阳就插话道:“那个墨言哥,我去写作业了,你们好好写、好好画!”说完,逃也似地跑一边去了,因为慌乱还撞到了几个板凳。

    天雅猜也能猜到大体发生了什么,这手伤肯定不是打架打出来的,不然也该是零零散散的淤青,看这架势,多半是墨言动的手。

    天雅在心里感叹道,平日里总感觉墨言是那么温柔的人,好像从来都不曾发过脾气,不曾想残阳竟在他面前那么乖顺。

    傅残阳要是知道天雅对墨言哥的评价,第一个不服气的就是他。

    墨言哥是温柔,甚至是温润,可那绝对是在哥没生气的时候,墨言哥打起人来,一个眼神你就怕了,他训人可真的一点都不温柔。

    办完黑板报,已经七点了,虽然很累,但是很满足。

    “天雅,不早了,我开车送你回去。残阳,收拾一下该走了。”墨言放下手中粉笔,洗了个手,开口说道。

    林天雅没有说一些推三阻四的话,毕竟这个点,校车已经停了,而且她知道就算自己要一个人回去,也会被高墨言和傅残阳拦回来。两个男生怎么可能丢下一个女生不管就走了呢。

    她诚挚道谢:“那麻烦你们了,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哈。”

    坐在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宾利上,看着驾驶座上那娴熟开车的人,明明还不到考驾照的年纪,但那身躯背后,不知经历了什么。天雅隐隐约约感觉,离最真实的那个墨言,又靠近了一步

    送走了林天雅,墨言和残阳也回到了家中,家里的厨师刚刚把做好的菜重新加热好端上桌来。

    看着精美的水晶吊灯下面满满一桌子的饭菜,没有折磨,没有监视,自由是现在清新的空气中氤氲着的最宝贵的东西。

    这样的生活,来之不易。

    晚饭过后,墨言热了一杯牛奶拿给正在写字的傅残阳。

    轻轻推开残阳的房间门,只见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奋笔疾书着什么。可墨言知道,刚刚吃饭因为疼得拿不住筷子只能用勺子的手,握笔又怎会容易。

    在房门“吱呀”被推开的时候,残阳就知道是墨言哥了,因为没有其他人敢不敲他的门直接进。

    当然,墨言大多数时候都会象征性地敲几下门提醒傅残阳他要进来了,但有些时候看残阳正在忙着,墨言便不忍打扰他。

    听着那沉稳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残阳本应该在哥进门的一瞬间就转身致意,但此刻的他也不知怎么了,看着手下的东西莫名地不想理他哥。

    墨言要是再察觉不到什么就对不起他七星夜卫的洞察素养了,只是心下疑惑,刚才饭桌上人还好好的,这是闹哪出。

    随着墨言哥距离的拉近,傅残阳的心也是快要跳到嗓子眼。手因为紧张下意识地将笔握紧,却又因为太过用力再次激起那肿得厉害的伤。

    手上一疼,残阳更加委屈了。他决定墨言哥不叫自己,自己就绝不开口说话。

    走到傅残阳身旁,看到了残阳原来在临摹前天逼他练字时的那本字帖。

    因为罚得重,那握笔的手直到今天还肿得老高,由于握笔姿势要把手背上的皮肉舒展开来,对于之前手背也打肿了的右手,又是一番折磨。原来这是跟自己置气呢。

    墨言看傅残阳强着写字不说话,他便将手中的玻璃杯轻放到了残阳书桌上。

    墨言也不开口,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副残阳书桌旁的软凳上,就看着他一笔一划地写字,牛奶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残阳现在心下忐忑,他本是打算墨言哥叫自己时就回话的,而且本就是刚刚握笔练字因为手疼才突然产生的莫名委屈,明明筷子都拿不起来的右手,还要忍受练字的折磨,心下一想就难受得不得了。

    哥刚开始坐在自己旁边自己还能赌气地自虐般地用力握笔仿佛没事人似的练习,可是时间一久,那手上万蚁钻心的疼痛感又怎么受得了。

    傅残阳眉头不经意间锁了起来,按住字帖的左手因为用力骨节发白,右手落笔速度愈来愈慢,之后是轻微的颤抖。

    就在残阳感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墨言哥的声音悠悠传来:“把牛奶喝了,该凉了。”

    傅残阳端起玻璃杯咽下牛奶的时刻还在后悔,怎么之前鼓起的勇气、立下的决心,在墨言哥的不算命令的话下就溃不成军了,不是应该拒绝到底吗?

