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林相一路拽着他到大账中,拉善丽王早已派人洗好茶具等着问候了。

    人还在账外,他拉着霍疾霍疾,拍拍他肩膀,沉沉道,“该怎么说,相信你来之前已经想好了,王与怀明公子之间的情谊特殊,只管把事实说出来,若是我发现一丝虚妄之词,想着借助什么理由骗人的,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随后凑到他耳旁,声声悠悠落下三字,“霍,三,德。”

    “你……”霍疾不知道林相会知道,假死时只有公孙怀明在场,为何……

    还未等人反应过来,林相便打断他了他话,“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会知道此事。”看着霍疾那茫然的样子,笑了起来,“果然霍大人还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之前是谁给你开的牢门,我虽不知道怀明公子会怎么救你,但是你会活下来,我一直都知道。”

    这时霍疾悬起了心来,脸色消去了刚刚的皮性,公孙怀明未与自己说过有第三人知道此事,况且又是背着拉善丽王所行,而林相的立场毫无疑问偏向她,若是真如他所说,又为何要替拉善丽王瞒着自己。

    在未弄清楚事情之前,他只能装傻。

    假装不在意说道,“霍疾不知道将军说的是何人。”强加的质疑被灼烧的眼神烈焰挡了回去,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可面前不是谁,而是林相,在大汉排得上名号之人。

    林相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猜到你是这样的表现,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与否不会改变什么,反倒是霍大人需得继续装下去,拉善丽王还不能知晓你的身份。”刺骨的声音远了又近,使人提心吊胆,“我可不想你现在就死了。”

    霍疾身子颤了颤,在他印象中,林相不过是只会带兵打仗的大块头,可如今一见,是虎豹披着兔皮,阴鸷至极。面对自己的失势,只能强颜欢笑,“将军挑这个时候与我编造了怎么一个故事,听也听了罢。”

    “可将军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许多猜疑涌现在脑海,显得无比被动,他不能承认,也不能就此胡混过去,他要知道点什么。

    但林相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洽然一笑,“就如那人怎么和你说的,在基于事实的基础上,就怎么和拉善丽王说。放心,不到关键时机,我绝不会乱说话。”

    这话给霍疾打了定心剂,很明显当别人话里混杂真真假假,并且低位高于自己一等时,再多的理由也辩不下去,怕是再继续拉扯,会先败下阵来,“故事有趣,但林将军不愿把更有趣的告诉霍疾,倒不如择个宽裕的时间,再慢慢说,估计拉善丽王也等得着急了。”

    哈哈哈——

    “霍大人感兴趣那再好不过。”他早就猜想到,“今晚月出之时,我在月亮城河畔等着你,若是霍大人还活着的话……”

    瘆人的笑声惊得他一抖,“将军说的话倒是越来越难懂的,我没做错什么事,何谈活不下去?”

    “你心知肚明,该提醒的也提醒过了,怎么化解,靠你自己。”

    霍疾颔首。

    林相转即扭头高喊,“王,人给带来了。”

    “进来。”

    “去吧,别忘了要活下来,今晚见。”

    霍疾寻思这可不是什么好叮嘱,“放心,故事我还想听下去呢。”

    他走了进去,举目一望,气氛使人骇然,不亚于刚刚与林相交锋,这场景跟之前被关在昏黑至暗的牢狱相比,丝毫未减。

    而拉善丽王就站在自己前方,两人的距离就是一把剑的距离,如果出手的话,恰好能刺穿至后背,流转周围,尚无一物依靠,这才晓得林相的话是何意思。

    还是稳住作揖颔首道,“拉善丽王。”

    她眼皮稍绽,冷冽的目光一点一点渗透出来,加上语气裹着冰霜,初冬的北漠像是瞬间飘起了雪花。

    先是打量了一圈霍疾,对于此人她认识不多,也就是通过怀明介绍才有了联系,但如今一看,当初的米粮和盐铁一事,很大可能是个圈套。

    霍疾想当然也不敢表现出一丝来此狡辩的神情,虽然怀明来之前便告知他不会出什么大事,可就这么与拉善丽王站一起,这本身就是大事。可来都来的,总得带些讨价还价的骨气。

    “说说吧,你们是怎么打算的。”拉善丽王扔下这一句便转身坐了下来,悠悠倒上一杯甘酒,一口喝了下去。

    面前之人不解的愤怒中夹杂着些无奈,他仔细一看,拉善丽王眼角还有丝泛红,兴许此事也猜到了不少。

    “确是怀明公子的注意。”

    “嗯。”在落顿间,她又倒上了一杯,营帐的酒气逐渐浓郁,闻着也使人熏熏然,她在给机会霍疾。

    将军帐中不能染酒,这是他都知道的道理,拉善丽王这是有意破戒了。也不敢问,林相在门外,估计不会出什么大事。

    “是怀明公子叫我来。”

