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

    仵作掀开自己冬衣的层层袖口,露出来的一节胳膊上有一道半愈的伤口。

    孙恒文看到这个画面愣了愣:“先生,你这是?”

    虽然是问句,但是孙恒文的内心已经基本猜到的答案。

    仵作坦然的将被子递给孙恒文,“大人,你看这伤口恢复的如何?”

    孙恒文紧紧地捏着手里的茶杯,指尖被还没来得及冷却下来的热度烫得发红,“先生伤口恢复得确实不错。”

    仵作听后笑着将袖子放下去,“大人,今早那散客给了我一些成药,我涂抹在外试了试,确实效果显著。”

    “但是大人的溃烂之症与我这皮外之伤不同,是内里引起的,所以大人将这‘芳香膏’同白虎汤一同服用着,以延缓大人的病症。”

    仵作说到“延缓”时,有些凝滞,他精通药理,在得到“芳香膏”时,便发现这其中用药之蹊跷,但很快就发现,它支队肌理血肉的败坏之症有的疗效,而孙恒文的病症却不单单是这样。

    这味药说到底只是能缓解他的痛苦罢了。

    对于还能剩下多少时日,全看造化了。

    孙恒文皱着眉头将杯子里的黑色药水一饮而尽,这药水闻着难闻,没想到喝起来更加难喝。

    孙恒文憋了好久才勉强没让自己吐出来。

    仵作看着他喝完药之后的样子,忍俊不禁。

    屋外的雪大了起来,今夜的雪粒比以往要硬上许多。

    落在地上重重的,像极了夏季那沉重落下的雨点。

    ******

    赶在第二日山鸡刚鸣,天空微微泛明之时,梁晓声和萧桓终于赶到了京都。

    来到这里的第一站,他们先去了太子叶明焅那里。

    叶明焅在接到萧桓来信之后便一直在别院住着,今日凌晨,他终于听到了门外传来了声响。

    他赶紧穿好衣裳推门而出。

    再见到梁晓声和萧桓站在门外时,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殿下。”梁晓声和萧桓对着叶明焅行了礼。

    “别多礼了,快进去吧。”

    屋子里面和外面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温度。

    炉火里的银碳无烟,一看就不同孙恒文那里发着噼里啪啦声响的木炭。

    叶明焅把茶碗拿来,倒上了茶水推给而二人。

    二人谢过后喝了几口,便将茶碗放下。

    屋子里很安静,连同外面也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梁晓声和萧桓将从王家那里得到的信件拿出来,给叶明焅看了看。

    上面所记确实如所述那样。

    叶明焅道了几声好,“这样以来,刑部的罪证便是能锁定了。”

    萧桓道,“那我们明日便去张时臣府上。”

    叶明焅放下茶碗,看着面前两个人相处的那叫一个自然,不禁打趣地说:“你们这出去一趟,回来就跟老夫老妻似的,总感觉我好像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啊。”

    梁晓声听到叶明焅这般说后,不禁叹了口气,“殿下,请您慎言。”

    叶明焅听后又瞥了瞥萧桓。

    萧桓是一脸的无奈。

    “殿下,我们这般前来,允王那边的监视可无碍?”

    萧桓所问的正是梁晓声所担心的。

    叶明焅之前说,回京后直接便来这处宅邸找他便可,心里丝毫没有提及关于允王对其的监视。

    听到萧桓这么说,叶明焅狡黠一笑,“你们可听说过狡兔三窟啊,就叶明炽那点手段,我还摸不清楚?”

    萧桓和梁晓声相视一笑,在心里默默地吐槽,“这些年在允王面前扮猪吃老虎当真是委屈殿下了。”

    ******

    告别后,按照叶明焅所说的路线绕着走了下,在早市刚上那会,两人便回到了咏雪巷。

    佩儿见到小姐回来后,激动地又哭又笑的,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跑了过来,福了福身子道:“小姐你可回来了,我真的好想你。”

    梁晓声捏了一下佩儿红红的脸,“行啦,我都要累死了,咱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还得回宫面见长公主呢。”

    佩儿笑着说:“好,小姐暂且等一等,我这就去给小姐弄些好吃的来。”

    梁晓声笑了笑,“好,快去吧。”

    佩儿走后,梁晓声便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卧房整齐干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在她走了之后佩儿每天都在认真的打扫着这里。

    看着这里熟悉布局,熟悉的床铺,熟悉的一切。

    回想起这些天的颠沛流离。

    不管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也不管接下来有多么的诡谲云涌,这一刻,梁晓声只想在这张床上沉沉地休息片刻。