    看着残阳把牛奶喝完,墨言起身坐到了更加宽敞的沙发上,向残阳招了招手:“过来。”

    傅残阳咬了下嘴唇慢慢走到墨言身边,本打算破罐子破摔,不想被墨言一把拉进两腿中间揽在怀里:“怎么了,生哥的气了?我今天不开口,你傅小少爷就不跟我说话了是吧。”

    “没,我……我就是……哥……”残阳也不知怎的,之前的心理防线在墨言哥搂住他的一瞬间烟消云散,突然不敢看哥的眼睛。

    墨言拍着傅残阳的背:“那这是委屈了?怪我打你这么狠,还要在这周末再检查?”

    没想到这一次,残阳竟是小有脾气地点了下头:“嗯!”说完,都没敢看哥的脸色,他不知道这样做,墨言哥会不会生气。

    正当傅残阳看墨言哥不说话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想要道歉时,一双温暖的大手与他现在疼得难受的双手相触。

    墨言轻轻将残阳的双手抬起来,慢慢伸展开:“让哥看看,打疼了吧。”

    只见那手掌心仍然肿得老高,右手手指处还因为握笔压出了血痕,看着就疼。

    残阳润湿了眼眶,又很快恢复过来向墨言控诉:“哥打残阳这么狠,第三天了手还肿着疼,哥还让我这周之内练好字,残阳可疼了,上学下学每时每刻都在疼……”

    墨言由着傅残阳抱怨,眼神里是宠溺的微笑:“好,都是我不好。”

    傅残阳一听有戏,继续开口:“那……那哥可不可以把检查推迟到下周呀?”

    墨言温柔地看着残阳,仿佛现在的他什么都可以答应受委屈的人儿,说的话却是斩钉截铁:“不能。”

    宠你,当然会宠。但我要你达到的标准,当然也不可能更改。

    第二天,在墨言和天雅看来办得还算成功的黑板报落在其他同学眼中,简直称得上一鸣惊人。

    不出意料的是,这次完美的黑板报在全校预评比中取得了前三名的佳绩,而出人意料的是,这么惊艳的板报竟出自林天雅和高墨言之手。

    林天雅也就算了,她学过画画,可是当众人瞧见板报右下角的署名“图:林天雅,字:高墨言”的时候,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那挥斥方遒的字是平常写字歪歪扭扭的墨言所作。

    桃子一脸崇拜地看着墨言:“墨言,你长这么帅。粉笔字还这么好看,你是神仙吧!”她一向心直口快,赞叹的话直接把墨言说得脸色微红。

    “没有,就是平日有练字的习惯罢了。”漆黑的瞳孔,亮着光,却并不张扬。

    激动而又崇拜的同学其实本不必这样,因为他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上完课后,林天雅叫住墨言:“墨言,我问你个事呗。”

    墨言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天雅:“嗯,怎么了吗?”

