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

    此后三四年间,萧衡将军时常留意着清水县那里的动向。

    然而那些人行事作风异常小心,很难找到些什么。

    闯儿将奶奶苍老的手握住:“声声,何娘子,你的母亲在这里住了三四年之久。”

    “那日你出生时,大雪纷纷,又恰逢县子里的产婆不在,我奶奶便给喊了过去帮忙接生。”

    “就是自从那时候起,何娘子和奶奶相认,自此我们两家常常聚在一起。”

    关于闯儿说的这段梁晓声并没有什么印象了,但依稀可以透过这些言语感受到二十年前的温度。

    这是梁晓声第一次知道了母亲的遭遇。

    也是第一次明白母亲说的那句“就连你我都是不得已才接受的”的含义。

    但是梁晓声明白,母亲一生的为人,有风有骨,意志坚强。而母亲也是一直都这般教导自己。

    母亲从安平县搬出来之后,尽管脸上很少再有笑容,但她从未放弃过自己,从未放弃过孩子。

    “晓声,你要记得,永远不要自轻自贱妄自菲薄,永远爱自己,坚持自己的意志不要动摇,旁人的言语不要放在心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母亲的话语在耳边回想,梁晓声的眼眶湿润了。

    闯儿见到梁晓声面露难过之色,以为她是不能接受自己身世,于是心存愧疚,不熟练地安慰道:“声声,不要难过,这些都不是你能选择的,而且,这从来都不是你和母亲的错。”

    萧桓看着梁晓声,他了解她的为人,知道她此刻并不是因为闯儿说的这件事而难过。

    梁晓声抬头扯出一个笑:“闯儿哥不是你想的这般。”

    “这些年我一直很看得起自己,母亲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那些男人的错误不该是我们女子需要承担的,我只是想母亲了。”

    听到梁晓声这般说后,闯儿的眼睛也湿润了。

    梁晓声眼尾发红,她现在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就是萧衡将军在调查的那三四年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他背上谋逆的罪名。

    将军他,发现了什么。

    “闯儿哥,那几年里,将军或者我的母亲可跟你们说过他们发现了什么吗?”

    关于萧衡的那封手写信又一次浮现在梁晓声的脑海,李弗说过,这也许就是萧衡将军背上罪名的原因。

    闯儿凝眉思虑良久,随着屋内的灯火摇曳,他终于开口,

    “声声,其实同刚和娘子一起生活的那些年里,奶奶只知道何娘子家中遇害,以及如何流落到这里的。”

    “而真正知道真相的那天就是那日的大火。”

    “那天何娘子的家中起火,几个蒙着脸的黑衣人直接闯入。”

    萧桓听出了不对劲:“动静如此之大,为何官兵那边没有动静?”

    听到官兵两个字,坐在床铺上的奶奶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闯儿小心安抚,继续说:“那个时候,山脚下住的人不多,而那是临近年关,住在这里的人就剩我奶奶与何娘子了。”

    萧桓的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轻轻摩挲,“可若按照你这般说,李大人和萧将军都是知道何娘子的身份的,所以越是人少时越应该加强保护,怎么会在深夜遭人陷害。”

    闯儿看了眼奶奶。说:“肖公子你先别急,听我慢慢地说,这些事情我与奶奶藏在心里十几年了,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叙述。”

    但他又顿了顿,“不过,肖公子所言的那晚为何无人保护之事,我与奶奶并不知情,何娘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积雪从房檐上滑落,“啪”的一声,几只夜晚还在外头逗留的麻雀因为这突入其来的一声惊慌失措连连飞走。

    梁晓声就着簌簌的雪声开口:“那晚之事得需问那时候的人才能知晓,而李大人已经去了。”

    她忽然想到了孙恒文,“闯儿哥,孙县尉来这里多久了。”

    闯儿很快明白了梁晓声的意思,他心中“咯噔”一下,“他与李弗大人,同一年。”

