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温芙愣了一下,沉默须臾,她微垂着眼,低声道:“世子既知道,何不一别两宽,放我自由?”

    闻言,裴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他压着剑眉,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心下只觉她说的每个字都格外刺耳。

    一别两宽?放她自由?呵……

    裴珩定定的看她半晌,肃声道:“以后莫再提此事,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提这八个字。”

    听他这样说,温芙心里发沉,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会放她走了?

    她不甘心,还想再争取,但在看见他此刻的脸色如同沉重的乌云后,也不敢在此时惹恼他,万一他发怒,彻底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怎么办?

    她压下情绪,硬生生忍着,暂时不去提和离之事,转而问道:“那世子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见她没再坚持提和离之事,裴珩脸色方缓和一点,可一想到她背着自己在外头行商,还不知突然从谁人那里得来一堆商铺,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紧盯着她,试探道:“你可知,玉茗茶坊,是谁人开的?”

    温芙心里咯噔一声,愕然抬头看他。

    ……他会这样问,是已经知道了?

    其实,在康诚将杨景押来国公府时,温芙看到他盯着康诚多看了两眼后,便想到过他可能会起疑,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派人去查了,且看样子显然是已经知道她就是玉茗茶坊的幕后东家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道:“世子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裴珩默了默,须臾,他脸色威严,声音冷肃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索性直言。”他顿了一瞬,继续道:“我听说,玉茗茶坊是你开的……并且除了这家茶坊,你名下还有一些京城里繁华地段的商铺,我且问你,你父亲并未给你多少嫁妆,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

    闻言,温芙惊讶得睁圆了眼,心里头忽然一阵发紧。

    她没想到,除了玉茗茶坊,他连自己名下其余商铺也都一并查了出来。

    让他知道自己瞒着他在外头行商顶多惹他不喜,可若是让他知道那些突然得来的商铺都是姨母转给她的……顺带再查到她与沈墨怀的关系,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温芙的长睫不自觉颤了两下。

    她快速思忖一会儿,才回答道:“自然不是偷抢来的。”她默了一瞬,而后迎上他的目光,强装镇定道:“这些……都是我外祖父留给我的,您也知道,我外祖父是商人,有些家产在身。他老人家疼惜我,临终前留给我一份财产傍身,我便将它用来开茶坊做生意,又在京城置换了些铺子。”

    这话算不得说谎,那些财产的确是外祖父临终前托付姨母给她的。只不过,在这段说辞里,她隐去了和沈墨怀从小就相识的表兄妹关系。

    裴珩注目看着她,似要穿透皮囊,看进她的心里,探究她方才有没有说谎。

    见她眼神未曾躲闪,又想到她外祖确实是个颇有些财力的商户,留给她一份财产倒也合理,便信了一半。

    希望她没有说谎,若是她所说和松青最后查出来的对应不上,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好一会儿,他身上那股子威压气息才渐渐散去,温芙猜他许是信了,紧张的心才稍稍平稳下来。

    只是刚放松下来,又听他严声道:“若真是你外祖留给你的,我自不会多管,只是国公府历来禁止府中人在外行商,商铺租给别人不无不可,但你开茶坊抛头露面属实不妥,找个时间关了罢,此事我会先瞒着,不会让父亲母亲他们知晓。”

    温芙闻言,抿紧了唇,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抬头看向他,目光坚定道:“恕妾身不能从命,茶坊是妾身一直想开的,我并不觉得做生意丢人,若国公府觉得我有损颜面,容不下在外行商的世子夫人,那我便舍弃了这个位置。”

    她神情倔强地补充道:“若世子也觉得我让您失了脸面,大可与我和离,亦或是休书一封,与我划清关系便是。”

    反正她本来,也是想与他分开的。

    见她这样说,裴珩愣了一下,他沉默半晌,而后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若喜欢,便不关罢,只是你平日需尽量少在人前,你行商之事,先莫要让外人知晓,以防此事传到母亲耳里,等日后我慢慢将母亲说通了,再行另说。”

    这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温芙怔了怔,本以为像他这种尊贵出身的世家之人,必然也是看不起商人的,知道自家夫人行商,定会觉得有损颜面,强令禁止她再行商,却没想到他竟会妥协?

    “你不生气?”她问。

    裴珩定定看了她两眼,回道:“若我说一点也不生气,那定然是假的。只是,我见你对此事坚决,尊重你所喜欢的罢了。你放心罢,我不会阻拦。”他直直望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的又添了一句:“只要……你没有骗我就好……”

    最后这句话,他似乎意有所指,温芙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神不再看他。

    男人却很快又道:“还有,若你能不再动不动就提和离这个字眼,会更好。”

    温芙闻言,心知此时不是谈这事的好时机,便索性继续低头不语,没有应他的话。

    落日时分,霞光落在他们身上,周身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夫妻俩中间隔着窗台,一个身材高大,一个清纤娇小,一人在屋里,一人在屋外。两人静默着站了许久,高大的那个低头望着娇小的那个,娇小的那个却无动于衷,仿佛丝毫未察觉到他灼人的注视,始终未曾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脸色微冷,终于忍不住道:“你打算让你夫君站在这里多久?”

