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

    朝堂的风向变了。

    七皇子平日里闷声闷气,丝毫没有作为。在一众勤勉好学的皇子当中,他的游手好闲注定了他不被永顺帝和文武百官重视。

    而今,他一朝翻身,初入朝堂就揪出了清怀王遇刺的主犯。

    “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偏袒任何人的想法。”少年脸上挂着轻佻懒散的笑意,逐字逐句揭开了谜团表面的黑幕。

    一切都要从皇室的恩怨说起。

    永顺帝先后迎娶了两位皇后,前者是因皇命难违不得不纳入了后院,后者则是完成与年少青梅的约定。

    对一方薄幸,对一方偏爱,帝王的两面做派当时就引起了群臣和百姓的不满。

    所幸,不管最初由何种原因嫁入皇室,先后和继后皆顺利诞下了嫡子。

    至于永顺帝的态度——

    他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但对几个嫡子的关注远远多于其他的皇子。

    令人唏嘘的地方在于,他专情,却也多情。

    继后入宫不足三年,他的后宫便已经百花齐放,宠妃一个接一个地窜出来,像雨后春笋一样,占据了本就不均的雨露恩泽。

    恩宠多了,延绵皇嗣自然不成问题,于是清冷的皇宫慢慢变得热闹了起来。

    那些宫妃在风华正茂的年纪生下了皇子,原以为是一生的指望,个个铆足了劲带着小皇子去帝王面前博注意。

    其中有一个柔妃,风头最甚,在永顺帝身边娇娇弱弱,在宫人面前平易亲和,她的恩宠险些越过了贵妃和皇后。

    柔妃出身不高,表面上端着小白花的模样,背地里时不时撺掇永顺帝提拔自己的父兄。有了皇子后,她欣喜万分,野心不止,目光瞄向了贵妃的宝座。

    故事的最后,柔妃追求得太多导致引火上身,不仅丢了原本争取到的家族荣耀,还间接害死了自己。她的孩子因此受牵连,被帝王厌弃,早早便封了一个静安王,打发去了偏僻荒凉的封地。

    一晃数年,静安王长大成人,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怀念母亲,同时也恨着继后和贵妃母子。

    在他眼里,柔妃失宠必然是因风泠和贵妃勾结陷害所致。

    清怀王奔赴北卫河那天,他就构建了一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说服贵妃参与进来,射杀清怀王,嫁祸东宫太子。等众人觉得事情已经过去,再提出这一切都是贵妃的谋划,顺理成章除掉他们母子。

    没了清怀王,继后必定痛不欲生。贵妃自食恶果连累七皇子,这会比直接杀了她还要令她难受。如此,报了母妃的仇,除去了两个有力的对手,他只要使一个法子重获圣心,东宫的主人就一定是他的!

    一箭三雕,多么歹毒又完美的计划!

    静安王考虑得很周全,如何算计贵妃入局,他早已想好了说辞。

    用世人的偏见将清怀王的死归到太子头上,这样一来,苏霁难免被废黜。少了两个嫡子,储位的争夺就会容易许多。

    一切如他所料,进行得格外顺利,唯独射向清怀王的那支箭沾了计划之外的毒药。

    就因为这一点纰漏,他败局已定。

    --

    七皇子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宫殿上方,他的话令众臣百感交集,谁都没有想到主谋竟然是当初那个单纯可爱的小男孩。

    在场不乏头发花白的老臣,当年的柔妃如何从风皇后的手底下安稳活下来,如何给帝王吹枕边风抬举她的母族,每一幕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

    如果说风泠是明目张胆的蛇蝎美人,那柔妃就比她更聪明的狐狸精,一张无害的脸骗过了许多人,以至于群臣后来对她一族都没有好印象。

    只可惜了小皇子,他被赶出京城时不过七岁。

    当时的他年幼弱小,一双眼睛闪着懵懂无知的光芒,到头来却走上了他母亲的路。

    望着宦官呈上来的书信,永顺帝的脸色明暗不定,低垂的珠帘掩饰了眼眸里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耳边源源不断响起百官的议论,有于心不忍的求情,有义愤言辞的讨伐,还有......

    他掀起眼皮,晦暗的目光牢牢锁住殿正中的少年,“恪儿,你是如何发现的这件事?照你所言,贵妃拒绝参与这件事,那你是否知情?”