    屋子内的呼吸声逐渐加重,也就是说,那一年,距离这里数十里之外的县衙那发生了什么,孙恒文应该是知晓的。

    ******

    十七年前,安平县山脚的村落里,大部分的农户都因为年关将至离开这里。

    住在这里的人除了何凉和闯儿一家,都是为了平日里看守农田庄稼才住在这里。

    每逢重大节日之时,大部分人会选择离开近几日,去县子里或者其他地方度过。

    那段时间里,人们零零散散地都走完了,只剩何凉带着梁晓声与闯儿一家。

    那时候,梁晓声还不叫梁晓声,而是叫何声。

    据闯儿的奶奶说,梁晓声刚生下来之时同其他孩子不一样,不哭不闹,导致何凉以为她怀抱里的女孩是个哑巴。

    所以才取名为“声”。

    那天晚上,在闯儿奶奶的小院子里,干草搭成的那个简易的棚子下,何凉切着菜,将葱姜花椒放在锅里炸了好一会,又把腊肉放进去。

    “娘亲,好香啊。”梁晓声坐在一旁的板凳上,默默的吞着口水。

    何凉将锅底上的灰抹一点沾一点在手指上,然后在梁晓声雪白的脸上擦了一个□□道,“小馋猫,等你闯儿哥和奶奶把芋头挖来会更香的。”

    何凉话音落下,梁晓声的目光便看向隐藏在雪夜里那片芦苇荡,“芋头真的好远哦。”

    她的声音小小的,软软的,何凉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这时,黑漆漆的远方逐渐亮起了灯火。

    杂草积雪被踩着的声音逐渐靠近。

    何凉将腊肉盛出来,擦了擦额头说:“奶奶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梁晓声饿得心不在焉,而且从刚刚开始她的头就好晕,“娘亲,可是听上去有好多人啊。”

    “咣当”,梁晓声被突然掉落的铲子声吓了一跳,她耷拉着眼皮看向母亲,积雪折射着盈盈微光,何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弯腰抱起梁晓声,“娘亲,发生什,,,”

    话没说出口,何凉就将梁晓声的嘴死死地捂住,她急促的呼吸声在梁晓声的耳边越来越清晰:“声声,别说话,千万别说话。”

    娘亲贴着自己的声音很小,甚至没有娘亲胸膛传来的“咚咚”声要响。

    何凉带着她藏在干草垛子里面的一个洞,这还是梁晓声同闯儿捉迷藏时挖的。

    几个蒙脸的黑衣男人声音逐渐清晰:

    “主子说就是这家。”

    “那个欠□□的娘们真住这?人呢?”

    很快屋子里传来了翻东西的声音。

    梁晓声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的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感到害怕。

    她的头越来越沉了,但强烈的恐惧感还是让她保持着清醒。

    她能感觉到,母亲在发抖。

    为什么娘亲还不走,他们没有发现我们,为什么还不走?

    何凉像是感应到了梁晓声的内心一般,她贴在梁晓声的耳朵上小声说:“对不起声声,娘亲得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你再陪娘亲忍一下。”

    虽然内心害怕,但是听到娘亲这般说后梁晓声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果然,那些蒙脸的黑衣人在找不到东西之后开始出来。

    声音烦不叨叨,同时还有点愤怒。

    “死东西跑哪去了?”

    “□□她奶奶的,给我逮到了我弄她一晚上。”

    “哎哎哎,主子可说了还有个小的,怎么样。”

    “你还是人吗你,手指头都塞不下。”

    梁晓声听不懂外面的人在说些什么,但母亲却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脚步声逐渐靠近了,那些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到底什么样的女人给主子惹不痛快了。”

    “啧,抢了人家心上人,按照主子那脾气,这人已经死了。”

    “不止吧,我听说那萧衡现在是犯了主子的晦气。”

    “别吵吵了,按照主子那意思,这个女死了没人管,先弄死,至于那个将军大人,咱再慢慢搞。”

    “哟哟哟,你这说话的语气,有点东西啊。”

    “找吧找吧。”

    梁晓声抱着梁晓声,听到这些就够了。

    首先,这些人是奔着自己来的,但从他们对话里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前工部尚书何竹之女。

    再一个,他们口中的那个主子认为自己抢了什么心上人。

    这一点何凉摸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是硬要推测的话,这些日子里来看自己的男人只有萧衡一个人。

    他们口中自己所“抢”的人应该就是指萧衡了。

    可何凉知道,萧衡早已娶妻生子,夫妻和睦,自己虽然得将军所救,但何凉自己确实对将军只有感激之情。

    而且将军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二人绝对不会有什么男女之情。

    所以这个“抢了”心上人又是怎么回事?

    但是若萧衡对他们的主子很重要的话,为何从他们的口中,他们还要杀了萧衡,不管如何,现在将军有了危险。

    而这个危险很大的可能就跟自己有关。

    这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口中的那句“萧衡将军触了主子的霉头。”

    而将军这些时间来,所涉及之事跟自己的有关的便是父亲修堰被冤陷害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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