    林天雅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觉得结果渺茫。她犹豫了几秒,缓缓开口:“就是,之前我捡到的那一盒星星,你说是你的,你知道能获得星星的那个地方的事吧,能跟我说说吗?我觉得我哥哥应该也是去了那里。”

    听完林天雅说的话,墨言心中有了考量。一是逆风信息不能泄露,二是她不想让天雅涉及到这些血腥黑暗的事情,再者,若天雅的哥哥真的去了逆风,现在是否还活着都未可知,是以,墨言选择了沉默:“是这样的,那个组织我多年前待过,但是现在已经不接触了,目前里面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想找你哥哥,能不能跟我说说关于你哥哥的信息,我兴许可以帮上点忙。”

    听墨言说到最后,林天雅逐渐黯淡的目光再次有了神:“好呀,不过我跟哥哥很小就分开了,当时事发突然,我哥叮嘱我,如果别人问我一定要说不认识他,还让我把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全部丢掉。之后哥哥就被他们带走了,我就被送去了孤儿院,然后我的养父母收留了我。”

    墨言不用问为什么天雅不去找她的爸爸妈妈,显而易见,能找到家里来的时候,父母定是已经惨遭厄运了吧。看着女孩忆起伤心事,墨言下意识地轻握那纤纤玉手:“没事,都过去了。”

    天雅并没有排斥那出于关心的骨节分明的手,她抬起方才低垂的头,恢复了平日神采的模样:“哎呀没事,本来这种事就很渺茫,我也没抱希望,只是想打听一下。对不起哈,还害你跟着难受。”

    可墨言却是认真开口:“天雅,你还记得你哥哥被带走时是几岁吗?”

    林天雅若有所思,仔细算了算:“那年我四岁半,哥哥大我半岁,应该是五岁。对!是五岁。”

    如今科技发达,只要有了人选,DNA鉴定很轻松就能做出来。

    墨言做了决定,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尽最大能力试一试。若那人真进了逆风,他高墨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找的,相信我,嗯?”温柔的话莫名给了林天雅力量。

    天雅笑着点头,目光里都是信任:“好!”

    正当墨言以为话题要结束时,天雅再次开口:“墨言,那里苦吗?”

    墨言以为天雅是想了解他哥哥有没有受苦,便宽慰道:“放心,你哥一定会没事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时有几分底气。

    林天雅看着墨言的眼神,回握住墨言的双手:“我说的是,你在那过得……苦吗?”通透的眼睛,仿佛看见了墨言来不及伪装的布满伤痕的心。

    没有温暖,我本能适应黑暗。而现在,墨言竟觉得那颗本以为无坚不摧的心,原来也会颤抖,也有情感。

    墨言感受到了眼前人的心疼,心里却是幸福的。现在的他已经境遇不同,更何况过去的他也不曾心存怨怼。

    若能用一身伤痕守护爱的人,也是值得的吧。墨言黑眸里的温润散发着恬静安然,仍是那句,“没事,都过去了。”

    又到周末,黑色的给人沉重的压抑感的铁艺大门里,谁的鲜血正在浸染失色的天空。逆风,神圣的名字,不凡的经历。

    夕阳的余光下,美丽的晚霞照在那站在大门前的人的侧脸上,幻魅的感觉似能让人看呆。不过门外,除了他,再无二人。这也是逆风的隐蔽之处。

    在外面的世界待久了,再次站到铁艺门前,不免有些沉重,尽管此时他是以总教官的身份。

    他必须进去看看,因为他放心不下里面的那个人。

    魅影正想抬腿往前迈步,虽然体内的刑针在两天前已经取下,但那每走一步酸痛到内里的感觉现在仍然让他心有余悸。

    所谓“余痛”,便大概如此了吧。魅影轻轻甩了下头发,让额前刘海听话地偏向一边,然后踏步朝大门走去。

    由于周一到周五要上课,不能进行全天候系统性训练,展瀚海的周六周日便完全地泡在了逆风这边,而现在的时间段,正是逆风受训人员总结一天的训练情况领罚的时候。

    刑室内,乌压压地站着不少人,但除了沉重的喘息声,便再没有了其他让人感觉到有生气的声音。

    从早上四点开始的20分钟五公里限时负重跑,到刚刚结束的最后一项的实弹训练,超负荷的训练强度下,每个人都在盼望着早早领完罚能倒在床上一睡不醒,当然第二天仍然逃不了早起的命运。

