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鱼干

    曲宜染垂眼盯着路面心不在焉地赶路,走着走着灰白的石地面上出现了两双脚,紧接着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曲老弟,你这走着路还能发呆啊。”身穿绯色朝服的林钦时咧嘴笑道,“许久未见有没有想我啊?”

    他的眼睛是正宗的桃花眼,笑起来像缀了星星,亮晶晶的。

    “林兄!你这是刚从离州忙完回来啊,今日早朝都未见你。”曲宜染上下粗略的打量了一下自己平日的好兄弟,好在只是瘦了一点。

    一提到离州,林钦时无奈叹息道:“可不吗,离州那大坝一塌,我们户部又得往外批钱重修,我可得实地勘查一遍,省的有些小人整日想坑我们。”

    曲宜染看向他身旁的另一人,那人也穿着朝服,身形瘦高、眉清目秀,竟是她那新来不久的同僚周议。

    对方注意到她的视线也看了过来,清冷的丹凤眼让他不怒自威。

    周议冲曲宜染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曲宜染微微颔首,表示你也好。

    “嚯,曲老弟你这是桃花开了啊,哪家妹妹送你的?”林钦时打开那口玄瓷锅盖弯腰嗅了嗅,“呦还是正宗的莲子羹,可惜已经冷了。”

    这一声惊呼使得在场的几人围在了这口玄锅周围。

    正当曲宜染琢磨着如何开口,一道声音抢了答。

    “余妃的。”周议站在一旁背着手冷静开口道。

    林钦时拿着汤勺的手一顿,愣愣抬头,“???谁?”他在周议和曲宜染脸上来回瞅着。

    “额......”曲宜染抬手挠了挠脸颊。

    周议以为林钦时耳背没听清就分外正经地重复道:“余妃的,我值班时遇见几次她给圣上送粥所以识得这种锅。”

    林钦时张口愣了一瞬,上前抓住了曲宜染的肩膀,“曲宜染,曲老弟!你快骂我龌龊,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这粥的确是余妃娘娘做的。”曲宜染眼看着林钦时的瞳孔震裂,接着道:“不过,这是圣上赏我的。”

    这下就连周议脸上也浮现一丝诧异。

    林钦时松开手摸着下巴,“你是说,余妃娘娘煮的粥本来是要送给圣上,结果圣上最后又赏了你?”

    曲宜染点了点头。

    “你怕不上哪里得罪了圣上吧?”林钦时靠近曲宜染小声道,“那位娘娘可是永平侯送进宫的,得罪了她不就是间接得罪了永平侯?”

    .…..还真有几分道理,虽然余妃娘娘看起来并没有多么生气,曲宜染心中想道。

    “两位大人,可别让圣上久等啊。”站在林钦时身后的公公出声提醒道。

    林钦时拍了拍曲宜染的肩膀,“你小子,最近稍微长个心眼儿,为兄走了。”

    一旁的周议顺势看了一眼曲宜染,也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曲宜染垂眸接着往前走。

    走到一岔路口时身后的内侍突然叫住了她,她回头望去,心中不免疑惑。

    “怎么了?”

    那内侍端着玄锅表情慌张道:“大人,可不能再左拐了!咱们该走的是右侧的路。”

    曲宜染闻言转过头看向前方,果真是自己走神走错了方向。

    “哦,那边是……永…”曲宜染看向左侧的路。

    她这边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内侍咳嗽了一声堵住了她之后的话。

    “大人您知道就好,那几个字可千万不要说出来啊!”内侍表情凝重,身子不断朝□□。

    曲宜染识趣的闭了嘴,她抬眼朝左侧的小道望了望,只能看见柳树翠绿的枝条在空中轻荡。

    随即,她抬步朝右拐去。

    夜色融融,弯月如钩。

    皇宫外一处荒宅的墙角下,一个黑衣人正靠在墙面上把玩着手中的火折子。

    其墨发高束,脸戴面纱,看不清样貌。

    一刻钟后,墙角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动静,黑衣人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向身后瞧去。

    树丛后走出一黑衣少女,她瞧见墙角处的身影后径直走了过去。

    “大人。”黑衣少女道。

    她看着眼前之人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清婉秀丽的脸庞。

    曲宜染嗯了一声,“阿流,情况如何?”

