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身怀明便早早去了偏殿，他看着大大小小的精美礼品，感叹雨涟城的步伐还真是迅速，如今被恩宠的程度，是前世为帝王也不曾享受过。
不禁苦叹，“万事万物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雨涟城的风光皆围绕着公孙府转，我们可不能让那些大臣们寒了心。”他拿起透着剔透的夜明珠，正是范仲康所赠，“王孙贵族的玩物，是够奢华，宴居室浑浊不见光，供不起如此尊物，当了吧。”
这么一说房桂就意会了，接过夜明珠放到另外一侧，思忖道，“太尉与陈舒珩交好，陈舒珩且又任于北漠，公子此番忽视他，小人多心，怕是会离间公子与北漠王的关系。”
“房先生提醒我了，陈舒珩自从去了北漠倒是安分守己了许多，相比在皇城里的那些搅乱风云老狐狸，不动声色恐怕才是运筹帷幄，当真是不能小看，不过丽丽也知晓陈舒珩脾性，定也不会相信此人，有八刀看着，我也放心点。”
“对了，北漠最近有什么动作？”怀明问。
“据那边的人说，拉善丽王近几日不见踪影，一出现便是召集各首领，似有秘事要谈。”房桂应答。
怀明眉头微蹙，自从丽丽知晓自己选择后便再无任何音讯，他想着两人误会了也好，至少不用瞻前顾后阻了自己的步伐。
眸角落上哀愁，“北漠处境水深火热，她必定会起先造势，如今密集开会，看来要和雨涟城碰上了。”
他清楚丽丽性子，一旦察觉背叛，她会是亲手斩断这根绳索之人。
“最近军中整改换新，北漠各处精锐几乎都统一练兵，按照如此势头来看，拉善丽王恐怕会先起，那皆时公子……”
他们都知道当下局面守为上，攻为下，最少伤害攫取皇城需得先从雨涟内部瓦解，若非此，必定没有取胜之可能。
假若拉善丽王先从北漠起兵，那么朝廷势力便会集中一起对付北漠，转移战火，朝廷空城，而此刻给公孙怀明的契机将是无比可贵。
可是……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北漠血流成河。”
他之前所作的准备便都是为了尽可能两全，受伤固然免不了，却不能够由北漠来承担此次灾难，无论如何他必须赶在丽丽动手之前给李筑以及大汉致命一击。
“开战在即，拉善丽王是非要动手了，再者之前公子与她闹不快，现在该如何再次取信于人？”房桂担忧说道。
“我们只能加快步伐了，如若北漠真的落入李筑之手，那么这些年的计谋就全部倾覆，北漠也将会再次崩坏。”他并非不相信丽丽的能力，只是如今城墙上下砸的石头，也经过自己的双手，四面夹迫，丽丽还能冷静应对吗。
迷雾越倒越大了，漫天的雷鸣追赶着，不容多思……
“房先生。”怀明沉着说道。
“房桂在。”无论如何，他始终会保持不屈的血性。
“我要书信一封给陈舒珩，磨墨。”
“是。”
笔尖下思忖许久，如今唯一能够阻止丽丽向雨涟城发难的便只有他了，可此人不好控制，唯一便是以他为饵，邀天下人入局。
沙沙写完后交给房桂，“你将此信快马加鞭送到北漠。”
“是。”
“且慢。”他叫停房桂，再伏案游笔挥墨，宣纸上水迹未干，“把这封信秘密交给范仲康，他作为李筑族亲，陈远珩在雨涟城的义父，三人定是所秉一道，只要斡旋其中，牵动利益纷争，便能帮北漠争取更多机会。”
房桂接过，临危受命的严肃感溢于言表，“房桂一定不辱使命。”转身便走。
——
议事堂内。
李筑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折子，方淮在一旁侯着，气氛森严寂静。
方淮观察好了一会儿，主子还在捧着不知道是谁的奏本，不时扶额微蹙。
他作为主子的贴心人，此刻得是要帮着解开心患。
半微垂背，语气自然，“宫内下人传言，说着那公孙怀明昨夜害了病，就连织月大人也也去细细探看了一番。”眼角上斜，数着主子的意思，见人听着这才继续说来，“那公子自小体弱，这一到雨涟城便闹了灾，怕是水土不服，不知现在可是好些了。”
话停了一会儿，李筑眼示意他继续说，手上的折子放了下来。
方淮得到肯定后微微转身面对主子，他没猜错，果然是为公孙府事犯怵，“公孙府一生追随李氏天下，换到公孙怀明这一代已是百个年头了，而公孙晁最疼惜这小儿子，老人家身子不好，又碰上此事，定也是忧心不少。”他连连摇头。
