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眼皮子都不抬，“窗户底下就是澧水，澧水一年不知有多少淹死鬼，有什么稀奇的。”

    “红姑，我瞧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救人一命…”

    “打住，”红姑抬手，“天还没大亮你哪只眼睛能看出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你就是戏文听多了，别成天想着落难公子俏红尘的风流故事，你没那个命。”

    柳烟看向半倚在床上的红灵，眼神中流露着求助，红姑挡在她们的视线之间，“你少给我惹麻烦，你要真想救人，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让你们在地底下做一对鸳鸯。”

    “红灵姐。”柳烟假意哀求地叫了一声。

    “闭嘴，都给我出去。”

    等两人出门红灵缓缓起身叫了声红姑，红姑摇头叹气道，“就知道你是个耳根子软的人，看在你的份儿上，我只当日行一善给你积德。”

    “还真让柳烟给说着了，”红姑站在床边打量着被小代救起昏迷不醒的男人，“这玉簪一看就是好东西，还有他这身衣服，这可是天蚕绢。”

    天蚕绢是由蚕丝和金线编织而成，色泽极其鲜艳，还能散发出清香馥郁的气味，它外观质感如同缎子，但更加柔软，非常受到皇上的青睐，因此所有的天蚕绢都进了皇宫，只偶尔赏赐一些给朝中重臣和后宫得宠的嫔妃。

    红灵眉头微蹙，小代湿哒哒地站在她的身旁，“这人肯定活不了，你看他胸口那两支箭插得多深。”

    “难得做回善事，唉，”红姑摇摇头，“红灵你给看看，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我觉得还是打副棺材吧。”小代拧了一把湿透的衣服。

    “真是晦气，等下月初一一定得去庙里拜拜菩萨。”

    红灵越过二人直接走到男人身边，俯下身子在男人受伤的地方仔细查看一番，“你方才救他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

    小代挠挠头似是在回想，“我没注意，好像…没有？”

    红姑突然就明白了红灵这么问的深意，“这人必定来头不小，若救不活他难保他的家人不会找我们麻烦，若救了他，那想要他命的人也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这该死的柳烟，给我惹了多大的祸事！”

    “不怪她，是我多嘴了。”

    “人已经带回来了，说怪谁也晚了，好歹是个有身份的人，要不我们先保住他的命？”红姑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他的身份足够保护朱梦阁。

    “红姑说救便救，小代把我的药箱拿来。”

    等小代把药箱拿来，红灵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麻利地撕破男人的衣服，男人也不知在澧水中泡了多久，伤口已经有些溃烂，红灵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两枚箭头挖了出来，顺带着割去了一些腐肉，看得小代和红姑是心惊肉跳腹中翻涌。

    “怎么样，是不是救得活？”红姑拿手帕遮着口鼻。

    “大约可以，小代，黄连两钱，栀子两钱，黄芩、黄柏、大青叶、木芙蓉叶、蒲公英各一钱，煎水服用一日三碗，去抓药吧。”

    “好我记住了。”小代抬脚要走被红姑拦了下来。

    “别只顾着旁人，你的伤也要紧，给自己也开个方子让小代一并买回来。”

    “我没事都是皮外伤，”红灵给男人的伤口倒了些止血的药粉，把手上的瓶子在红姑眼前晃了晃，“我有这个就行。”

    上完药红灵扯过一边的被子给男人盖上，趁着背对红姑的时机，将藏在手里的三支银针插进了男人的胸口。

    出阳王遇刺，莫青安失踪，这两个消息在朝堂引起了轩然大波，皇上傅谦雷霆震怒，以护卫京城不力问罪护卫军中郎将陆练，其实出阳王遇刺根本就在城外，陆练面对君王之怒也不敢辩解，他便由四品中郎将变成了五品都尉，虽不甘心也只能接受贬官的责罚。

    傅谦还责令刑部周铭于半月内抓到刺客和幕后主使，周铭于慌张失措地偷偷看向许国舅，后者悄悄动了动手指让他应下再说。

    下朝之后傅谦便赶到了出阳王府，傅谨听到门外人声攒动，捂着受伤的左肩坐了起来，门刚被打开他就急切地问，“青安找到了？是不是找到青安了？”