    “人已经找着了,都已打点好。”阿流道,

    曲宜染点了点头,“好,现在就带我去见她。”

    有了上次的经历,她们两人此次行动不再选择施展轻功而是猫着腰在巷子里“窜”。

    两人尽最快的速度抵达城西一户普通人家的门前,阿流推开木门领着曲宜染进了屋。

    屋内灯光昏暗,各处都透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曲宜染戴上面纱点燃火折子,借着火光她瞧见了坐在榻上的老妇。

    “老人家,晚辈深夜造访多有得罪,先给您陪个不是。”曲宜染弯腰行了一礼深表歉意。

    那老妇仍规矩地坐在榻上,“无碍,你们找老身有何事啊?”

    曲宜染直起腰对上老妇浑浊的眼睛,“晚辈想问当年永乐宫走水一事。”

    她仔细观察着老妇的表情,只见其一听到“永乐宫”三字后,她两眼睁大随即凝眉久久不语。

    见老妇犹豫不决,阿流沉声道:“我们已查出永乐宫着火那年您仍在宫中当嬷嬷,只要将当年发生的事说出来我们就将银两交予您,您难道不想治您儿子的病吗?”

    老妇张了张口,哀叹了一声,“自从那里着火之后,这三个字就成了宫中的禁忌,只要一提全家就都会被杀头的。”

    曲宜染察觉到老妇的顾虑,她张口道:“您放心,今日您所说之事不会有一个字透漏出去,您若不放心,我会派人拿着银两将您与您儿子一同送出京城。”

    话说到此,那老妇才被说动。

    “关于永乐宫,老身只知那天晚上永乐宫突然燃起大火,将先帝、昭仁皇后以及先太子都困于其中,等有人发现之时为时已晚,三人就这么被活生生地烧死在屋里。”

    说罢,老妇手掌相合两眼紧闭,嘴里嘀咕着什么。

    如此惊天动地之事她不用打听也能知晓一二,只是这件事一直是个悬案。

    她思量一瞬,蹙眉道:“当时禁卫军何在?火势如此之大为何这么晚才被人发现?”

    那老妇猛的睁开眼做了个“嘘”的手势,她左右望了望表情神秘,“肯定是有邪祟做鬼!您还是莫要查下去了,小心引鬼上身呐。”

    夜风吹来,使得曲宜染手中的火折子疯狂摇曳着,火光在那老妇枯黄的脸上忽明忽暗,那一双混浊的眼犹如死水仿佛下一秒就将你拖下去。

    曲宜染握紧火折子,盯着老妇抿唇不语。

    回去的路上,曲宜染与阿流一左一右闷声走着。

    两人忙活了一晚上又是一无所获。

    看着曲宜染平淡的侧颜,阿流犹豫开口,“大人莫要灰心,皇城那么大,总有人会知道内情的。”

    曲宜染转头冲她笑了笑,查了这么多年了她早习惯了。

    不过她可得加快速度了,得在身份暴露之前调查出一些什么,也算给自己多年的努力一个交代。

    反正查到最后横竖都是死,可不能白丢一条小命。

    ——

    将近年关,宫内开始渐渐忙活起来。

    一来是喜迎新年,二来是当今圣上的生辰将近,京城内各路人都各怀心思。

    而后宫娘娘们的心思可谓是简单明了。

    “姐姐,好久未见姐姐真是越□□亮了呢。”静贵人身穿一俏粉色长裙,扭着小腰走了进来。

    她靓丽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对着上座的余妃娇娇地行了一礼。

    余妃瞧见静贵人后仍靠坐在精致木雕椅上,纤纤玉手拿着玉轮有一下没一下地按摩着脸颊。

    “李妹妹怎么有空来我这了,快坐吧。”

    静贵人微笑着坐下身来,“这不听闻姐姐近日又见到了圣上龙颜,我们东楠堂的姐妹几个挑了些礼物,特地派我前来恭贺刘姐姐您的。”

    边说着,她转身让身后的丫鬟将手中的木盒呈了上去。

    一听这,余妃面露一丝傲色,她端坐起身来轻咳了一下。

    余妃一侧的大丫鬟阿芷走上前将木盒盖打开,是一对当下最流行的宝玉金簪。

    “妹妹们真是客气了。”余妃垂眸看了眼抬手取出一只拿在手中,金簪在其指间转了一圈后又被放回盒中。

    仔细瞧着余妃反应的静贵人出口笑道:“这后宫之中也只有姐姐最配戴这对金簪了,您下次见圣上之时可要戴着这对金簪,好让圣上瞧瞧姐姐的绝美容颜。”

