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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卜卦者难测天机,洛氏郎窥得真相

    冬天的太阳落得很早,申时的天就已经是昏黄一片了。

    饶是璃国国都这等繁华之地,路上的行人也都步履匆匆,不愿在这风雪之中多待一刻。

    一家酒楼门口的不远处,一个身着蓝色半旧长袄的年轻人,从早上起就支起了一个稍显破旧算命的小摊。但这寒冷的冬日,显然没有什么生意可言。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盘算着今日或许应该打道回府了。

    正收摊之际,算卦摊前来了一位锦衣貂裘的公子。

    这位公子饶有兴致地左瞧瞧右看看,最后竟是郑重地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串铜钱递与了年轻人。

    “测个字吧。”

    公子拿起笔,沾了些快要冻成冰的墨汁,在年轻人已经铺了一天的布帛上,写下了一个“镜”字。

    年轻人上下打量眼前之人。

    这人通身的贵气,又生得这般好模样,一看便知是个衣食无忧的世家公子。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官宦子弟,能有何等烦恼?竟在这大雪天找一个算命之人为其答疑解惑。

    “公子也要算命?”

    “怎么?”公子莞尔一笑,“都说卦者有卜无类,我便算不得了?”

    “没、没……”一向口齿伶俐的年轻人此时竟有些结巴,“公子要问什么?”

    “问前程吧。”

    年轻人并非寻常的江湖骗子。他师承高人,确有真才实学。但一番掐算之后,却丝毫不能窥探半分天机。

    可他已经三日没能开张,实在是囊中羞涩。如今卦金已经收下,若是退回,砸了招牌不说,家中小妹只怕是要挨饿了。于是他也只得拎出一些算卦之人常用的话术试探道:“公子应是父在母先亡。”

    公子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先生此言差矣,在下父母俱全。”

    原本这试探之语便是一句双关,年轻人不疾不徐,出言辩解:“非也,在下的意思是,令尊当先于令堂而去。”

    公子哂笑:“如此甚好,那倒真是前程似锦了。”

    年轻人语塞。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如今这种情况,按照他们的行矩,应当是要退还卦金的,否则便是介入了他人因果。年轻人摸着袖中尚未捂热的那串铜钱,端得是恋恋不舍。

    “先生且留着这卦金吧。今日天色不早,我还约了朋友。若是有缘,下次再来找先生卜卦。”

    公子转身进了酒楼。

    年轻人手中拎着那串铜钱看了又看,犹豫着要不要快步追上。

    说时迟,那时快,腹中突然适时地发出一串声响。年轻人终于还是留下了卦金,收了摊子准备回家。

    -

    五味坊二楼,天字号厢房。

    房门猛然被人推开,正专注于点茶的男子心下一惊,手上一抖,便将壶中的热水洒在了杯外。

    那罪魁祸首毫无愧色,只脱靴进门,顺道揶揄:“我竟未能发觉,怀安原是个弱不禁风的美娇娘,这厢连那茶壶也拿不稳了。”

    细看那眉眼促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卦摊前测字的公子——璃国世子萧镜。

    萧镜口中的“怀安”,便是这点茶之人。他原是萧镜的同窗伴读,姓洛名宸,怀安是他的表字。去岁弱冠,才领了郎中令一职。

    洛宸停了手上动作,只待来人在他面前坐下,便抄起一旁的帕子,准确无误地掷入萧镜怀中:“比不得殿下身娇肉贵,还不快快替我擦了这摊水去。”

    萧镜接过绢帕,胡乱擦了擦桌上的茶渍,随后拿起刚煮好的新茶仰头牛饮而尽:“昨日来我府上下帖,说要请吃古董羹。我虽是五味坊的常客,可也好久没吃那什锦锅子了。昨夜为了等你这顿,来回饿醒了好多次,现下还不快快上菜?”

    “再等等随兄吧,我也与他下了帖子。”听得此言,洛宸清隽的眉眼皆是染上了笑意:“殿下昨日留宿宫中,王后娘娘的小厨房可真没有识人之明。”

    “说起识人之明,这五味坊门前那个算卦的才叫没有。”萧镜忽然想起那个年轻人,有些忍俊不禁。

    洛宸道:“哦?怎么,你去算卦了?”

    “是啊。”萧镜稍稍前倾,低声道,“他说我父先亡。”

    洛宸追问:“那你说什么?”

    “我说前程似锦!”

    二人对视一眼,就这地狱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卦是不准,人却不错。想是一时困窘走错路罢了。”萧镜言语之间,已从点心盘里挑了好几样点心下肚,但都是些热乎的糖粘糕饼,素日里爱吃的那些冰碗酥酪倒是一点没碰。

    这时厢房大门再度被人猛然推开,力道竟比萧镜刚才还要大些。

    开门那人正是洛宸方才提到的“随兄”,邻国的王长子宋随,表字君行。

    十九年前,孟国与璃国交战不敌,当年才三岁的宋随便被遣送来此。稚子年幼,又是这般身份,受人欺侮自不必多说。后来他与萧镜和洛宸相识,境况这才逐渐好转。

    宋随关上房门,愤愤地坐在洛宸身边,夺过面前的茶盏,仰头也是一饮而尽:“雪天路滑,我原本便来迟了。门前又有个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非拉着我说我身上有‘大喜大悲’之兆。眼见着他还要多说些什么,我只得给了他十个铜钱,这才脱身。”

    萧镜笑得前仰后合,连连抚掌:“我的郎中令哟,你可听听,这厢还有苦主!”

