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怀王是人中龙凤,穆晋安只是执掌一方军权的大将军,怀王是睥睨天下的霸气,晋安怎能和怀王相比,若论相貌的话,晋安与怀王算是不分伯仲。”

    安婉自知失言,接过陈嬷嬷递过来的酒盏自罚了一杯。

    她们与宫中的皇子从小就相识,因着侯府的身份私下里说话难免没有思量那么多,安秋鹜从小被谢漪澜教导的很好,反倒不大喜欢仗着这层身份随意玩笑。

    见她没有太大反应,这屋里也没外人这事也就揭了过去。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就此打住,姊妹二人都倾身往长街上看。

    钟鼎楼建的十分巧妙,各个雅间之间犹如独立的个体,四面环窗,一窗一景,四景合一便可把整个万福街的景象一览无余。

    长长的迎亲队伍穿过长街,如一条蜿蜒的红色长龙拐进了太师府。

    只听唱礼声响亮如洪钟,层层华盖缓缓而行,其后身着飞凤衔珠大红喜袍的蔡嘉懿手中举着团扇,由谢漪澜扶着往外走。

    看不清她的面庞,只能看见花团锦簇的繁复景象中,长长的喜袍拖曳在地,满眼都是鲜亮喜庆的红。

    眼前一阵眩晕,安秋鹜捂着唇趴在云凳上止不住的干呕。

    琥珀和皎月连忙一个拍背一个倒水,并不慌张,倒是安婉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

    她是经过人事的,又生了孩子,这模样不陌生,只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瞧着秋鹜,心下凛然,忙吩咐陈嬷嬷让屋子里的下人都出去,且示意任何人都不可声张。

    她攥紧手帕,捂着心口,赶紧过来细瞧。

    “你别怕,万事有表姐在。”

    往事历历在目,只是秋鹜聪慧怎会如自己那般糊涂?

    几杯水下肚,才稍微止住了些,琥珀又拿了块桂花糕,顺着水咽下去,总算把那股如鲜血般的红艳从脑子里除掉。

    “表姐,你说什么呢?什么糊涂不糊涂的,倒把我说糊涂了,就是早起的时候吃了点木薯马蹄糕,可能吃的急了些,不好克化,我从西北回来身子也没怎么养好,咱们这位置又高风一吹,胃里便有些难受,不打紧的。”

    她勉强挤出点笑意,却低头不敢露出眼底的恨意。

    总不能说,她看见那婚服上的艳红便想起了行刑场上喷涌而出的血迹,和迄今为止都没有完全收拢的魏家族人骸骨。

    安婉愣在当场,看琥珀和皎月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是自己多心了。

    她尴尬地绞着手帕,悻悻地坐了回去,“你瞧我,这都想到哪去了,你别怪阿姐,都说一孕傻三年,我恐是傻的彻底了。我还以为你那模样是...算了,没什么大事,阿姐就怕你走了我的老路。”

    安秋鹜这才明白过来。

    和离后,表姐虽看着精神好了不少,其实心思更加敏感多疑,再加上毕竟夫妻一场,哪有那么快便能释怀,更何况秉文的眉眼极肖罗三,看见她刚才那样心里犯嘀咕也在所难免。

    “表姐放心,秋鹜心里有数,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见安婉思衬着不说话,眼神晦涩昏暗,安秋鹜忙笑着想岔开她的思绪,“放着外面的盛况不瞧,岂不是辜负了咱们早早来钟鼎楼的这番功夫,表姐快别想了,今日这盛事若错过了,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瞧见呢!”

    说着便听外面鼓瑟齐鸣,原来怀王已经与未来的岳丈见过礼,接着怀王妃进了輅车,启程往宫中去,帷幔两侧的百姓高声称颂,道贺怀王新婚大喜,夫妻恩爱白头,夹道两旁着红色宫服的内侍和宫女走一程便往两旁洒福,俱是一些宫中御用的喜饼喜糖,皎月和琥珀还好,几个小丫头却是瞧得眼热。

    安秋鹜笑着摆手,让她们下去凑个热闹,就是人多别挤着伤着了。

    小丫头们如蒙大赦,结伴下了钟鼎楼。

    秉文感受到与往日不同的气氛,在奶娘怀里拱来拱去,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安婉也随着大家掖着嘴角笑个不停,把刚才那腔复杂的愁绪抛在脑后。

    人群如浪潮,一波挤着一波往前翻涌,身体跟着迎亲队,眼里却是高坐殿堂的皇子皇子妃。对于寻常人来说,隔着帷幔,这恐怕是与那皇城中的天家人距离最近的一次。

    于是这场盛事之下,聚集在两旁的百姓越来越多。

    起初,站在钟鼎楼上还能瞧见穿着侯府衣裳的几个小丫头,后来人群涌动,眼花缭乱的人群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安婉扶着窗框,收回目光,有些不确定道:“秋鹜,这人是不是太多了,看得人发晕。”

    刚才眼一花,险些没站稳栽下去。

    看来并不是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安秋鹜皱眉,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人确实太多了,也不知京兆尹和京畿守备是怎么安排的,人多易生乱。”

    这话就如一记响雷,话音刚落,便见从安定门中急急奔出着重甲的御林军,铁甲撞击地面的脆响大的盖过了丝竹声。

    他们奔至迎亲队面前,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个个面色凝重手握利刃,那些执扇提着香炉打着华盖的内侍宫女俱是面色一惊,纷纷瑟缩着不敢动弹。

    礼部的人走在最前面,到底是官员,见着此景忙上前几步拦下,“右统领止步!!!”

