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陆师兄连着默经几日,每日花铃起来,都见他跪在殿前,神情端肃。她心头好奇陆师兄犯了什么事,可也不敢跑到唐枕面前找他打听。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几乎没有勇气承认自己不小心摔碎了妙姑娘送的玉佩。

    “七师兄……”,她趁着师兄还没出来,忙找去找了余鸣。

    余鸣换了道衣,今日朔日,乃逢祖师诞辰,朝香行道,他早早地便起来了。

    见师妹找自己,余鸣扭过头来,问她什么事。

    等从七师兄口中得到答复,花铃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玉佩埋在土里就能长好么?

    怎么听,都好像是七师兄在安慰她。花铃没有细说自己摔了玉,只说是心里好奇。于是便得了这么一个答复。

    欸!

    那玉佩她仔细瞧过了,看起来便挺贵,师兄要是替她赔,多少银子都不够。

    花铃郁闷得不行,怪自己怎么跟陆师兄撞到了一起。陆师兄自顾不暇,真不知如何才能瞒过这件事。

    手中揣着烫手山芋,恰是今日斋醮,师兄们敬香礼叩,花铃去帮忙端茶,躬身一礼,然而心里藏着事,便没注意到手里端的是茶水,热茶差点泼到头上的时候,一只手飞快接过了那碗茶,连一滴都未洒出来。

    抬头一看,正是她的师兄,他戴了冠,法袍上的白鹤身姿翩然优美,一双墨瞳无喜无悲,单是目光凝着扫了她一眼,随即做了个叫她退下的手势。

    独自出了大殿,花铃在门口蹲坐着。

    她年纪最小,虽然按排行来说,她行的是六,可她来道观之时,七师兄就已经在观中了,只不过因他母亲在世,总要下山照顾母亲,因此最后才拜师。

    花铃心里知道自己其实和师兄们有那么一点儿不一样。

    师父收养她在观中,并非是因为她心中向道,愿意入道,而是她命里有劫数,希图能躲过劫难而已。

    这些事没有哪个师兄师姐与她说过,可她只言片语,却大抵能拼凑出来。

    哪有正儿八经的修道人是像她这样的?

    花铃心中郁卒,忍不住地小声叹气。她捧着下巴在门口坐着,凉风习习吹来,其实甚有点痛苦的享受。不期眼前会看到一个美貌的妇人。

    妇人手边挽着一只竹篮子,面庞秀婉,如水似的目光正往此处望。

    花铃看到她,眼前好似花了一花,那妇人大约是想上前来,然而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后。

    师兄冷眼望向这妇人。妇人垂下头,退后一步,挽着篮子走远了。

    这妇人生得容貌甚美,身姿颇有些梨花遇雨一般的柔弱,花铃不解地看她离去,又回头扫了一眼,便见师兄转过了头。却是在望着自己。

    不知是不是错觉,师兄的神情像是看出她撒谎了……

    那张公子还未得到师兄的认可,只在观中做些杂事,他倒是比花铃和陆午都心情宁和。

    花铃见了他,不禁羡慕地想,做一个无愧于心的人只怕是最自在的!

    揣着碎了两半的玉佩,犹豫了整整一天,终是决定去跟师兄说实话。

    做出这个决定,只让她觉得心中轻了许多。师兄说得不错,有错要认,有罪受罚,藏着掖着算什么呢。

    明日,明日早上她便去跟师兄告罪。

    花铃捧着那只玉佩,半昏半迷地入睡了,夜里静悄悄,她不知道自己手里的玉陡然发出一阵白光,白光之中,隐约闪过一张清秀脱俗的女子面孔。

    “”

    望着睡梦中的小姑娘,还有她手中成了两半的玉佩,妙姑娘皱起了眉,脸上隐约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五仙观的洞府中,妙姑娘猛然回神。信已送了几日,始终未收到回复,她便尝试借着灵玉与唐枕沟通,数次之后才勉强唤醒了灵玉。哪知灵玉却并不在他的手里。居然叫那个小姑娘截走了。

    妙姑娘端坐石床上,脸色有些古怪。身边歪着一个青衫少女,此刻打着哈欠醒来,便问她,“师姐,怎么?唐道长不理你吗?”