    余妃抿嘴浅笑着,连下次见圣上的衣服都想好了。

    “诶对了,姐姐上回费心费力为陛下做的莲子羹妹妹怎么听闻被圣上送给了那曲大人,莫不是旁人乱说的?”静贵人一脸诧异道。

    上座的余妃听此从刚刚的美好幻想中回过神来,她脸色未变耐心解释道:“这个倒是真的,应该是圣上不爱吃莲子又怕本宫伤心才出此下策。”

    静贵人瞧着余妃娇羞的表情默默翻了个白眼。

    “当时听闻圣上担心曲大人饿着身子,妹妹当真是吃了一惊呢,到头来原来是怕伤了姐姐的心啊。”

    她又陪着余妃笑了一会儿,再三斟酌后出声道:“对了,姐姐可曾听闻过鱼先生?”

    “鱼先生”这三个字像是什么敏感词,余妃嘴角渐渐下沉倒是好一会儿没有接话。

    一方蚕丝手帕被她攥在手里,扯弄间被挤成一团。

    余妃身旁的丫鬟阿芷见她状态不佳端起桌上的热茶递给了余妃,“娘娘应是口渴了吧。”

    “......啊,嗯。”余妃接过来微抿了一口。

    再次抬头来,她面上已恢复原样。

    “真是巧了呢,我正准备把这个鱼先生介绍给你们呢。”

    静贵人一听立刻笑容满面,她身子前倾捏着帕子道:“妹妹听说这鱼先生是最懂陛下的人,只要花钱就能买到任何关于陛下的消息,此话可是真的?”

    上座的余妃敛下眉眼,呵呵笑了一声。

    “这鱼先生倒真是个神通广大之人,陛下的一些习惯、爱好他当真能一说及中,只不过...”

    余妃顿了顿,“他那里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若是想换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妹妹可就不能心疼钱财了。”

    静贵人尴尬一笑,垂下头掩盖眼底的厌恶。

    想着她花大价钱买了那对金簪就是来打探消息的,才问出一点点就走可不划算。

    随即,她忍着心中不悦接着道:“那敢问姐姐,我们如何才能联系到这位鱼先生呢?”

    余妃微微侧脸,她身侧的阿芷得令转身走进里屋取来一个木盒放在了静贵人身侧的桌子上。

    静贵人一脸疑惑,她在余妃和阿芷的注视下打开了木盒。

    怎料到,里面竟是一堆整条整条的鱼干。

    “怎么是鱼干?”静贵人纳闷道。

    余妃弯起嘴角拿玉轮继续按摩着脸颊,“李妹妹可莫要小看了这些鱼干,这可是联系上鱼先生的关键。”

    鱼干是关键?

    静贵人思考了半天,犹豫道:“莫非…这鱼先生爱吃鱼干?”

    对面的余妃一听这忍不住遮嘴大笑起来,静贵人见此撇着嘴略显尴尬。

    “妹妹可真会说笑,不是这鱼先生爱吃鱼干,而是他的猫爱吃鱼干。”余妃忍住笑意解释道。

    “猫?”静贵人秀眉轻挑。

    余妃叹口气,她站起身踱步到静贵人面前伸手拿起盒中的一条鱼干递给静贵人。

    “这鱼干是被特殊处理过的,有一股独特的味道,鱼先生的猫闻到此味就会带着消息来寻你了。”

    静贵人抬手接过鱼干嗅了嗅,还真有一股独特的清香。

    送走了静贵人后,余妃又靠回了椅背上,屋内只剩下丫鬟阿芷沏茶的声响。

    “阿芷,你说这鱼先生为何非要我将他介绍给后宫的姐妹们呢?是嫌本宫给的不够多么?”

    “娘娘已经给的够多了,只能说这鱼先生不单图钱财吧。”阿芷一边冲着茶沫一边答道。

    不只图钱财?

    说来也是,有时跟他换取消息时他偶尔还会提一些无关紧要的要求。

    “你说他究竟是何人,难道不知越多人知道此事他越容易暴露吗?天子脚下,一旦暴露他有几个头够砍的。”余妃坐直身来,探身朝阿芷娇声问道。

    一杯沏好的热茶被端到她面前,阿芷对上余妃明亮的眼眸。

    “或许......他根本不怕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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