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傅谨用过晚膳,春来拿了药来给他换药,被他一把推开。

    “这都半个月了还换什么药,查问得怎么样了?”

    “已经抓回来十几人,他们都说没有救过人,我看他们不像说假话,人数太多还在继续追查。”

    “都关起来,找到人再放。”

    “是。”

    “周铭于那边查到什么了?”傅谨起身走到门口,春日里夜晚还有些凉意。

    “他什么都没查到,许国舅替他说了不少好话,皇上只罚了一年俸禄,小侯爷最近每日都去许府,听说国舅长女在跟他学写字画画。”

    “跟他学?”傅谨冷笑一声,“只怕墨迹未干清白就没了,许攸竟也敢。”

    “皇上最喜欢小侯爷的字画,许国舅是投其所好,明年许小姐及笄怕是也要送进宫了。”

    “皇后盛宠如此他还不放心,送了也是白送,今夜月色不错,陪我去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

    “王爷,太医让您好好休养,您别再伤着了。”春来亦步亦趋跟着傅谨,一边说着就来到院中。

    “皮外伤早好了,来跟我过几招。”傅谨一招手侍卫急忙把佩剑送了过去。

    春来没办法只得拔剑陪他,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几十招,只听得剑身相碰叮叮咚咚的声音。

    “王爷,”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跑进院子,“启禀王爷,有人朝落烟谷去了。”

    傅谨急忙收剑,“终于等到了,可有加派人手?”

    “有,小人来之前已经把埋伏在附近的人都调了过去。”

    “好!我也过去瞧瞧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

    “是个姑娘。”

    傅谨顿时愣住,“什么?”

    白之桃进了落烟谷,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缓慢,她的眼前浮现出很多过往的情景,慈眉善目的师公,活泼跳脱的师父,还有那么多师叔师伯,落烟谷总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可是后来人便越来越少了。

    灵修堂已经破败到无法看出它原来的模样,只剩几根柱子歪歪斜斜靠在一起,白之桃走过去,脚下坚硬冰凉的青石板提醒她已经进入正厅,再不会有人打坐,不会有人修炼,不会有人比试了。

    白之桃鼻子酸了,若是让师父看到如今的场景,只怕又要难过得几天几夜睡不着。月亮突然躲了起来,她眼前一黑伸手不见五指,索性便坐了下来,从未有过的孤独感扑面而来,她抱紧双臂蜷缩起来,一想到她和师父离开之后还有人在这里独自生活,心里又为他难过起来,情深至此却不能相守相伴该是多大的遗憾。

    过了很久山谷突然被月光照亮,白之桃举头望月,快到十五了吧月亮又要圆了,可有的人却永远都团圆不了,她起身朝着灵日峰而去。

    灵日峰灵月峰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只山脚的杂草更多更茂密了,草丛里沙沙作响不知是风吹的还是里面躲着伤人的东西,白之桃也不管它,纵身一跃就幻化成一只白头翁朝着灵日峰飞了上去。

    白之桃恢复人形坐在了粗壮的树干上,她拍了拍树身口中念叨,反魂树,幸好你还在,她头朝下将自己挂在树上,手中幻化出一柄匕首去削树根,她想要不要给自己备着些,万一…呸呸呸,白之桃红了脸暗骂自己没出息,姑娘家胡思乱想真是丢人,正要下手的时候她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树根,好像不久前才有人削过。

    这怎么可能,阿吉兹说过落烟谷几乎没人敢来,算他是安溪国的人不知道内情,那慕山自小在大戎国长大,他也这样说,而且这么多年也从未有妖物的传言,不可能有人知道反魂树的用处,难道是…

    白之桃匆匆削了一片树根,她是来寻找意中人的,不想与那些人正面冲突,虽说她有心理准备不怕死,那些人也未必是她的对手,但犯不着拿命去赌,还是早些离开得好。

    穿过密林刚出落烟谷,几十人挡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为首的人戴了面具,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肃杀之气。

    傅谨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白之桃,她身穿白色锦袍,质地看起来有些厚重,袖口扎的很紧不似寻常那般宽袖,梳着男人一般的高发髻没有过多装饰,只带着一条抹额,看起来不像中原女子。

    “三更半夜,姑娘是来采药吗?”