    不知妙姑娘如何回复,第二日,花铃见了师兄,一步一顿地,开始了负荆请罪。

    她双手捧着碎玉,颤颤巍巍地说,这是陆午的师姐托人送来的,可不小心被她摔碎了……,说话之时,她眼睛就没抬起来过,好似他是个什么凶神恶煞的魔王,看一眼便能吓得她倒地。

    唐枕起先不知她在干什么,“嗯”了一声,听起来略有两分不解之意。

    等听完了花铃说的那一番话,唐枕面色微变,连忙抓起那块玉看了看。

    这不是普通玉佩,乃是结为道侣所用的命定灵玉。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忙是出门去了一趟。

    唐枕这一趟乃是去向妙姑娘赔罪的,可是等他到了五仙观,却发现观里并无一人。

    徒劳带着灵玉回来,上面的最后一点光芒也消失了。看来灵玉失去效用,妙姑娘也已经放弃了。

    他的好师妹,不声不响给他惹了一件这样的事。

    唐枕酝酿着一口恶气,颇想把她收拾一顿,果然是有事瞒着他——!

    “师兄……”

    她心虚得厉害,拽着他的袖子哀求,“是我错了……,师兄原谅我吧!”

    唐枕真想罚她站上一天,低下头看到她的脑袋,却发现她又梳歪了头发,这是一件多难的事么。他拎着这丫头拎到了前院,沉着声道,“在祖师爷面前好好思过。”

    真是要反了!

    “师兄,玉怎么办?”

    花铃还转身追问,唐枕摇了摇头。

    玉佩的事,花铃不知道师兄是怎么解决的,她把那碎了的给他。他望了一眼,玉既然碎了,便没有再送还给人的道理。他叫花铃自己收好。

    跪在一个蒲团上,花铃悲哀地发现,自己跟陆师兄走到了相同的境地。

    怎么他可以原谅陆师兄,就不能原谅她吗!

    跪地反思,一开始她心中还有些不平,但在香雾袅袅中,心渐平静了,不自觉便是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对。

    她不该想隐瞒师兄。她可以骗任何人,唯独不能欺骗他。

    花铃低着头,脸面上闪过一丝羞愧,默默地弯下腰磕了三个头。

    不过,她还是略显纠结的思索了一下,那块玉师兄赔得起吗?

    赔不赔得起,倒是不重要,关键的是五仙观人去楼空,显然,妙姑娘认为唐枕拒绝了自己。虽说他的确不会接受与妙姑娘做道侣,可偏偏弄坏了她的灵玉,唐枕心感不安,对这桩事始终有些感到歉疚。

    大约三天后,尹善童又上了门。

    张公子还是那番态度,不肯答应。尹善童进到庙中,远远地看了一眼唐枕,便发现他眉头微蹙,似有心事。心头冷笑了一声,他想这姓唐的要倒霉了。

    尹善童没有强劝张公子回去,张家的表姑娘被拒婚之后失落憔悴,他也没有告诉张公子。

    “好,公子既然不想回去,那便在此处休养一段时日吧。我瞧唐道长宅心仁厚,定是愿意接纳公子。”

    他说完这番话便掉转头往外走,恰是此时花铃从后院过来,见了尹善童,她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一双大眼睛里透出两分惊奇。

    尹善童看她生得可爱,不禁笑眯眯走到她旁边,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花铃如实说了,说了之后她偷偷地挪了一点步子,盯着尹善童,好奇地看了看他的后脑勺。

    这个木偶人长得居然和真人一样,花铃从没见过这样的,脚步有几分雀跃地跑回去了。她想去跟师兄分享这番见闻。尹善童见她跑了,有些不明所以。

    在心里微哼了一声,他心想,这个丫头多半会没人管,等姓唐的死了,倒可以把这丫头收来当他的洗脚丫鬟。

    他的心里总会不经意地冒出一两个主意,也有无穷的手段把这些主意变为真的,唐枕这个道士当年狠狠地得罪了他,现在还意图威胁他,尹善童的心里一个接一个地闪过许多主意,最终他还是选了最喜欢的。

    他不是唐枕的对手,但想要让唐枕死,并不一定要亲自出手的。

    面上笑微微地出了道观,坐在了回府的马车里,他仰起头看了看门口这棵大桃树。想象了一番树叶凋零的景象,他随即想到了这个道士无家可归的样子,心里很是快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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