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二天叶晴柔来到办公室销假,康芝跟其他人围了上来。大家都知道她此番进了军统的监狱又脱身,可谓险象环生。虽说军统抓了稽查处的人,可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但能顺利脱身,也还是值得一番围观讨论。晴柔对于这件事,跟她们也并无话可说,只得敷衍一下,三言两语把她们打发了。

    围观的人散去后,康芝又神神秘秘的跑来,跟晴柔说:“我下午要送一份文件去军统,就不回来了,我桌上有些文件,你有空帮我抄写一下?”晴柔平时经常给她做替工,她有时候也帮晴柔一起做些事。晴柔想着第一天回来也没什么事,便应承下来。康芝还不走,又跟她说:“你不问问我送什么文件吗?”晴柔觉得奇怪,这位小姐平时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今天这样吞吞吐吐,到底怎么了,于是问道:“什么文件?”康芝悄声说:“你那位好朋友的档案。”晴柔心里一惊,问:“谁?”康芝朝窗外努努嘴,说:“华处长。”晴柔来不及多问,康芝转身已经走了。晴柔呆呆地望着康芝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她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尽快通知华处长,她拿起电话,打给华子瞻。电话响了许久,却没有人接。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她跑到军需处,打听华子瞻去哪了。正问着,看到华子瞻跟一些人从外面回来。晴柔远远地喊他的名字,其他人看到,会意一笑,都走开了。

    华子瞻走上前来,问她:“叶小姐,找我有事吗?”叶晴柔忙把他拉到一边,将康芝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他。他听了以后,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又笑着对她说:“我知道了,谢谢你。这件事情,请不要告诉别人。”叶晴柔担心地说:“军统在调查你吗?”华子瞻点点头说:“大概吧,但他们查不出什么来的。”

    杨先麟能坐上军统情报处副处长的位置,靠的是他的敏感多疑外加手段狠辣。押送刘部长中途换车,再到刘部长等被秘密处决,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此时他对华子瞻已经起了疑心,于是要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准备一份华子瞻的档案,他要亲自查查这个被戴局长褒赏的人身份到底有没有可疑。

    档案送过去没几天,军统又来人了。这回杨先麟带队直接冲进了华子瞻的办公室。华子瞻此刻正跟行动处的邝处长坐在办公室。邝处长见状,忙拦道:“你们想干嘛?有话好好说。这里好歹也是警备司令部呀!”杨先麟瞟了一眼邝处长,说:“军统本就负有督查军内的职责,我们只是尽职做事,请华处长回去谈谈,还请各位配合。”邝处长挑衅说:“我不配合又能怎么样?你还把我毙了?”杨先麟冲手下挥挥手,立即有几人拔出枪来对准邝处长和华子瞻。

    华子瞻看杨先麟有备而来,不好强顶,忙说:“大家别伤了和气。杨处长是来找我的,何必跟无关的人过不去。邝处长,你先走吧,我跟杨处长聊聊。”邝处长无法,只得骂骂咧咧地朝外走。

    杨先麟看华子瞻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便道:“华处长,有些事情,想找你核实一下。”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抖开递到华子瞻眼前,“你看,拘捕证我已经跟上面申请好了,那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华子瞻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杨先麟既然花了那么多功夫研究他,就不会轻易罢手。他点点头对杨先麟说:“既然杨处长处心积虑,那我恐怕不去不成了。不过我想先打个电话。”杨先麟不屑地瞥了一眼,说:“抱歉,恐怕我不能让你打这个电话。”

    一队人拥着华子瞻走到门口,正巧遇到康芝从外面回来,华子瞻停住脚步,跟杨先麟说:“我跟康小姐说句话总可以吧?”杨先麟认出她是到军统送文件的人,而且当着这么多人,说的必定也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于是蛮横地说:“一句!就在这儿说!”

    华子瞻上前一步,跟康芝说:“麻烦你帮我跟叶小姐说一下,中午不能跟她一起吃饭了。”话音刚落,就被杨先麟的人推走了。康芝看形势不妙,一溜烟儿地跑回去给叶晴柔报信儿。晴柔听说,愣了半天,一是知道了华子瞻被带走感到吃惊,二是今天并没有约华子瞻吃午饭,华子瞻这么说一定是在给她传递什么信息。她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要说一起吃午饭,还是刚来时去上海菜馆那次。难道是让她去那里?晴柔顾不得多想,马上出门去往那家饭馆。到了饭馆,晴柔看到上次跟华子瞻熟稔的伙计,问道:“伙计,华处长最近来过吗?”那伙计上下打量晴柔一番,认出她来,说:“哦,你就是那位上次跟华处长一起来的小姐吧?”叶晴柔点点头。伙计不放心,又问道:“请问小姐贵姓。”晴柔忙道:“姓叶,叶晴柔。”伙计于是走到柜台上,跟另一人窃窃私语一番,然后招手让叶晴柔过去。叶晴柔走过去,伙计递给她一个信封,信封上面写着“叶小姐亲启”几个大字。晴柔扫视了一下四周,迅速接过信封装到兜里。她低着头走出好远,才躲在弄堂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纸,疏疏朗朗写了两行字“沪东情报站 范会贤”。下面是一行数字,像是电话号码。应该是要让她找这人帮忙,或者通知这人。晴柔走到街当中,叫了一辆黄包车去到几条街以外找了个电话亭,按着信纸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喂?沪东情报站,哪位?”对面传来声音。

    叶晴柔握紧电话小声说:“喂,请问是范会贤,范先生吗?”

