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

    他劫持着她往她住的帐子那边退,天二领着众人与他对峙,陈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而中了数箭的程觉被他胡乱的丢弃在一旁。

    安秋鹜蓦然想起第一次在黑市这人也是这般,见着有人要抢她东西第一反应不是帮忙什么的,而是先护着自己逃命。

    “严太医,这是你第二次扼住我的脖子了。如今我还活着没像他一样,也算幸运,毕竟利用别人保护自己严太医也不是第一次做,上次在黑市我就已经领教过了。”

    她的声音不大,刚好就他两人听得见,闻言他身子一僵,放在她脖子上的手不觉松了些。

    他的鼻息洒在耳畔,没来由的有些急促,“那一次...我不知道屏凡是你,若我知道是你,魏筱,我会护住你的。”

    魏筱啊,真是个久远的名字!

    久到时隔十年后头一次被人这么叫着还有些不习惯。

    心里有太多的疑惑想问他,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陈老打断。

    那张苍老的脸突然凑到眼前,阴沉的可怕,他嘴中暗含警告,“严太医,正事要紧,儿女私情最是害人害己,可千万别步了你爹的后尘!”

    这话的份量重如千钧,耳畔的温热离的远了些,他用胳膊使劲一拽安秋鹜整个人被拽进了帐子里,刚才那点少有的暖意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了个彻底,没顶而下是窒息般的冰冷。

    天二为了她的安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保持警惕让人把整个帐子围住。

    陈老问她:“《金针要术》你放在哪了?”

    这一次程觉不在,搜身这一步也省了。

    安秋鹜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那是我的东西,只是一本医书而已,你要这个干什么?”

    这个回答让他很不满意,他示意严无期手上用点力。

    那双如玉般的手果然收紧,他的手指又长又瘦,不像穆晋安那般总是温润地把她护在掌心,而是一点点地剥离她的生机,除了渐渐难以呼吸的窘困还有肌肤上侵染的冰寒。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生气,反而勉力扬起一丝笑意,扭头去看他。

    严无期瞳孔剧烈地缩紧,他的手臂开始止不住地战栗,手上的力度卸了七八分,“你为什么笑?我要杀你,魏筱,你倒是挣扎,你恨我,你打我,你干嘛冲我笑!”

    歇斯底里的咆哮声,这个清冷的太医眼中隐隐露出一丝疯狂。

    安秋鹜惊地想往后退几步,却被陈老一把拖了回去。

    他狠狠地捏住安秋鹜的手腕,枯树般的手指掐进那道暗红的疤痕里,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安秋鹜不由地变了脸色。

    旧伤还没有好全,这人毒辣的很。

    “安姑娘也别奇怪,他这人就是这样,清冷的外表下其实藏了一只不为人知的凶兽,一旦失控就会露出他的獠牙,让人措不及防。”

    冷汗已经布满额头,再掐下去手腕就要废了。

    她忍痛道:“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就是,别...别伤我。”

    陈老咧嘴一笑,本就苍老的皮肉瞬间皱成一团,他松开手上的力度,带着虚伪的赞许,“姑娘能够识时务,这是再好不过的,只要姑娘把东西好好地交给我,老夫自然不会伤害姑娘分毫。”说着他睨一眼已经恢复些许的严无期,“严大夫,你说是吗?”

    严无期低着头不敢看安秋鹜,只是走过来强硬地掰开陈老的手,“这种活不劳你费心,还是我来吧。”

    他的身手陈老很清楚,也不敢和他硬来,只是冷哼一声,当真松开手。

    纤细的手腕上暗红的疤痕狰狞恐怖,又添了鲜红的掐痕,严无期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痛意,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不似一般人是热的,带着如他人一般的清冷,手腕的痛疼减轻几分。

    安秋鹜任由他握住,在陈老不耐烦地看过来之前往床边的柜子努了努嘴,“东西我放在那个角柜了,你自己拿吧。”

    黑漆漆的角柜一边靠着床,一边挨着帐篷,陈老走了几步,帐子上隐隐透出刀枪的形状,一帐之隔,他知道外面那些士兵随时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他不再往前,“安姑娘,既是你的东西,还是你亲手交给老夫比较妥当。”

    安秋鹜挑眉,不待严无期拉她过去,自己起身往那边走。

    “说起来陈老和我祖父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只是这胆量着实不敢让人恭维,我还以为你这把年纪靠的是那份异于常人的孤勇,如此看来,也不过如是。”

    她嘴上不饶人,就差言明他胆小如鼠。

    说他是鼠辈,倒也贴切。

    陈老阴恻恻地盯着她,看见她拿出的东西,伸手一把夺过。

    他把两本书交给严无期查看真伪。

    “姑娘别嘴上逞能,你如今落在老夫手里,惹得老夫心中不畅快生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何必呢!”

    安秋鹜不以为然,眨着眼睛对着严无期道:“他说要杀了我!”

