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是她杀了门主!”

    “阿迟,你为什么这么做!”

    有人抓住她的手,塞入一把刀,带她猛地向前刺去,眼前的男人失去生机,死不瞑目,那个人,拽着她,让她死命也不能挣脱那把杀了她父亲的刀。

    有人的面貌变得狰狞扭曲,朝她吞噬,使得她全然陷进黑暗,疼痛停息,杀气弥漫。

    怔愣间挣脱思绪,自中惊醒,恍若做了一场急剧真实的噩梦,实际是经历痛楚的惊慌残留。

    茂密丛林,不停躲藏,以迟感受到杀意断然接近,她倏然抬眼,便看见六七个人举剑欲向她刺去,她咬牙,转身一跃,入了林间。

    是夜,丛林中一道道人影在林中穿梭,仅仅一瞬,便被暗色掩去,只有一轮悬月远挂高空,添上几分明亮。

    那些身着暗蓝长衫的人速度越发快了,轻而迅速,收束气息,准备一举拿下。

    夜色之中一抹白色有些显眼,又似乎是掺杂了些许暗淡。

    月色倾泻在地,只照得住那转瞬即逝的影子,若仔细听,也只听得见枝叶摇晃的声音,不消便散于空中。

    “大哥,这样好的相貌,直接给了未免太可惜,不如……”那些追杀的人,急迅跳跃,蠢蠢欲动,有的已经起了歪心思:“反正那边也没有说怎么样,人是活的就行。”

    其中,一位看似领头的人冷声开口:“先抓到再说。”

    他人还未说话,他又道:“公子点名要抓活人,且下了重金,你若是碰得出了什么问题,命保不保得住,我就不知道了。”

    其他人听言,直接讪讪闭嘴,未敢言语。

    暗杀阁聪明的人都知道,下重金的“物品”,是具有一定的交换价值,说不准,还可以于此基础上,再加筹码。

    极好的宰羊机会。

    领头的人从身后抽出一把弓,将箭悬在空中,让力聚于箭中,瞄准,手一松,箭便直经向以迟飞去。

    以迟眸色一凛,慌忙侧身,还是被箭划过手臂,她回头,身子一掠,悄然间,长衫的人越步,暗暗包围,将她困住。

    “呵,暗杀阁的人何时也来凑这热闹了?”以迟右手受伤,手掌死握剑柄,环顾四周,顿然冷笑。

    暗杀阁是江湖的乱派,只要拿够了钱,什么恶毒损招,杀人越货都干得出来。

    “不过拿钱财办事。”领头的人毫不废话,落下一句,反手收弓,换腰间长刀,利索甩招。

    像是急剧收缩圆圈点,毫无躲藏之处,此时她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从衣领到裙摆,都是或新或旧的血迹,狼狈不堪。

    身受重伤,已陷围攻,便显吃力,那些人攻她的薄弱,虽然不会伤及性命,但明摆着知道哪里是缺陷。似是早有人告知。

    江湖招式,三流派数,竟是朝着断经脉的法子去的,以迟眼眸沉沉压下,手臂接受的力度险些让她挣脱剑柄,败下来。

    以迟隐隐知晓所谓的给钱之人是谁,不由得咬紧牙关,漫出一股酸涩,瞧出他们不断她性命,便不留意间舍露致命破绽。

    长衫人谨记上头指令,刻意收手,留有余地,不想以迟趁机改守为攻,以剩余的丹田之气凝聚,借助破开包围。

    周围神色一凛,不敢怠慢,尽全力欲反手断她手脚。

    反正上头只说要活的,没说四肢健全。

    这单生意,他们势在必得!

    刀剑无眼,却是猛然被击开,铮然掷地。

    不过一瞬之间。

    众人惊诧,来不及反应,只觉旋风扑面而来,微眯双眼之际,一少年从空中缓缓落下。

    他长发垂于腰间,脸上似是带着笑,眉眼如墨画,手掌修长,一柄玉扇随意旋至手心。

    一单将成,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谁也不甘心。

    “她众叛亲离,怎生有人还敢救!”

    听至这话,还未落地,少年抬眼,衣袖一甩,众人晃眼间,玉扇已自领头的人身前,抵在他的脖颈上。

    以迟眉梢一片不明,比夜色更加纯粹而昏沉的黑影挡在她身前,不过片刻,一招制敌之首。

    习武之人于黑暗自由活动,视力皆是上乘,是故,待她看清那团朦胧的,颀长的后背之时,强烈熟悉感点点漫出。

    下意识地,连带着一直用力绷着的弦一齐散漫断裂,她肩膀有稍许的颓塌。

    下一刻,剩下的人将剑直指少年,有强攻之势。

    “别动。”

    少年微微靠近领头的人,扯下对方衣袖中的暗器,勾了勾唇角,低沉嗓音提上些许。

    “我这玉扇可是会夺命的,稍有不慎,能在我面前的,就不是活人了。”

    周围人顿下手上兵器,知对方武力深资,带头的被挟,其余也不敢轻举妄动,此一言,算是明明白白表明立场,并给了这行人一记警告。

    以迟和他们一样,僵硬不动,眼帘无力合拢,睫毛轻颤,压成一道浓密流畅的线条。

    心刹那翻滚,无数念头叫嚣交融,到达顶峰又倏地跌入谷底,最后飘飘然坠落于简单如陈述的想法。

    果然是他。

    雾峦。

    领头的人愤怒对上少年的眸,无端地从背后生出寒意,向来沉稳的人,第一次有些破相。

    那种眼神,暗色涌动,分明是含着无尽杀意。

    只不过一眼,领头的人便不再敢看,只得带着微不可察的颤音道:“我们不过是要抓一个人,与公子无关,为何起了杀心?”