    自她提出和离后,她现在对自己的态度是越来越冷淡了,从前的体贴懂事一应全无,眼下连迎他去里头坐坐都不肯了?

    裴珩看了她许久都未得她回看一眼,不禁有些气闷,眉眼之间也染上了一层郁色。

    然而始作俑者却依然没说什么好听的话,只见她仰起莹白如玉的小脸,装作不知他话里的意思,抿着唇道:“马上就要天黑了,世子莫要辛苦站着了,是该回去了。”

    显而易见,她是真的不会挑好听的话讲,呵……

    裴珩嘴角扯了个冷笑,随即脸色一沉,冷哼一声,转身便气冲冲的走了。

    两人又一次不欢而散,温芙却并不难过或担忧,她心里巴不得裴珩厌弃她才好……

    她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不自觉呼出一口气,待他走出院门外,确认他没有再返回来后,温芙立即小心翼翼的将那盆山茶轻轻移至屋里去了。

    *

    转眼过了半个多月,这天裴珩休沐在家。

    上午时分,他正在书房里钻研兵书,刚看到一半,松青便敲门进来,手里头拿着一封信呈给他,“爷,小的方才去办事,刚出府门就有个小孩跑到我面前,拿了封匿名信给我。小的抓住他盘问了一番,他说是有人给了他一吊钱,让他把信送到我面前的,说是让我务必要呈给您看。”

    裴珩闻言,手上翻页的动作一顿,随即又将手中的书页,轻轻翻了过去,才抬起头来看向那封匿名信。

    他盯着那封信若有所思,须臾,才放下兵书,接了过来。见封面无字,他便直接拆了开来,拿出里头信纸。

    甫一展开,仅略略扫到几个字,他眼皮便没由来的跳了跳。

    待一行一行仔仔细细的看完后,他的心已经骤然沉到了谷底,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

    松青见自家世子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可怕,内心立马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觑了眼自家主子神色,小心翼翼问道:“爷,这封信可有不妥之处?”

    裴珩沉着眉眼,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又盯着那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松青站得腿都累了,他才抬起头沉声问道:“派去泉州查探夫人过往的人,可查到消息了?”

    松青一愣,心道世子突然这么问,那封信该不会是和夫人有关吧?且看他的脸色,想来不是什么好事,他在心里不由得为夫人捏了一把汗。

    他吸了口气,很快回答道:“回世子,小的和他们吩咐过了,不管有无查到,到了那里几日都要先传信来,小的估算着这两天飞鸽传书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嗯,你先下去吧!那边一有消息,立马来报。”裴珩眉宇严寒道。

    松青听着他的声音,突然后背发凉,他开口应了一声“是”后,转身擦了把汗,就赶紧低下头退出去了。

    待书房内只剩裴珩一人时,他静静坐在书案后,发现自己捏着信垂在案上的手竟然在微微地发抖。

    他这双手,在战场上杀过无数人,从来没有发抖过,今日,却在看到信上内容时,不可抑制的发颤。

    写这封匿名信的人说,不久前曾亲眼在普照寺的后山,看到温芙和沈墨怀在私会,且两人还亲密的抱在了一起,此人不忍他被蒙在鼓里,遂特地写信告知……

    裴珩阖着眼,千头万绪,脑海里一会儿闪过天香楼着火时,沈墨怀把她从火场里救出来的场景,一会儿又想起在玉茗茶坊时三人偶遇的场景,以及前不久她不慎被裴愉推入水中时,沈墨怀看到后,毫不犹豫地跟着跳入水中救她时的场景……

    一开始来看或许是巧合,经过接二连三的巧合后,再结合这封匿名信来看,却不单单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他本就起了疑心,如今这封信相当于不仅加重了他的疑心,还让他近乎已经完全相信了这回事。

    之所以说没有完全相信,则是因为他自己不死心,还固执的在心里为她留有一丝没有背叛他的可能性。

    虽然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只等着去泉州查探她过往的人传信回来,来给他最后一击。

    裴珩不知道自己静静地在书房里坐了多久,他只知道窗外的日头越来越烈,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时,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进。”裴珩嗓音沉沉道。

    松青应声进入,走到裴珩面前,觑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面若寒霜,心里一咯噔,忙将飞鸽传书的一卷信纸递给他,小心翼翼道:“世子爷,泉州那边来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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