    那人应声停下,却冷冷凝着礼部的官员,“我要面见怀王殿下!”

    说着不再顾及众人的阻拦,带着身后的御林军直往后面去,那礼部官员骇得眼皮一跳,跳下马死死拦住,“你们御林军还有没有规矩,今日是殿下大喜的日子,钦天监掐着时辰算的吉日,天大的事也得让殿下进了宫门再说啊,若是错过了吉时,罪责你可担得起?”

    “聒噪!”

    那右统领猛地挥手一掀,礼部的官员往后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了阻拦之人,这些御林军如入无人之地。

    周遭的百姓看着突然而来的御林军都安静下来,铁甲碰撞的声音更响了。

    安秋鹜揉搓着大拇指和食指,往远处宫门瞧了一眼,她分明看见那里比往日增添了几倍守军,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扩大,“皎月,咱们出门带了多少府兵?”

    她喝问,略显紧张的声音在内室回荡。

    “出门前,世子爷说今日人多,咱们又带着小公子,便叫二门上的全跟着来了。”

    安秋鹜拧着细眉去瞧那队横冲直撞的御林军,有亲卫已经往后面禀报去了,怀王转身朝着輅车里说了两句,骑着马迎着那队气势汹汹的御林军而去。

    “府兵分成三队,一队赶快去太师府接上母亲抄小路回侯府,若是母亲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若有人阻拦不管是谁一律格杀勿论;另一队护着表姐和秉文从钟鼎楼后门回侯府,另外一队去太庆门附近候着,那的守将是侯府的旧人,若是宫里传出什么关于世子爷的消息要及时报与侯府和我知晓。”

    一连串的事安排下去,掷地有声,安婉睁大眼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表妹。

    她脑中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那间满是血腥气的产房中,秋鹜也如这般镇定自若地吩咐着所有事。

    她咽了口唾沫,惊颤道:“秋鹜,如此安排,可是有什么不对!”

    安秋鹜正要说话,便见外面鼎沸声四起,迎亲队伍乱成一团,那些礼仪之物四仰八叉的倒了一地,有些甚至偏过去砸进了人群,百姓惊恐地看着纷纷躲避,人本就多又能往哪躲,乱哄哄的如无头蚂蚁,一个推搡着一个,一片推搡着一片,前面有人被推倒,后面的人便如叠罗汉一个压一个,布置盛大喜庆的长街转眼间便如人间炼狱。

    “快,照我吩咐的去做!全部从钟鼎楼后门出去,抄小路,动作要快!”

    她几乎嘶吼出来,府兵们不敢耽搁,护着安婉一行人匆匆往下走,安婉去拽她的衣袖,“秋鹜,你怎么办?你和我一起回府啊!”

    安秋鹜紧紧拉住她的手,“表姐,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我身边有皎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快走,护好秉文!”

    说完扯开她的手,把她交给府兵。

    钟鼎楼里还算秩序井然,眼看着侯府的人全部拐进了后厨那边往后门去了,安秋鹜才将将松了口气,正要回转身,便见大堂的正门被人从外面挤塌了,人流涌了进来,整个钟鼎楼如即将煮开的沸水,炸开了锅。

    安秋鹜站着没动,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大堂正门处,外面似乎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挤在门口的人被撕开一个口子,各色衣裳的人群中闯进来一片鲜艳的红,那红耀眼夺目,一团一团地包裹着两个盛装的男女退了进来,正是怀王和怀王妃。

    安秋鹜紧紧捏住自己的手腕,咬紧了唇。

    不再多看一眼,转身进了厢房。

    皎月和琥珀面面相觑,都拿不准主子的心思。

    “皎月,你立刻出城去,找一匹快马,往西迎一迎,见着穆晋安告诉他怀王被困,京都有变!”

    “姑娘,都城里少不了大将军的眼线,还是让婢子先护着你回侯府吧!”

    安秋鹜摇头,“若事情真的如我料想那般,如今在那都一样。不必多言,你且照着我说的去做,我的安危我自己心里有数,快去!”

    皎月不敢忤逆,告诉琥珀照顾好姑娘,从侧面的窗子飞身而出。

    只见钟鼎楼外御林军中有人朝着这里大喝道:“怀王不顾人伦天理,行谋逆,杀君父,妄图弑君夺位,我等奉瑞王殿下和首辅蒲大人之令,擒拿谋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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