    “你们要抓人,与我何干?”少年另一只把玩着暗器的手一顿,问道。

    他似乎往以迟那边撇了一眼,很快收回,唇角噙笑,若有若无。

    领头的人听到他的话也不恼,镇定地说:“的确,但是公子可能不知她是谁,轻若州叛徒,江湖口中妖女。”

    “于江湖该杀,暗杀阁也是奉人办事,望公子放我们一条生路,捉拿妖女。”

    男人暗暗思忖,不可强对上,试图以理说服,腰下手掌蓄力,趁其不备杀之。

    “是么,那是一个也留不得了。”

    雾峦手中暗器发射,正中其下腹,领头人惊讶未出,已然断命。

    以迟却是此时重重抬眼,刀剑如清雪,势气显亮,众人疏忽间打破围攻。

    局面反转过来,一时间暗杀阁的人处在劣势,雾峦身手敏捷,阻拦对方朝以迟杀招。

    有人气急败坏:“你要救人?也不看看你是谁!护她,没有好下场!”

    人大骇,节节退步,他瞪大眼,联想到近些年来与江湖上发生的事,温和有礼却做事冷厉,加上身法招式,蓦然知晓身份:“你是雾峦!”

    他骤地拔高语音,掺杂惊愕,更显尖锐:“本以为是君子高风亮节,没想到是一路货色……”

    领头的人话没完,脖间被什么东西刺进,他嘴巴翕动,瘫倒在地,眼中还是不敢置信:“什么……”

    其扇扇面边缘露出尖锐倒刺,沾惹温湿血液,雾峦又一声轻笑,断咽喉,结束性命。

    瞬间,便没了声音。

    周围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二人毙命,倒在地上,声息全无。

    以迟手背用力擦掉面庞血渍,撑着剑起身,左臂的血液还在往外冒,她按住伤口,许是流血太多,头发晕。

    而后直剑止住雾峦走来趋势。

    “离我远点。”

    雾峦抿唇,淡淡回望。

    以迟话罢,便运转轻功,自己离开,她需要找地方处理伤口,不愿意再和他纠缠,倒是雾峦,闷声追上。

    她甩不开雾峦,干脆放慢速度,缓缓握住剑柄,在对方靠近之时,跃身,借着力道,将人逼得直抵一旁的树干上。

    不过一瞬,剑已经横在对方的脖子上,立即见了血。

    “我说过了,离我远点。”以迟的眉眼有些冷,许是多日的防备与他人交手,更是带了零散杀意,眼尾却发红。

    “阿迟,你受伤了。”雾峦挑开她的剑,目光平静如水,垂落她的鲜红血迹。

    “自一年前起,我们的关系就断了,何必再招惹我,我死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以迟后退,咬牙道。

    分不清是决绝多一点,还是悲伤多一些。

    “以迟!”雾峦阻止她说的话,声音中带着急切,随后停缓片刻,一字一顿讲述接下来的话,“以迟,我是来带你走的。”

    他的眉眼太过于熟悉,那是她只要指尖一点,便知道是哪样的轮廓,令以迟怔愣一瞬。

    月色铺撒,枝叶夺走大半的亮,于是挥下来的剩余,照在雾峦上,昏暗朦胧。

    以迟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走,去哪?家都没有了,你觉得还有哪里容得下我。”

    从前轻若州门主之女,如今变成世人唾弃的妖女,可笑至极!

    雾峦抿唇,上前几步。

    “别过来。”她还想着说一些扎人心的话,最终没有出口。

    “我现在不想杀你,你以为我会领你的情么,是不是要我和你动手你才肯挪步?”

    “原来你已经这么厌恶我了吗?”雾峦抬头,那双眼睛,像是要将她看穿。

    厌恶?

    她不知道。

    甚至她连一种像样的,明显的情绪都没有办法完整表达出来,怎么能的呢?

    这个人,是她的竹马啊。

    她曾经逼着雾峦走,离开所谓的对他来说是家的归处。如今,她却从他的口中听到,是来带她走的。

    她垂下头,半响,才低低开口:“你不走我走。”

    她垂下眼,收剑转身就离开。

    却在转头走了几步之后,后颈被人狠狠劈了一掌,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昏死过去。

    雾峦从后将她抱住,那种收敛的感情彻底倾泻,眼中浸着温柔与悲凉,漫过层层夜光,凝落于上。

    风微微拂起,吹起了那两人的衣角,也吹散了雾峦那极轻的话。

    “阿迟,你什么时候才能相信,我曾经所说的,无半句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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