李筑抬眉一盯，凝着方淮，深呼一口气，双手轻龙书案，“你说得有理。朕归为□□太子，理应爱戴群臣。”
方淮继续说来，“皇上仁义宽厚，爱子爱民，他们自北漠来便在皇城里头得主庇佑，该是感激不尽。不仅皇上体下公孙府，就连其他大臣们也以身作则，都前去慰问了一番。”
“哦？还有此事？”李筑面上不见任何情绪。
方淮降低声调，未敢直言陈情，怕是给主子闹得不快，“公孙府还是受得百官敬重，那小的也直说了，那公孙府往后领了北漠功勋，挂了名头，可就是上层人物了，送礼最是常见。”
人人都抢着攀上公孙府这颗大树，他方淮更加不能落后，多些人情总是好的。而现在他要给公孙怀明送个大礼礼去，这份诚意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方淮的用意不仅是要取得公孙怀明信任，并且离间主子和众臣关系，只要分散主子的注意力，意识到身边群臣有二心，他方淮才有造势的机会，而现在正是帮自己谋条好路的机会，既能外交势力，也能铲除异己，一箭双雕。
可李筑也并非是几句口言便能说服之人，眼中薄怒，“我已经给足了公孙府面子，如今再行，怕是下面那些食君之禄不干实事者更加蔚然成风！”
方淮被这么一吓，马上缄默不言，可再一想开弓哪有回头箭，今日就算求也得求主子去一趟宴居室，“皇上说得是，百官也是循主子所为，不过是有些不当。今日北漠蠢蠢欲动，北下的风吹得越烈了，小的也想知道这风，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找了个台阶给皇上，维持帝王的骄傲，明说着是问军事，可没有半点屈尊纡贵，自降身份讨好的成分。
李筑点点头，用看透一切的目光打量着方淮，轻哼一声，“你与他们又有和不同，不过看在你提醒的份上便就此罢了，他日若是再敢欺君，我定是饶不了你！”
听到这话方淮终于落下一口气，虽惊怕于天子眼下，但好在没怪罪下来，于是嬉皮笑脸着赶着上前，“谢皇上，谢皇上。”
李筑心情舒适了些，便也不计较了，“走吧，看看去。”
“欸。”他点头哈腰道，随即又端起来一副传令姿态，拉长嗓子尖声道，“起驾宴居室——”
这会儿刚吩咐完，皇上要来宴居室的消息马上在宫内传开来。
方淮派自己的老相好提前到了宴居室，这个人情他得明着来。
“大人？”小倌敲了敲门。
公孙晁不喜人多，府内没有侍卫，有的也只是几个宫女。
怀仁闻声出了去，左望右望没人，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只是个来传消息的，方淮大人托我告诉您，皇上这会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怀仁看他细声软语的样子也想到了那方面去，许真的就是方淮派来的，“那替我谢过方大人。”
传达完人便走了，怀仁快步走回屋内，“汉帝来了。”
公孙晁听到后面不改色，此番也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皇帝坐不住，要来询问点什么，不过也好，就借此机会交代一下宫里的风向。对了，是何人来？”
“是方淮托人传话。”怀仁答道。
“方淮？他也要讨好公孙府？”怀明问。
公孙晁顺了一下胡子，细细想一番，“他在朝中势力尚不稳固，资历尚浅，不受众臣折服，有此举动也正常。”
“不碍于身份明着摊牌，又在此节骨眼知会，怕是要直接塞个人情给我们，这份大礼是非也要还了。”怀明说道。
公孙晁点了点头，嘱咐他们兄弟两人，“既然他有心，往后也是要回礼的，便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是的父亲。”二人同时应声道。
话末，皇上的龙辇来到了府前。
父子三人并走了出去，方淮打眼上下，先与他们作笑，圣驾稳当了之后扶主子下来，“皇上慢些。”
公孙怀明等人跪拜行礼恭迎，公孙晁身子不便皇上早已下令免礼。
“起身吧。”李筑摆手道。
众人起身。
公孙晁先开口，“皇上进屋内坐坐吧。”
“朕见许久未来探望公孙大人，又听闻贵子昨夜里害了病，闲来无事，便来看看。”
“陛下费心了。”公孙晁微微欠身以示感激，怀明推着他往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