    在逆风,星级较高的人员中会选出有资质的作为训练教官,每个教官负责几个受训人员。在这里,教官并不像外面的老师那样去言传身教地教会你些什么,他们只负责监督你每天的训练进程,同时对做得不好的地方实施处罚。

    这种训练方式看似缺乏人性,但在逆风起到的效果是非常好的。

    因为逆风训练的规矩是,每天的测试结果必须比上一天的好,具体超出多少百分比算合格要根据个人情况来定。

    可能你会说,实在做不到怎么办。不过在逆风,你大可以试试,训练成绩跟之前持平尚且要经历每个项目对应的处罚,不进反退的后果,你有几条命可以试?

    如果做不到就是死亡,恐怕没有人会不拼命努力。逆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用最残酷的东西逼你去前进,没有退路才能义无反顾。

    来刑室的每个人都会按照自己的序号前往受罚房间,每个房间厚重的大门隔音效果都堪称完美,纵使你在里面痛哭地撕心裂肺,外面的大厅,仍然落针可闻。

    六号刑室内,骇人的鞭打声不绝于耳,外间等待的人都不免为里间那难以压制的闷哼声捏了一把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呆在这里简直度日如年。

    展瀚海和其他等待受罚的几人并排跪在外间,他低头看着空洞的地板,内心却是牵扯着疼。

    本以为他可以傲气地挺立于魔鬼训练当中,本以为能够骄傲地说我可以做到,可是从进来后家常便饭的跪地,到因为完不成目标的处罚,无不将他那当初可笑的傲气生生撕碎。

    而现在,随着每天训练的伤上加伤,他展瀚海居然不由自主地对惩罚都变得害怕忐忑起来。这样的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却又无可奈何。大概,棱角终会被打磨掉吧。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那耳畔此起彼伏的鞭声停了下来。

    展瀚海微微抬眼,周围只剩下了负责他们小组训练的教官,也是现在的惩罚师。原来,他是最后一个受罚。

    “047,负重跑超过两个百分点,合格;障碍跑同昨日持平,20鞭;枪械练习超过一个百分点,10鞭;潜伏训练超过三个百分点,合格;实弹训练同昨日持平,20鞭。共50鞭,鞭型:7号鞭,可有异义?”

    训练教官刻板地说着一天的训练总结,可能司空见惯早已麻木,教官说出的话几乎没有情感起伏。

    展瀚海的编号是047,在逆风,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他目光低垂:“是,请您惩罚。”嗓音是训练完成长时间未曾进水的干涩。

    就在展瀚海想要起身跟着教官去内间的时候,刑室大门被人推开了。

    训练教官先看到了进门之人,然后立即单膝跪地:“属下见过魅堂主。”魅影是血魇的总教官,当然逆风作为血魇的基础生源,训练也是被魅影管辖的。

    展瀚海看到了来人,心下再三犹豫,最后还是在教官之后向魅影见了礼:“属下047参见……魅堂主。”

    因为本就跪地,他也不用再次曲膝,就着姿势转了个身就说了,只是声音听在魅影耳朵里怎么都是不情愿。

    魅影从推门就看见了屋内一站一跪的人,昔日那么傲气的少年现在却连眼神都缺失了神韵,他心中闪过一丝莫名情绪,随即开口对教官说道:“你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

    六号刑室的厚重的大门随着惯性“咚”的一声关上,魅影一脸笑地看着几天来担心的展瀚海,要不是因为刑针不方便他早就过来了。

    只不过看来展瀚海在这边过得不太好。

    展瀚海依旧是那个跪姿,与其说是身份尊卑所致更不如说是他懒得动:“你来干嘛,是来看我好戏的?”

    虽然几天没在训练中见到魅影不禁有些想念当时一块跑圈的时光,可是看见此刻近在眼前的人,瀚海心中的气却是不打一处来。

    魅影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容,慢慢蹲在展瀚海面前,刚好是视线相平的高度,然后在展瀚海握紧的双拳和杀人的目光中用手拍了两下他的脸颊:“这样跟我说话,这里可是要打烂的。”

    展瀚海愤怒地盯着魅影,过了几秒刷地把头转向一边:“哼!”