    果然,永顺帝多疑,不会轻易听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对上他疲倦却又难掩锋芒的凤眸,七皇子收了笑意,语气还是不慌不忙,“儿臣此前并不知情,只是儿臣无意留意到母妃的殿中出现了几名从未见过的侍女,这才多番试探得到了这些消息。方才呈给父皇的信,足以证明静安王试图引母妃入局。”

    展开书信,淡淡的墨香扑鼻而来,上面的字迹工整锋利,瞧着极为舒适。不过,太过工整了,许是一笔一划写得很慢,字里行间透露着那人当时的心情。

    记忆回笼,永顺帝猛地阖上了眼,嘴里似品出几分苦涩。

    他认得这个字迹,在静安王幼时,他曾把着手亲自教小孩习字,对这笔迹很是了解。

    帝王长舒一口气,缓缓睁眼看信。随着视线移动,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呼吸也看得有些急促。

    终于,他艰难地松了手,薄如蝉翼的纸张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传朕旨意,把静安王即刻押回京,关入大牢细细审问,若其罪属实就择日——”紧抿的嘴唇翕动,他几近咬着牙说道,“赐死。”

    风声猎猎而动,大殿内的人齐齐噤了声。

    只闻“扑通”一声,众人的目光汇聚到一处,就看到身量单薄的少年向上位的明黄身影行了个叩首礼。

    “儿臣有一事相求,恳请父皇恩准!”少年的声音还未完全褪去稚气,语气倒是十分严肃。

    “儿臣自知资质平庸,于皇室和朝堂皆无所相助,恳求父皇同意儿臣离京。儿臣愿游历山川四海,闲云野鹤过此生。”

    --

    月落星沉,枝头凝结的霜晶干净得不掺一丝尘埃。

    万籁寂静之时,有一辆简朴低调的马车从白雾缭绕的街道尽头驶了过来。

    幽香自前方飘到鼻尖,车夫拉住缰绳,皱着眉直视前方的迷雾。

    那后面就是皇都的城门口,这个时辰,那边为何出现了两道身影?

    雾气散了点,眼前豁然明朗,视野中的两人惊得车夫瞪大了眼睛,连忙回头冲车帘后喊道:“殿......殿下!有......有人拦路!”

    “哦?”车厢里面传来一声带着懒散的轻笑,“谁啊?”

    七皇子抬了抬手,车帘被挑开一角,他的嘴角随着二人的靠近勾出一个明显的弧度。

    “皇兄,皇嫂。”嗓音愉悦,口吻如同平常般玩世不恭。

    他的反应出乎意料,应该早就预想到这个场面了。

    风回雪的眉尾微微一挑,挽着苏霁的手臂不急不慢走近,步调闲适得如同在自家庭院漫步。

    “七弟今日离京,怎还藏着掖着行踪,也不派人往东宫知会一声。”苏霁的神情平淡,一袭黑袍显得他的身影修长又精瘦。

    他的眉眼半隐在欲散不散的浓雾当中,交织的日月之辉投向他的侧脸,高高的鼻梁分割出一半明暗的光影。他的眼睫浓密,微端稍稍往上翘起,垂下的阴影遮住了那双丹凤眼,也镇住了其中的眸光。

    他眼底翻涌的情绪略显复杂,漆黑的夜晚瞳仁掀起了罕见的波澜,少顷归为平静。

    “我愧对皇兄,自然不敢再去打扰。”

    昨日早朝,永顺帝同意了七皇子的请求,并看在他揭发有功的情分上,顺带免了贵妃的罪名。

    其实帝王心里也跟明镜一样,十分了解贵妃的性子,只是念及七皇子放弃封赏保全她的举动,最终装出了相信贵妃的态度。

    即便替东宫解了围,七皇子依旧放不下内心的自责,后悔没能早日阻止贵妃。

    现在这样也不错,至少都保全了性命,贵妃除了要忍受离别之苦,并未有其他责罚。

    少年的眸光一闪,愧疚地唤了一句,“太子哥哥”。

    “我特意挑了此时出门,没想到您还是猜到了。”他苦笑一声,明亮的眼睛于灰蒙蒙的环境里最耀眼,“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赎罪,不奢求您其他什么,还是和前日一样,希望您能不计较母妃的过失。”

    淡金色的光柱闪烁了一下,天地的交汇处泛起大片的光芒。

    两边的屋子里响起低声的交谈,有几户人家点起了烛火,隔着纸窗隐隐约约透出暖黄的光晕。

    快到晨起劳作的时辰了,街市上很快就会充斥各种嘈杂的声音。

    风回雪收回视线,顺着挽着的手臂看向面色淡漠的男子。

    一身玄青的便服包裹住她的全身,缕缕青丝在身后扬起绝美的弧度。

    “其实,若是为了贵妃,你犯不上离京。”

    她瞥过苏霁的脸色,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些许微妙的忧伤。于是,她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的身上,嗓音放得很轻很柔,语气也带着一丝不明的感叹。

    头次出现的黑色覆在她身上,与白皙的肌肤对比分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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