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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三月初春,枝桠料峭,梨花开得旺盛。

    驭车驶过街巷,马蹄踏地,速度柔缓,轿车里端坐着小姐,一袭粉殷羽织衫裙,脸颊两侧带肉,一看便知是娇生惯养的。

    轿内不再晃动,丫鬟起身下轿,抬手搀扶着小姐,周遭行人好奇打量着,小姐步履款款,忽闻马急声响,江斐抬眸望去,风光恣意的少年骑坐马头,金缕玉衣,贵气斐然。

    少年翻身下马,动作流利,腰身玉饰撞击作响,小厮在后面追得辛苦,上气不接下气地粗喘。

    感受到炽热的视线投落自己,瞥去少女已然收了视线,屈膝行礼示意,转身进了胭脂铺子,身姿圆润丰腴,腰束勾勒,该起伏处一点不少。

    陈辛收了视线,呢喃细语传入耳畔:“也就这样。”

    自幼习武,双耳灵敏,自然捕捉到代入言说自己。

    位列长安四子,风流潇洒,声势赫奕,向来受捧,反观这小姐礼仪毫无规范,动作全无端庄,一举一动随意无比。

    邑缕斋的老板前来迎接,吩咐下人挑选了几匹锦布献上,他也无意进斋,挑几匹好尽早回府,手中摩挲着质感,江斐挑了几罐粉黛出来,匆匆上轿,马夫驱车向着皇宫行驶。

    老板是个人精,见陈辛无意识捏紧手中锦布,视线停留马车残影处,谄媚讨好:“公子想来不知,那位小姐是江阁老的千金江斐,常来隔壁这玉袅轩挑选胭脂入宫献给公主。”

    陈辛听后不露声色,老板一时拿不准他的主意,他转而一笑,吩咐身旁小厮将老板推荐的布匹全部买下,又上马骑骋远去。

    “等等我,少爷!”

    常随肩扛布匹,追着陈辛,回了丞相府,一通下来,衣衫凌乱,领口微敞,小厮帽歪斜挂在头上。

    陈辛抚摸马背柔顺的毛发,将马拴交递给福伯后,转身见常随一脸埋怨之色,故作诧异:“你这傻子怎么扛着布匹回来了,下次记得安排他们送上相府。”

    “少爷你也没说啊。”

    拍了拍常随另侧空荡的肩膀上,跨进宅门穿过庭院,进正门前,丫鬟端着铜盆上前,陈辛双手浸湿,拾起搭在盆侧的巾布擦干湿手。

    “孩儿拜见母亲。”

    高堂妇女发髻高簪,碧玉耳坠衬着翠绿百褶裙,放下茶盏,拉起陈辛,笑得温婉:“屿白,又去马场了?”

    “嗯,太子如今需要儿臣陪伴。”

    “是了,天子病重,太子最需要你的。”

    语气慨叹,端起托碟,碗盖拨弄茶面,涟漪荡漾,抿了一口。

    “回来时挑了几匹时新的布,母亲记得差人制作衣裳,当下款式多样,多做几件。”

    陈辛转了话题,万岑也不再言,“你啊,现下时兴的,多是小姐姑娘们爱的,”说着,视线停在儿子身上,“屿白可有心悦的姑娘?”

    “自然没有,母亲怎地每次谈话都扯到姑娘上面。”

    “好好好,不说了,但若真有喜欢的,可不能憋着,主动些,等人跑了有你后悔的。”

    思绪牵动,那曼妙身姿浮现,陈辛虽洁身自好,不喜与浪荡子游逛花楼,庸脂俗粉,无趣至极。

    但也是精力旺盛的年纪,该有的欲望一点不少,见过的小姐含羞带怯,拘泥陈规陋习,不尽人意。

    反而却是得不到的、弃之如履者,越是扯动心弦,这大抵就是人的劣根性。

    初春寒气未散,翠芙从木箱里取了披风搭在江斐身上,抵御寒风。

    江斐走得急,珠钗晃动,一路上随处可见宫女清扫着积雪,见了她停下动作,俯身行礼,待她走远,继续着手中的活。

    灵犀宫太远,江斐指尖微僵,缩进衣袖里取暖,宫外碧芜探见身影,上前行礼,领着她们进了殿内。

    炉火被宫女又添了几根木柴,火更旺,江斐凑在旁取火,德清公主无奈摇头,眸中全是宠溺:“倒也不必开春就来,伤风就麻烦了。”

    “必须得来的,要不然长母得说我了,再说还能蹭到吃的,不来白不来。”

    宫女端了几叠果酥摆放榻上木桌,江斐拿起一块就塞入口中,德清公主还未来得及制止。

    宫女端着玉盆上前,“请姑娘净手。”

    “下回再不净手,这果酥可就没了。”

    江斐混乱沾了下,抹在巾帕上,笑嘻嘻地拿起一块桃花酥,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口齿都不太清晰:“这次忘了,下回一定。”

    “怕是下回又是这套说辞。”