    “我想来便来,你管我做什么,落烟谷又不是你家的。”白之桃看到傅谨腰带上有个什么东西在发着光,她可太喜欢发光的东西了,从前家里有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她每晚都抱着睡觉,可惜那几颗实在太大不好带出来。

    “救人是好事,姑娘为何要躲躲藏藏?”

    白之桃一愣,他怎么知道我是要救人的,难不成是阿吉兹的人?可看起来也不像啊,不会是慕山那个愣头青醒了去报官了吧,也不对,慕山怎么会知道她来了落烟谷。

    “与你何干,你是什么人?”

    “姑娘救的人是我朋友,”傅谨跳下马缓缓朝白之桃走去,“我特意来感谢姑娘。”

    阿吉兹来往大戎国做生意,肯定认识许多人,也许问情城里就有他的人,偷偷跟着自己到了这里,白之桃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怎么轻易就相信阿吉兹对自己屈服了。

    “不用这么客气,应该的应该的。”白之桃不想跟他们动手,轻松对付一个人就算了,轻而易举对付这么多人肯定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傅谨越走越近,他终于能看清白之桃的样貌,清澈透亮的眸子弯弯的眉毛,白皙光滑的肌肤透着淡淡绯红,鼻尖还有细细的汗珠,而她的抹额上镶满了颗颗饱满的珍珠,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站住!”白之桃急忙退后几步,将反魂树的树根一把丢了出去,“把这个拿回去煮沸熬成药丸就能解毒了。”

    傅谨以为她偷施暗箭忙闪身去躲,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腰侧的小香包飞一般地到了她的手中,扭头就发现她已经跑进了密林中,春来带人一齐冲进密林,没人注意到高高的树杈上站着一只白头翁,嘴巴里含着一个东西,低着头看他们在林子里漫无目的横冲直撞。

    傅谨拿脚尖踢了一下白之桃方才丢下的东西,她口中说的是解毒,谁知是不是障眼法,傅谨不敢用手去碰,扯下一截袍子把那东西捡了起来,看着像是树皮树干树根一样的东西,一股混杂着沉香和腐臭的味道飘入他的鼻中,他急忙掩住口鼻,心里却十分好奇,就是它让莫青安活下来的?

    慕山幽幽转醒觉得脖子像要断了一样,他伸手抚摸一把突然发现身边躺着阿吉兹,他起身四处寻找却不见白之桃的影子,那打昏他的人一定是白之桃,没想到她还会功夫,一路上竟也没发觉。

    他查看了阿吉兹的情况,脉搏非常微弱,他急忙去找大夫,一连找了七八个大夫都查不出他生的什么病中的什么毒,慕山没有办法只得求大夫们开个方子试试,连着服了三天各种药也没有好转,慕山愁的莫衷一是无计可施。

    这日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掌柜的领着三个人找到了慕山,慕山一看是常年跟在阿吉兹身边的胡木塔三兄弟,他们在京城久等不到阿吉兹便来到问情城一间客栈一间客栈地找。

    “首领现在就是这样一直昏睡不醒,我找了很多大夫都说无法医治,白之桃也逃走了不知去向。”

    三兄弟对视一眼,老大开口道,“我们把首领带回去,安溪国也有许多好大夫。”

    慕山也是这么想的,无论能否医治,总是要落叶归根,若真的救不活,也不能让阿吉兹客死他乡。

    “今天不早了,我们在这休息一晚明天去京城,把货物处理掉我们就回去,大哥,弟弟,你们说。”老二道。

    “好,就这样。”老大同意。

    慕山插话道,“那些香料早就有了买家,我可以帮忙联系,至于要带什么回去你们兄弟自己决定,不过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为什么?”三人齐齐问道。

    “来的路上首领已经答应我让我留在中原。”慕山解释道。

    “是这样,”老大说完三兄弟又互相看看,老大接着说,“那今天晚上咱们大醉一场,很久没和慕兄弟喝酒了,以后也见不到了。”