    “嗯。”已经三杯下肚。

    这平静得让人心慌,他看出来拉善丽王是要寻醉,可是自己未说什么,林相也没将此事泄露,到底为何就寻醉起来了。

    不知酒气挠人还是他多想的原因,看出来拉善丽王神情悲伤,傲人挺立的脊梁正慢慢塌下去,倚着前面圆木,不经风吹。堂堂的一城之王如此糜相,着实难以接受。

    不过与此相比,他对拉善丽王听后是如何反应越加感兴趣了。

    “公子迫不得已,他是为了公孙府,有意瞒着拉善丽王,便也是不愿意你蹚这淌浑水,北漠处境本就不易,若是再因为公孙府一事,会使得汉帝更加疑心……”用自己的话说出来,总有些不自在。

    “这是他的意思?”倒酒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从迷离到澈净,依旧清醒无虞,可若是问她到底在想什么,自己也不知道,霍疾的话就像几根坚实的绳索,将她绑在一处,任意鞭打。

    “确是公子所言。”

    “原来真的是他。”拉善丽王终究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被拴上理由的枷锁不见得听之后会好受很多。又斟了一杯酒,埋头喝了起来。

    公子虽交代了他这样说,可也不能看着这两人的关系就此僵化,与大计不好,“公子的意思是这样,但霍疾想着到底也是担心拉善丽王多想,所以才……”他实在嘴笨不懂安慰人。

    拉善丽王避开了那些场面话,冷冷问道,“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不到半年,这是能说的吗?

    “相识有一段时间,因为在有些事情上所持一致,不谋而合,便结交了。”说出这话他忐忑不安,怎么敢在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上,任意攀比。

    拉善丽王把杯子放了下去,再拿起来另外一个,斟上酒,命令霍疾,语气不容置喙,“坐下。”

    他不假思索半刻,仿佛身子作了他人的俘虏,随意驱使。

    面对大汉人人崇敬的王给自己倒酒,他还是心有余悸,不管什么,都照做就好了。

    接过,“谢,谢拉善丽王。”

    “我不好奇你们认识了多久,怎么认识的。”她眼钉在霍疾脸上,血丝攀爬,“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此事的?”

    霍疾正想礼貌喝上一口,被打断了,连忙停下来。

    面对拉善丽王的质问,霍疾紧张的渗出汗水,得亏公子有与他说过这个问题。

    “回北漠之前。”他不敢加入自己的情绪,只是按照怀明的话说来。

    “回来之前,看来我还是了解他。”垂头低落,一声苦笑伴随着浓郁的酒入肚,酒入愁肠愁更愁,越了解怀明,便是被伤得越痛,无论自己怎么想帮助重新回到那段年少时光,甚至想要抹去那段江南痛记,到头来也于事无补。

    说到底还是不懂他,以至于连关涉他本人,关涉公孙府的大事也瞒于她。

    “公子虽未与王说,但是计划当中也包括了王,公子会助你解开与汉帝的矛盾。”这句话是他自己说的,但怀明也有此意思,不过不愿表现出来罢了。

    “如何助我?”她终于摆脱了酒精熏脑,坐直起来,盯着霍疾,眸子掺杂着许多情绪,连自己也快要看不懂了。

    “要与我彻底结仇吗,带着自己的一厢情愿,把过去的点点滴滴都埋葬在自己的自私里,何曾想过我辛苦打斗这么多年,便是为了他回来之时,我能够兑现儿时的诺言,给他一个庇护的地方。”拉善丽王激动说道,仿佛面前之人不是霍疾,而是公孙怀明。

    “可是他……”悲戚凌乱的情绪里,她尝试找到一个能说服再继续相信他到理由,举目而仰,任意哀愁拍打,只有这样才会使自己平静,“他早就想这么做了,过去不过是一句玩笑之词,他从未想过有人真的在意……”

    霍疾实在不知道安慰些什么,只得一杯一杯陪着喝。等找到说话的间隙,才停下杯盏,他算是听懂了,两人都想为对方好,却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愿说。

    看来自己来对了,“若是公子真的不在乎拉善丽王,又怎么会派霍疾来此,便是想说清楚,他心里有你,有北漠,可是世事难料,只能选择其他路,何尝不是与拉善丽王想的那般,为了对方。”说完这句话,他内心是骄傲的,能够游说北漠王,这得有多大的能力。

    拉善丽王这才清楚面前之人不是怀明,不像,一点儿也不像,他性子内敛,总是把事情藏于心中。

    苦笑一声,自己竟是可怜至此,要找个不相关之人倾诉。

    语气又恢复了不可亵渎,冷笑一声,“他倒真的如你说这般,生来是冰,捂不热。”

    弥漫在空气里的哀愁又浓了些,挤压得人缩成一团。

    拉善丽王不禁回想过去,原来他一早就开始与自己告别了,从难民潮到现在,细想起来的每件事都在背离曾经。固执的,还把往昔当做誓言的只有自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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