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见了老七,唐枕怕惊动到府里的人,悄悄过去替他解开手脚的麻绳。这麻绳一道一道,居然颇为难解,唐枕当机立断,吩咐老七,“到我背上来。”先把人带出去为好,老七被张端藏在这里,简直像是有意为之,他怀疑附近也许有人盯着。

    余鸣腿上的绳子已解开了,两只手还绑着,他试图咬开绳子,跳到了师兄的背上。

    老七虽然不是什么壮硕身材,偏偏肉沉,唐枕背上了他,猛然从阁楼跃下,阁楼下正有一方草坪,唐枕朝着草坪跳去,便是这时,听得了一道紧张的呼声。

    声音轻而细,是花铃在喊他,显得十分仓促。而后唐枕刚落下,暗处便冲来了四五个人。刚好把他擒在原地。

    自阁楼最下一层的两扇门被人推开,两个家仆举着灯,映出了一个眼熟的轮廓。

    抬起头来,那张公子目光落在唐枕身上,他眼神中有些悲意,然而更多的却是愤怒。

    他信任唐枕,唐枕却害了他未婚妻横死。张端慢慢走到了唐枕身前,悲痛的眼睛紧盯着面前这个道人,良久,张口正欲说一句话。这时,却又是一声惊叫响起,原来花铃藏在桂树之下,已经被人发现。然而她一个小姑娘,看起来着实是没有什么危险,家仆们也并没多加注意她。这时却是从暗处窜出了一道黑影,黑影如风刮过,一把掳走了花铃。刚刚那声尖叫,便是从她的口中发出。

    “师兄救我!”

    一声落下,张端即刻去擒唐枕的手,然而他伸出手去,只是弹指之间,自己的手腕却反而被扣住了。

    张端的眼睛怒视着道士,可唐枕却并不看他,一把拽住这个张家公子,便朝花铃追去。

    张端很想问唐枕拉着他做什么,可他先前也是要抓对方,不过是晚了一步。被迫跟着这道士追出了阁楼,那黑影速度极快,唐枕追到了一半,忽地问张端。“尹善童住在哪里?”

    在张家,尹善童自有一处住所,张端自然是知道的。他有点不甘不愿地望了道士一眼,“……”只是一瞬迟疑,道人催促,“晚了,也许你父亲就没命了。”

    一瞬间,清逸黑瞳之中闪过惊愕之色,张端慢待不得,疾奔向一处院子。

    尹善童所住的乃是侧院的偏房,说是偏房,其实这侧院便是他的,里头所分的几个仆人,也专门用来服侍他。

    张家人不多,张府尹和张端也没有那般清闲,专是盯着管家不放。是以当他们来到这间偏院,推开屋门,看到里头堪称富丽豪奢的华贵装饰时,张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象牙雕花屏风,绘凤檀木书桌,柜子上一本书也没有,满满当当,俱是名贵的古董花瓶。

    尹善童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也就罢了,张端想起前日父亲所说,说那道士毕竟曾救过他,叫他拿那对玉环与他葬了,只当是还他的恩,不然唐枕受死,他也难以心安。张端听了此言,便去取那玉环,然而在库房里找来找去,俱是不见。

    当时他想,兴许也是无缘,到时行刑完了,他再重新找样值钱的东西殓去。

    哪里知道,这对玉环居然就在尹善童的桌上!

    “”

    因数日前唐枕从刑场逃脱,尹善童通报了一声,说他自请去找道士,之后便不见人影。张端心中有事,也无暇顾及他,此时此刻见了这一幕,不禁脸色发青。

    “唐道长……你有什么要与我说的罢?”