    洛宸十分配合,端出架子来:“堂下何人首告,快快说来,本官自会替你转呈廷尉。”

    宋随一头雾水:“怎么怎么,发生了何事?”

    -

    一番笑闹,洛宸命小厮将点好的菜品一一奉上,当中的是一大口热气腾腾的什锦锅子。

    萧镜早就饿了,夹了一片又大又薄的五花肉便烫入锅中,其余二人也接连动筷。

    涮肉之余,洛宸道:“今日约了你们前来,原是我得了个宝贝。”

    宋随问:“什么宝贝?”

    萧镜只埋头干饭。

    “这就给你们瞧瞧。”说话间,洛宸忽的吹熄了桌上的灯盏,室中当即暗了许多。

    宋随:?

    萧镜:?

    只见洛宸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囊,上面闪烁着盈盈的光亮,细看竟以为是何处得来的夜明珠。

    萧镜重新点燃了灯,语调幽幽:“洛家小宸,你可知我差点将这莴苣送进了鼻孔?”

    洛宸讪笑,将那香囊仔细理了理,放至萧镜面前:“这香囊用的可是千金一匹的燕城锦,燕国皇室的特产,上面还撒了夜明珠的粉末,可算得上新颖别致?”

    “知道了知道了。年节时分燕皇例行封赏,去年才遣使送来两匹,我在母后那见过。”萧镜瞥了一眼香囊,“眼下诸侯势强,天子势弱,这也算是他们难得的东西了。”

    “将夜明珠的粉末撒在布上?这可真是个新鲜事。哪家姑娘送的,针脚还不错。”宋随自萧镜身前拿过香囊,左右翻看,旋即又起身将它系在自己的腰间,“如何,我带上好看吗?”

    “美人带香。”萧镜头也不抬。

    “霸王簪花。”洛宸煞有介事地抿了口茶。

    “你们俩个真是够了。”宋随摘下香囊扔进洛宸怀中,坐下接着用膳。

    洛宸收起香囊,兀自解释道:“前些日子我家堂兄自燕国归来,他说这种香囊在那边十分时兴,尤其风靡王公贵族之间,于是他便弄了三枚回来。原想着咱们一人一个,可昨日府上鼻子灵的医家看出了些端倪,如此就不便相赠了。”

    “有何不妥?”宋随忙问。

    “这香囊中装的是芸香,男子佩戴易使阳气亏损,难有子嗣。”洛宸言语之间,一直仔细瞧着萧镜的神色。可萧镜并未十分在意,只与那锅中的蘑菇斗得难舍难分。

    宋随连连惊呼:“呀,怀安还是快快将那香囊拿得远些,洛太傅膝下就你一个独子,必然是等着你开枝散叶的。”

    “随兄所言甚是!”萧镜敷衍地附和着,又自锅中夹了一块豆腐,只可惜下筷狠了点,豆腐一分为二,萧镜只夹到了其中一半。

    “倒也无妨。”洛宸此时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样,自锅中捞走了萧镜剩下的豆腐:“昔日有位皇帝,年幼时曾常年佩戴芸香,继位后却依然子嗣颇丰,可见传言不可尽信。”

    宋随恍然大悟般点头道:“怀安果然真知灼见!”

    -

    一顿什锦锅子,本就吃得极慢。席间萧镜只道相约不能无酒,又要了一壶青梅酿来。

    待到酒足饭饱,竟已到了亥时。

    洛宸与宋随一同充当马夫,先送萧镜回府。

    世子府门前,萧镜身边的两个贴身婢女抹春和涂夏早已等待多时。远远地看到洛府的车驾行来,立刻便迎了上去。

    “洛公子安好,宋公子安好。”

    “两位姑娘不必担心,你家殿下已全须全尾地送回来了。”洛宸回身替萧镜撩开了马车的门帘。

    萧镜利落地下了车去,拱手辞别二人,携了两个婢女进了门去。

    风中远远地传来些絮絮之语,细听像是萧镜的声音。

    “不过是晚了一刻钟的时间,算不得迟了……”

    洛宸凝视着萧镜的背影,长叹一口气。热气在寒雪夜凝成一道白雾,倒显得洛宸有些像今日那口什锦锅子。

    萧镜和他自幼相识,从前他便觉得殿下行事多有怪异之处,可又说不上来有何不妥。今日他以那燕城锦的香囊试探,已然确定并非多虑。

    他自幼侍奉的主君,果真是个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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