    她一觉无梦,直到佩儿来唤她起床。

    佩儿端上来一碗杂粮粥,几碟子小菜,还有一小罐的梅花酱。

    这梅花酱是之前长公主教她制作的。

    将这酱泡在滚开的热水的里,在猛烈的温度下会激发出特有的香气。

    梁晓声挖了一勺子泡在汤里,是熟悉的味道,这种味道令她很安心。

    吃过饭之后,梁晓声整理好着装便进宫了。

    这一趟她要先去长公主那里请罪问安,然后再回太医院继续任职。

    出门时,熟悉的马蹄声现在身后响起,转身去看果然是萧桓。

    大庭广众之下,梁晓声不好再叫他“兄长”。

    顿了一下,就听见梁晓声说:“肖公子这是要去哪?”

    萧桓从马背上下来,单手牵着马,压低声音,“去一趟张时臣那。”

    听到这话后,梁晓声错愕,在这之前萧桓并没有向她说自己要去张时臣府上一事。

    “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目视前方,声音压到刚好能被萧桓听到的程度。

    萧桓解释道:“我才想到的没能及时跟你说,这不才在你这等着你的吗?”

    “等着我?”梁晓声只觉得萧桓他的出现恰到好处,丝毫没有在等人的迹象。

    萧桓忽然一脸苦相,他摸了摸肚子,“我在那边早点铺子吃了三笼包子才等到你。”

    说着他又嘟囔了一句,“撑死了快。”

    梁晓声笑话道:“你就不能吃慢点,非得那么实诚。”

    这倒是萧桓没有想到的法子。

    梁晓声继续说,“那你快说,为什么要现在去张府。”

    萧桓扶着肚子道,“因为我的身份和你们不同,不管是你还是太子,都是宫里的人,直接从张府正门进去多少都会引起人的警惕。”

    “到时候,不管是说什么都会被有心人利用。”

    “但我就不同了,我现在就是一介白衣,从那正门进去那些守卫倒也不会说些什么。”

    “张时臣他只是暂时被禁在家中,但是圣上又没有说要限制他和人的联络啊。”

    “这谁看不出来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萧桓说着便冲梁晓声眨了个眼。

    梁晓声点点头,萧桓的话没有错,太子之前去找张时臣便碍于身份翻墙过去。

    若再用这种方式将证据递给张时臣,只怕到时候不好说了。

    这样一来,萧桓所言确实不假。

    只是,梁晓声看向萧桓,“只是,兄长你在安平县的一事在那些人眼里早就暴露了啊,你这般进去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萧桓听后石化了。

    原来还有这一茬在等着他呢。

    “那我该如何?”萧桓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觉得自己的大脑一时间空白。

    梁晓声说,“兄长,你此番进去不就是怕要是这送信的人是太子,以后被问起来不好说吗?”

    萧桓点头。

    梁晓声接着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是,一旦张时臣说出是太子,那么等同于承认了他承认了自己与太子是一党,这犯了圣上的大忌。”

    “所以,不管是谁送,不管怎么送,这个人都不能和党争牵扯到关系。”

    “明白了吗?兄长?”

    萧桓似懂非懂,“也就是说,又想不被人知道在送信,又不想牵扯到党争,只能是我去翻墙?”

    梁晓声露出欣慰的笑容,“兄长机智。”

    萧桓看着她那盈盈笑脸,很难相信这句“机智”是在夸自己。

    走到了路的分叉口,萧桓在上马前叮嘱着梁晓声,“晓声,路上可要小心啊。”

    梁晓声点头,“我明白。”

    萧桓又深深地看了梁晓声一眼,转而上马前去。

    看着萧桓离去的背影,梁晓声深吸了口气,深冬的天那么冷,连空气都是冰的。

    这一次,他们是为的二十年前的祖父,是为了八年前的将军府。

    只要刑部的罪名确定了。

    仙乐散的真相便可以浮出水面,

    剩下的便能继续往深处去挖。

    那么关于允王的线索,也能理出来。

    将军的罪名,手写信,追杀母亲的人口中的主子。

    她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颗朱砂痣在雪地里红得刺目。

    伏姬说过,那日她第一次被卖入青楼之时见到了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

    伏姬的掌心,也是有这样一颗相似的红痣。

    当所有的线索融合在一起,母音何凉掌心的那颗痣在脑海里慢慢地浮现。

    小姨何温说过,她与母亲约定过,在孩子掌心埋上一颗相同的朱砂痣。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梁晓声的脑海里产生。

    也许那些人口中的“主子”不止一个人。

    也许青楼那些掌心有朱砂痣的女子,一开始就是因为母亲何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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