    张端看起来有些不敢置信。转头去问唐枕。

    他看不出唐枕心里在想什么。只见桌上有一盏油灯,道士了走过去,似不小心踢到桌角,油灯倒地,火苗顺着地面升了起来。

    火苗升起,自地面一下烧到了屏风上。这樽屏风,的确是精美绝伦。唐枕摇了摇头,看火势顺着地毯蔓延,眼见要烧到床底下。一人忽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来人一言不发,冲进了房里,径直朝着床下扑去。

    正是扑过去之时,唐枕闪电般擒上对方,可这人反应颇为灵敏,不光躲开了,还一脚踢上了唐枕肩头,唐枕侧身微避,恰是此时张端反应过来,两人合力,四只手便如铁架子一般,一下将此人困住。

    撕下他脸上面罩,露出的脸果然很熟悉。

    ……那尹善童见了昔日的主人,却是不再有半分恭敬,此时他最恨的人大约不是张端,对着唐枕瞪了一眼,他嘴角却奇异地勾了起来。

    他隐身了许久,此时故意引唐枕来此,自然是要杀了对方。

    自张端的视线中,便看见观里的小师妹来了。

    小师妹面无表情走进来,手中不知扔来什么东西,千钧一发之际,张端撞开了唐枕,他看出来了,管家不是普通人!道士的师妹刚刚还好好的,此时忽然怪里怪气,多半是被他迷惑。

    因张端反应快,那条丝线没有缠上唐枕,只是唐枕被撞得太狠,哐啷一声,重重砸在了半燃的屏风上。

    砸得太狠,他面上一闪而过痛意。

    张端一个人对付尹善童,这时便听得尹善童愤怒吩咐,“去,把他杀了!”

    “他”说的是唐枕,半边屋子都着了火,唐枕被熏得咳嗽不已,才刚爬起来,便对上了一张熟悉面孔。

    师妹雪白的额头上印上了一枚黑色的咒印,本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像疑惑了一下,两只亮晶晶的眼睛讶然瞪大。

    ……

    她低下了头,是不肯出手。

    唐枕倏然起身,并指点了她的穴道。被点中后,师妹倒了下去,唐枕将她带离了燃火的屋子。家仆赶来灭火的时候,尹善童却又逃了。

    他逃得仓惶,再顾不得拿床下的东西,唐枕冒险抢出了一个已经被熏得漆黑的木盒。

    大抵被烧过的缘故,盒子轻轻一拽就开了,里头东倒西歪,居然放着十七八个傀儡木偶人。这些木偶人做得惟妙惟肖,色彩尚是鲜艳,张端出来看了一眼,眼中闪过震动。

    “……爹。”他当场喊了一声。

    那木偶人中有一只居然和他爹张府尹极像。张端想到方才唐枕的话,此时连忙赶去他爹的房间。

    夜已深重,张府尹的房间里却亮着灯,府里的动静从唐枕来救师弟后便一直没停下来,可张府尹没有出来看过一眼。

    张端来到门边,竟然一时不敢推开面前这扇门。

    呼吸的声调悄然变化,此时扭头一望,才发现身侧多了一人。

    唐枕替张端推开了张府尹的房门。房中极其的寂静,床上还躺着他父亲。看到被子隆起,张端略微松了一口气,直至唐枕的脚步停下。

    这年轻的道人看了自己一眼,从他的眼神中,张端看到了遗憾。

    张府尹已经死去了。

    张府尹同他的小妾含香,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虽然神情好像睡着了一样,可胸口上却是插了尖刀。

    张端盯着这把刀看了许久,刀虽然尖,却很是小巧,柄把陈旧。张端盯着这把刀,脑海中却不由浮出了许多个日夜,他娘用小刀雕刻木偶人的景象。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心底冒出,他的嘴唇颤了一下,“爹……!”

    张府尹的容貌和他并不十分相像,他更像自己的母亲一些,然而他的身形架子和他爹一样高大,此刻看着失去呼吸的张府尹,他张了张嘴,喊出了一声支离破碎的颤音。

    对于尹善童的来历,也许从他收集的木偶人身上可以看出端倪。

    那木偶人每一个面貌俱是不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张端没有在里面看到自己母亲的木偶雕像,也就是说,这些木偶像也许不光是和尹善童有牵连的人,也可能是死在他手里的人。

    唐枕抬头望向跪倒在地的张端,心中微微地泛起波澜。

    尹善童当然没有好心到告诉他们杀害周小姐的人是谁,不过在他的这只箱子里,落了一片蜀锦的淡黄色发带,在整个府中,唯有楚楚用了这种蜀锦。

    张端第一眼就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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