    公主江月握紧暖玉,瞧着窗花雕刻细致,纸糊一层倒也厚实,一点风都没进来。

    “近日宫中怕是要不太平了,你少些进宫,是我的旨意,阁老会明白的。”

    “行。”

    江斐应承下来,一盘果酥只剩残渣碎屑。

    正要吩咐下人去膳阁再取,碧芜推门而入,渗了冷气,“公主,三殿下在外……”

    “叫他进来吧,春寒冻体,也不吭声。”

    碧芜退去,不消片刻,领着一少年进屋。

    江斐好奇打量,这三殿下衣衫单薄,洗得发白,袖口处满是缝补的痕迹,除了俊秀的脸庞,全然看不出是位皇子。

    江月拉着他坐在榻上,话里虽是责怪,语气却轻柔叫人听不出半分责怪的意味:“怎么来了不叫宫女通知,非要冻成傻子不成?”

    他乌黑的长睫微翘,半晌吐露两字:“没有。”

    “他们又克扣木炭了。”

    江月语气无奈,吩咐下人拿来一件全新的披氅裹在三皇子身上,温声同江斐介绍,“这是三殿下江霁,她是江阁老的千金江斐。”

    江霁掀眸,乌黑的瞳孔直直望着江斐,在这温热的屋内倏地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江斐直觉这位三殿下不喜欢自己。

    一下站起身子,“我……我先回去了,呆久了,长母要骂我了。”

    江月还没反应过来,江斐带着翠芙消失得没影,“这孩子,吃完就跑。”

    添了碗热茶递给江霁,“你也不要生气,她一向如此,少有规矩。”

    “不会。”

    捧过杯盏,抿口润喉。

    江霁默不作声,冷意散去,渐渐暖和起来,指尖描摹盏身起伏的纹路。

    铜香炉燃香,雾气袅袅飘起,嗅到淡香,木质味偏重,掩了屋内苦涩的中药气味。

    “皇姐身体可好?”

    “好多了,你调的药方倒是比太医院要好。”

    江月声音缓慢,手背抵唇轻咳,“提不得,一提就觉得嗓子痒,又要咳了。”

    江霁身子前倾,手掌抚顺她的背脊,触碰到微凉的丝缎面料,“看来还要开副药方,近日皇姐就莫要出去受寒了。”

    碧芜端茶上前,眼神小心示意。

    江月小臂隔开拍背的手,话语顺着他的意,“都听你的。”

    江霁瞳孔含笑一瞬,似没察觉。

    “不过周家要办春日宴,怕是要走一趟。”

    “那皇姐方便带上我吗?”

    江月沉声思索着,便听他略带自嘲说道:“若是觉得麻烦就算了,毕竟我也只是个拖累。”

    “怎么会是拖累?皇姐只是在想怎么和周家说,现在也不用想了,到时就带着你,说你是本宫的弟弟,他们谁又敢言。”

    一席话下来,少年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那好,我到时穿得体面些,不让皇姐失了面子。”

    江月瞧见他一身破旧,襟处发白,看不出原先的色彩,揉了揉太阳穴,“碧芜,去尚衣司看看,拿两件过来,就说是本宫要的。”

    碧芜领命离去。

    江霁开口:“皇姐的好意心我领了,但那些衣物都是皇兄们的,我不敢……”

    他声调轻微,瓮声瓮气,好不可怜。

    江月放下瓷杯,语气强硬,“他们穿得衣裳够多了,每月都做上五六套,再说是我的名头要来的,要是来找你麻烦,你且来找我。”

    “好,听皇姐的。”

    江霁心满意足,拾起杯盏,吃了半盏茶。

    等碧芜取来衣裳,一件玄色瑞兽纹镶金圆领袍,一件鸦青素缎锦袍。

    “可还满意?”

    江月起身,叫宫女举起衣袍垂落展开来,她绕着前后看了一圈,询问江霁的心意。

    “自然是满意的。”

    闲聊片刻,江霁在笔笺上写下药方天竺黄配胆南星后,带着衣裳走了。

    碧芜方才近身,将笔笺收进衣袖,作势添茶,“公主,三殿下每次来都有所求……”

    “他在宫中无所依靠,也就同我亲近,找我也是应该,求得不过是两件衣裳。”

    江月打断她的话,有些不悦。

    “公主就护着三殿下,不过这药方要用吗,就两株药材,也不知是否有用。”

    碧芜收走江霁用过的茶盏,倒掉剩下的底茶。

    “用,太医院那群家伙开的方子拢长,还不见效。”

    “那奴婢去抓药了。”

    碧芜倚身告退,嘟囔着嘴。

    江月颔首,唤守荷上前为她揉捏头穴。

    砾石装点嵌就的甬道笔直地穿透院落,周围种满翡草珊花,芳香馥郁,几只蝴蝶辗转停留,江霁身形隐在其中,他耳目自幼练过,看着碧芜的身影,神情不明。

    回到冷宫,江霁指尖抚摸绣纹,“原来旁人如此轻易就能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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