    见走进来的是傅谦，他挣扎着下了床跪拜，“参见皇兄！”

    “伤成这样还行什么礼，快把你家王爷扶起来。”

    春来急忙搀扶着傅谨起身，傅谨踉跄着走到傅谦身前，“皇兄，我的伤不碍事，快点多派些人手去找青安，他是为了救我才掉入澧水之中。”

    “朕知道，朕已经派了陆练去找，你放心青安不会有事的。”

    “是我连累了他，都怪我，那些刺客要杀的是我。”傅谨一脸懊恼。

    “你是朕嫡亲的兄弟，竟敢对你下手，朕一定追查到底！可有抓到活口？”

    “没有，有七八个来不及逃走的都自尽了。”

    “皇上，”春来突然跪下，“求皇上给王爷做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住口！”傅谨抬脚想踹他，自己却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春来爬过去想将他扶起来，却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皇兄面前你怎敢胡言！”

    “春来，你给朕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许胡说，滚出去！”傅谨用力推开春来。

    “傅谨你给朕去床上躺着去，这是圣旨。”傅谦压着怒气道，傅谨见他好像真的生气了便由春来搀扶着回到床上躺好。

    傅谦走到床边坐下怒视着春来，“究竟怎么回事？”

    “启禀皇上，两个月前府里新买来一个丫头，奴才见她手脚麻利做事谨慎就让她在王爷身边伺候，一个月前她竟给王爷的茶水里下了毒，幸亏奴才不小心打翻了茶杯，那丫头见事情败露二话不说便服毒自尽了，王爷不想让皇上烦心，嘱咐奴才们谁也不许提这件事，谁知那幕后黑手竟如此穷凶极恶，非要置王爷于死地不可。”

    傅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坐下后带着余怒道，“这么大的事竟不让朕知道，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你就算不想说也该加强防范，也不至于弄成如今的局面。”傅谦敲了敲他的头。

    “都是我的错，可是皇兄，”傅谨拉住了傅谦的手，“青安，一定要找到青安，他一定不能有事。”

    傅谦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背，像小时候一样又摸了摸他的脸，“朕知道，你好好养伤，怎么不见苏葵？”

    “前些日子听说问情城来了个神医，我叫她去带回来。”

    傅谦又是欣慰又是无奈地说，“做这些也都是徒劳，若苏葵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受伤。”

    傅谦走后春来端着药进来，“王爷你怎么不告诉皇上那箭头上有毒？”

    “不想让皇兄再劳心了，若让他知道我随身还带着解毒药，他肯定更加担心，你以后再这么口无遮拦我定不饶你。”

    春来点点头把药递给傅谦，“属下知错，好在苏葵提早给王爷做了准备，否则我们真是要阵脚大乱。”

    “府里的人都派出去了？”

    “都派出去找莫公子了。”

    傅谨看着手里乌黑的汤药，口中默念，青安你可一定不能有事。

    陆练今年三十二岁，剑眉星目长得很精神干练，下巴有一道浅浅的伤疤，他负手站在船头，澧水上原有的船只都被他征用，几十条船沿着澧水细细搜寻，大半日过去除去一具泡的发胀已经辨认不出容貌的男尸一无所获，莫青安是昨夜受的伤，还不到一天的时间断不会是他，陆练松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朝堂之上敢对出阳王下手的人不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如今还连累了莫大将军的公子，不久之后也许又会有一场腥风血雨，想要过安稳日子真是太难了。

    “陆大人再有半个时辰天就黑透了。”一个侍卫小心翼翼地说。

    “打着灯笼也得继续找。”陆练冷冷回道。

    “大人，咱们离京城已经很远了，澧水水流不急，莫公子大约是到不了这里的。”

    陆练沉思片刻道，“去莫公子落水的地方丢个重量相仿的麻包。”

    “是，不过澧水边上这么多人家，也许莫公子已经被救了。”

    陆练没有说话，莫青安受了那么重的伤，若有人碰到捞了起来也该送到医馆，将军府的人正在搜查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医馆，但愿莫修竹那边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