    她就这么笑着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眸如天上圆月。

    他不敢看她,可是心底却有声音一直怂恿,他的眼睛黏在手中翻阅的书籍上,眼底映着她的笑。

    “荡秋千咯!”

    “爹爹,再荡高点,阿筱想摘最上面那簇桂花。”

    “娘,你说阿筱会不会有一天荡到天上去!”

    “去天上干嘛?”

    “传说月亮上面的广寒宫里也有一颗桂花树,树下还有一只可爱的玉兔,阿筱想去广寒宫求嫦娥仙子摘一捧桂花,让娘给我做最香的桂花糕”

    ......

    记忆在脑海中翻涌,那一声声清脆的孩童笑声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那时同为孩童的他就站在进后院的宝瓶门下,高过头顶的花丛淹没了他的身形,他只能踮着脚从一侧伸出头来。

    魏筱的裙裾飞扬,发髻上绑着同色的发带也随着起起伏伏,她在笑,他也笑,她说想吃姚记的桂花糕,他便从魏府出来也和父亲去姚记带一屉,她独自在树下研习针法,他便也学着搜罗些关于扎针之法的书籍...

    他总是在想,若是有一天她看见与她习惯爱好极为相似的他时会是什么情形。

    脚下不觉往她面前移动些,结结实实挡住了陈老的视线。

    他努力压制住心底深处叫嚣的疯狂,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说给自己。

    他似乎有意纵容她的颠倒黑白。

    安秋鹜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

    这句承诺很重,她无声地在心里叹息,或许有一天他要为这句承诺付出不可挽回的代价。

    陈老气地吹胡子瞪眼,不停地催促严无期这两本书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金针要术》。

    若不是博轼只告诉他一人辨别真伪的秘诀,他才不会如此的屈尊。

    严无期点头,用麻布包起来郑重地揣进怀里,“东西是真的,您老也别忙着催我,倒是想个法子如今怎么出去,总不至于让我空手打出去吧。”

    不说还好,一说凝神细听,发现之前的混乱声似乎小了许多。

    “打出去?料你也没那个本事!”

    陈老一指安秋鹜,“有她在手,咱们还愁出不去这大营!”

    ——

    一场胜利的谈判,往往双方都要有拿得出手的筹码。

    很不幸,安秋鹜就是这个筹码。

    她一人,换来了两匹好马,外加好些干粮。

    哦,对了,还有放陈老和严无期安全的离开秋山道。

    狮子大开口!

    安秋鹜是这么评价陈老的。

    “你真是看得起我。”

    从另外一个清奇的角度看,若外面的人答应了,她倒当真身价不菲。

    陈老一脸从容,很有胜券在握的悠闲气度。

    难得没有对她横眉冷眼,“穆晋安把你看得眼珠子似的,又是他的未婚妻,侯府的世子爷也在呢,西北军就算憋着口恶气也得答应我的条件,就是会不会寒了西北军将士的心可就难说,毕竟谁都不愿意敬如神明的大将军为了一个女子的安危而罔顾他们的死活,秋山道将士的血债我可也有一份呢。”

    毒,真毒!

    这人一把年纪,心思阴险毒辣,不给自己积德不会有好报!

    谈判的结果很快传达进来,前面的条件都可以答应,唯独放他二人平安离去不行,最多让他二人出营多走十里路。

    结果不好不坏。

    陈老骂骂咧咧。

    严无期平静地拉住安秋鹜的手,掀开帐子走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没有想象中的混乱,周遭的西北军比先前多了不少,陈老反复的看就是没有看见一个鞑靼人,他往严无期身边靠了靠。

    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士兵们自觉地往两边散开露出一条道,有人逆着光骑马而来。

    严无期神色突变,一手提起陈老猛地甩上马背,自己则紧紧揽住安秋鹜轻轻一踏,两人一前一后的坐在另一匹马上。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骏马嘶鸣一声快速地往营门奔去。

    没有人阻拦。

    眼看着踏过一片鞑靼人的尸体,掠过营门的守将,出了营门直奔大道。

    忽闻背后一阵破空声传来,箭尖刺进皮肉,陈老只来得及喊一声‘严无期,救我’便栽下马去。

    严无期没有停下,只是揽紧怀中的人催马前行。

    迎着冷风,他的唇贴在她耳边,“别怕,我带你离...”

    开字消散在风里。

    他惊恐地发现环住她的手臂使不上力。

    “魏筱!”

    安秋鹜仰着头任散开的发飘扬在风中。

    她晃了晃双指夹住的金针,无声道:“严无期,你大意了!”

    说完,整个人灵活地从他臂弯处侧着往外一跃,就像春日里翩翩起舞的蝴蝶。

    他骇地睚眦俱裂,拼着麻木的手臂去拉她,“不要!”

    却只能无力地垂下。

    身后有马蹄声袭来,在安秋鹜快要跌落的瞬间猛地揽住她的腰带上了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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