    四人推杯换盏中慕山喝的最多,三兄弟很有默契地给慕山灌酒,喝了不到一个时辰慕山就趴在桌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老三掏出弯刀就要砍,被老大制止,“大哥为什么不杀了他,一定是首领不让他留下,他才害了首领。”

    “杀了他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老二眼珠子一转,“我们把他卖给斗场,他身强力壮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老大满意地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三兄弟像是猎人盯着猎物一般看向慕山,接着齐声大笑。

    白之桃离开落烟谷后又回到了问情城,不过她刻意避开了慕山所在客栈附近,毕竟问情城也很大,好吃好玩的地方简直不要太多,什么黄焖鱼翅、烧鹿筋、爆炒凤舌、荷包里脊、樱桃肉等等,她别说吃了,从前听都没有听过,除了满足口腹之欲她还扮成男装去青楼看姑娘跳舞唱曲,那一个个曼妙的身姿甜美的嗓音让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要心动,前夜她还去了大名鼎鼎的斗场。

    斗场每逢初一、十一、二十一开放,从酉时开始一共五场比赛,两两对战不死不休,她听人讲过去最长的一场足足打了三天三夜,那两人后来都死了。刚开始看的时候白之桃很兴奋大声叫喊着,直到其中一人倒下另一人还是拼命地朝着他挥拳头,她能听到血肉飞溅的声音,男人鼻子里发出浅浅的□□声,接着便没了气息。

    连着看了两场白之桃就看不下去了,她不理解身边的人为什么这么兴致勃勃,生死在他们眼里竟是这样不值一提的事,只要他们看得高兴刺激,其他的都不重要,她讨厌这些看客,更讨厌斗场的老板。

    白之桃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最后一场比赛的人,其中一人就是慕山。

    开心了几天之后白之桃就笑不出来了,问情城是个逍遥窟更是个吸金窟,她带出来的盘缠所剩无几,她不舍得地抚摸抹额上面的每一颗珍珠,那还是从熊师公攒的宝贝里挑来的,师父说过这些珠子十分值钱,可她也不想去偷去抢。

    白之桃来到阿吉兹说的迷心玉,确实有不少珍贵玉石,但她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倒不怎么稀罕,就是师傅们的雕工实在令人赞叹,一枚小小的玉簪都能雕出各式花样,她连着挑了许多都十分中意,直到掌柜的笑眯眯问她看上了哪一个,她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白之桃摘下抹额放在桌上,“我来当东西,你们收吗?”

    “当东西该去当铺才是,”掌柜的眼睛盯着白之桃的腰间,那里挂着一个发光的小香包,“不过姑娘既来了也不是不能收,我先看看货色。”

    掌柜装模作样看起了抹额,招手叫伙计过来与他耳语几句,不过这些珍珠品相是真好,白之桃刚一进门掌柜就注意到了她的抹额,“姑娘从哪儿来啊,瞧着不像咱们这儿的人。”

    “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

    “那姑娘来这里是投亲还是过路?”

    “你问这个做什么?”白之桃眉头微蹙。

    “姑娘有所不知,你这珠子是极好的,我可以都买下,不过我这里可不是当铺,姑娘若是离开也就罢了,别过几日姑娘寻着落脚处了又想拿钱来赎,我可是不答应的。”

    “都买下?我这珠子很贵的,一颗珠子少说也几十金,你有那么多钱吗?”

    掌柜呵呵笑了两声,“自然是有的,姑娘放心,姑娘是要银票还是银子?”

    “我要金元宝。”

    “好,不过这大白天,姑娘若是带着一箱金元宝出门,且不说姑娘能否拿得动,只怕会招来歹人,不如迟些姑娘再来,戌时三刻我在这里等你如何?”

    “掌柜的可要说话算话,我晚上再来。”白之桃高高兴兴地走了,她没注意到方才同掌柜耳语的伙计悄悄地跟上了他。

    掌柜走到后院,一个身姿飘逸的女人正在舞剑,她眉梢眼角很像男人十分英俊,嘴唇却红润单薄,“苏大人,主上的夜明珠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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