    看着满脸写着“不服气”的展瀚海,魅影在心里乐了一下,还是不逗他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储物柜拿了一瓶水递给展瀚海:“嗓子都哑了,喝水。”

    展瀚海没有拒绝递过来的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需要什么。

    在展瀚海喝水的空档,魅影随手拿起一旁立柜上用单面板夹夹住的受罚人员测试数据,因为翻看次数多,纸张已经有些许发皱。

    魅影翻到最后一页:“啧啧啧,七号鞭,五十下,还没打吧?”

    正在喝水的展瀚海明显呛了一下,随后扬起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魅影知道展瀚海傲气,他等的就是这一句。

    纵然刑罚加身,纵然在逆风身份卑微,但那棱角不是被打磨掉了,而是暂时隐藏。当经历了苦楚磨人的历炼,那份带着棱角的张扬才会名副其实,而非狂妄。

    只是在逆风这种地方,想磨平一个人简直太轻而易举了,这也是尊主让自己负责展瀚海的训练的原因。

    尊主虽然当时说是进了逆风受训,一切规矩如常,但特地吩咐自己不能让展瀚海真的卑微,他将来还有事情要做。

    不过,看来尊主不必担忧了。

    不说尊主,魅影本身就很欣赏展瀚海的性格,决定帮他一把:“起来,脱掉上衣站那,不是悉听尊便吗,可别反悔。”

    展瀚海握紧双拳,慢慢抬起跪得有些发麻的双腿,眼神却是坚定无比:“我展瀚海绝不食言。”

    说着,麻利地脱掉上衣的衬衫,露出旧伤未好的脊背。

    魅影看他忍得辛苦,不由地宽慰着:“其实,以你现在的训练成绩,已经算很好的了。达到六星没问题,而且训练出错少,每天的罚也能吃得消,不用担心。”语气是少有的和善。

    可展瀚海的话让魅影惊了一下,“我的目标不是六星,我要超过你。”尽管由于疲累,那声音还有些喘息不匀,可语气却是异常坚定。

    魅影拿鞭子的手紧了紧,眼前的人就像失意的雄鹰,他不需要怜悯或是施舍,因为他本就属于天空。

    是啊,目标决定了你能走多远。就像从桶里舀水一样,只有盛有一碗以上的水,你才能装满一碗。

    魅影没有多做犹豫,也没有因为伤上加伤就放水,他相信展瀚海不需要,而且,这也是对他的尊重。

    五十鞭,每一鞭都好像打在了肉里,红痕混着背上残留的汗水,蜇得人生疼。

    可展瀚海硬是一声都没有叫出来,只有随着每一下颤抖的身体宣示着鞭下的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的成绩是不错,可是还不够。”魅影并未再像之前那样多作宽慰,你想够树上的苹果,可能你抬起了胳膊都值得鼓励,可你若是想摘大山丛中的野桑椹,就算伸断了胳膊也远远不够。

    最实在的话语,大概就是不是你不好,而是你不够好。

    最后一鞭落下后,展瀚海深沉的眼眸没有浮现任何委屈的感情波纹:“好,我知道了。”

    虽说是训练不能放水,可魅影还是希望能够尽量减少展瀚海因为刑伤而带来的训练不便的不良影响,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青玉石小瓶:“拿着这瓶药,会影响训练的伤,记得处理一下。”

    展瀚海抬起头不解地望着魅影的双眼:“你?”他一直觉得魅影是来看自己出丑的。

    “别我了,上药的事尊主准了的。你不是想超过我吗,因为受伤耽误训练,我岂不是胜之不武?”

    展瀚海握紧手中的玉瓶:“谢了,不过我一定会超过你的。”

    这天晚上,训练场上一个挥汗如雨的身影,奋战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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