    “对,你是哪位?”对方说。

    “你好,我是华子瞻的朋友,打电话是想通知你,华先生被军统的人带走了。”叶晴柔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着急地说。

    对方停了一下,接着问:“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

    叶晴柔说:“就在刚才,二十分钟以前。具体什么事不清楚。”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好的,我知道了。”

    电话挂了。听筒里传来“滴---”的忙音。

    叶晴柔像是看书看到一半没了下文,心里空落落的。她既庆幸自己完成了华子瞻交给她的任务,又担心这个电话并不能如她所愿将华子瞻从军统救出来。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她看了看手表,心想不能离开太久,要马上回去。

    一整天下来,叶晴柔坐立不安,康芝看她这样,走过来安慰她,说:“放心,华处长不会有事的。”叶晴柔勉强地冲她笑笑,心里却更加慌乱。她想,她越来越清楚华子瞻是什么人了。她在心里设想了无数遍该怎么救他,她想去找在国防部任高官的表叔叔。可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呢?他是她的什么人?值得她这样拼尽全力救他?表叔叔会帮她吗?越想越乱,简直心乱如麻。

    华子瞻被杨先麟带到了刑讯室,毫无惧色地坐在刑讯椅上。杨先麟随意地侧身坐在桌子角上,问他:“华先生,咱们不是第一次碰面了,那我就长话短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有什么任务?你直接招了,我们就看在你曾经也为军统效力的份儿上,帮你争取个轻点的处罚。”

    华子瞻蔑视的瞟了一眼杨先麟说:“我是警备司令部的军需处处长。你让我招什么?”

    杨先麟笑笑,说:“对,那就说说你去警备司令部之前的事儿。比如,在伪政府里都做了些什么?”

    华子瞻说:“我是被派到伪政府潜伏的,并且为党国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情报,这些军统应该都有记录,戴局长也知道。”

    杨先麟紧追不舍,问道:“你说你是潜伏的,那是谁派你潜伏的?我们可没找到你被派遣的记录。军统派出去潜伏的上上下下成千上万人,为什么单单没有你的记录?”

    华子瞻没有丝毫畏惧,说:“这个事情,你可以去问戴局长。我是直接受他的委派。具体情况,我不方便跟你说。”

    杨先麟听到事关戴局长,觉得兹事体大,看看华子瞻理直气壮的样子,又不像在撒谎,何况这种谎言,很容易就被戳穿的,撒这么个弥天大谎,对他来说也并没有太多好处。不过既然牵涉到上层,那还是让站长定夺。于是,他起身走出刑讯室,来到站长办公室汇报情况。

    站长听完杨先麟的话,皱着眉头握着手里的水杯半晌不出声。末了,他说:“你看看,我本来不让你去抓他,现在好了,他让咱们去找戴局长对质。”

    杨先麟不服气,说:“他确实没有派遣记录,我们查了好几遍了。你说,他算哪根儿葱?戴局长怎么可能亲自派他?”站长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杨先麟,拿起手边的电话,递给他说:“要不这样,你亲自问问戴局长?”杨先麟苦笑着顺手接过电话放回去,说:“我问戴局长?我算哪根儿葱啊?戴局长会理我?”站长叹了口气,说:“先关他两天,你找找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告诉他,只是配合调查。先不要用刑。”杨先麟只得点点头。

    没有人敢去问戴局长。但是戴局长自己找上门儿来了。

    第二天,站长办公室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站长接起电话,突然像坐在弹簧上一样,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电话那头,戴局长问到关于华子瞻的事情。

    站长忙答道:“戴局长,是这样,我们在肃奸行动中,梳理了军统派出人员的信息,这个华子瞻,既没有派出记录,也说不出是谁派他潜伏在伪政府,说明他可能就是汪伪政府的特务。所以想请示一下上峰,是不是跟其他人一起处决?”

    戴局长说:“这个人,我比较了解,在抗战时期为我们秘密传递了很多情报。我不同意处决!”说完,“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站长挂上电话,仍然心有余悸,忙叫来杨先麟和何广生。杨先麟看站长脸色不对,知道事有不妙,先上前一步道:“站长,是不是上面有什么消息了?”站长把手里的文件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大骂道:“以后谁他妈也别再给我捅娄子了!那个华子瞻,赶紧放了。戴局长亲自打电话来让放人!”杨先麟听到,倒抽一口冷气,不仅是因为消息传得这么快,而是没想到此人居然背靠戴局长这座大靠山。

    原来,叶晴柔将消息传递给沪东情报站站长范会贤的当天,范会贤就立马从上海启程去往南京。当天晚上,范会贤面见戴局长,禀报了华子瞻被上海站抓捕的消息。范会贤一直颇为欣赏华子瞻,同时又深得戴局长信任,他曾多次在戴局长面前提到华子瞻在伪政府时期替军统获取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戴局长听了范会贤的报告,于是有了今天这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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