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陈舒珩掩饰的尴尬笑声回荡在周围，就差成霜凝结掉下来，嘴角一抿，全然不当回事，“邓凌虽为我故友，却也是一朝梦醒宫门处，醉到江湖来，在臣谋之中，我定是要以圣上为主，金拿平时行事乖张，百姓多有不满，今日还敢明目张胆分裂朝廷与北漠的关系，有枉皇上的栽培，这可不是泛泛之交便能随便帮忙解决的。”
他轻轻松松便把身份关系撇得一清二楚，既没有失掉仁义，也保全了忠君，还真是老谋深算。
房桂紧看着那满是褶皱的脸，再流转到眼中之处，竟是没看出一点说谎的意思，官场之上不交真朋友，这话说得不错。不过也不难猜想，谁愿意和邓凌那般胡作非为，嚣张跋扈之辈做朋友呢。
他作笑道，“陈大人不愧是万里挑一的贤才，将公□□理得如此之好，房桂佩服。不过，此番叫我留下了，定还是其他事情吧。”他和陈舒珩的关系还没好到要拉家常的程度，是正事便说正事。
陈舒珩点点头，房桂确实是不好对付的人，要想将他为己所用，还真是要下点功夫，清了清嗓子，撩动他那精致梳理的发丝，要是抛开面目不看，想必是个美男子。
“房大人经历了数朝，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可是看得越多难免不会也杂乱其中，做了那看不清本质的糊涂人。皇上的意思想必你也能猜出一二，今日的甜头尝到了，未代表未来也是如此，大能者有贯天之法，可别为了一时的兴奋，误入棋中。我虽不知道大人为何到北漠来，但要提醒的是，搅乱风云的人从来不少，人人都想傍颗大树，可莫让尘土一掩，最后尘归尘土归土。”
“就如当年的空影派，要不是其主房门肆意而为，为了一己之私妄图挑起战争，便也不会葬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他故意说起来当年的空影派，即便之前是多么辉煌，也终究是因主而丧。
陈舒珩只知道房桂是空影派中人，可不知道此番对于他代表着什么，而他口中的罪主之人——房门，是房桂终其一生最为敬佩的人，怎让人轻易评判，这番真的是自找侮辱。
他开始怒火攻心，碍于自己的处境又强行压下来，语气锋利如刀剑，化为无形之物，刺到面前的人心腔，“他人是何还用不着你来指点，我记得陈大人被誉为大汉天降贤能，怎么，就是用如此小人嚼舌之态，爬上去的吗？”话末极具讽刺意味，说到谁他可以一笑而过，可唯独不能污蔑旧主。
“你！”陈舒珩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房桂，平常最不爱表露自己的情绪，这时候也被气得差点跳了起来，一甩衣袖，愤愤不平，“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用力地跺了一角。
原本想把房桂说服为自己所用，如今看来没戏了，在此之前他还去好好了解一番，世人都说是汗北王害了空影派所有人，其大弟子房桂因悲伤过度退隐山林，没想到今天看来，他对旧主的情谊一点也没少，这一步，算是彻底失算了。
北漠卧龙凤雏，彪悍刺骨的风，可不比雨涟城好过……
房桂远目，蹙起的眉头犹如山堆，他想不到陈舒珩会向自己抛出橄榄枝，还是如此明目张胆在北漠众人面前道出此事，难道就不怕自己会向北漠王告知吗。
不过现在看来，选择权在自己的手上，这倒好办很多，别人有意劝好，没理由拒绝，不多个朋友也不能就此成为敌人。
笑着说道，语气明显柔和了很多，“房桂不知道陈大人什么时候看上我了，刚才的失礼之言还请多多担待。”
陈舒珩见房桂有意给台阶下，也不再计较了，但要辨明此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还需观察，“无事，也怪我不知因果，提起了伤心事。”既然他把话全部挑开了了，倒不如就此说明，“房大人来我这里，会比在北漠享受到更好的待遇，无论是山珍海味还是高官厚禄，都任君选。北漠虽安好，却比不得雨涟城繁华，避世了这么久，如此再一次出来，应该不只是满足这穷乡僻壤之处吧，况且北漠王能不能接纳你还需另说。”
房桂低目笑了笑，又一面抬起来一面对着陈舒珩，“大人当真认为我就是来寻求过活的吗，哈哈哈。”
他止住笑声，“大人即是有意与我交朋友，那房桂也不瞒着了。我虽是有意消失，可世家公子遍地眼线，知道我行踪之人也有，拿着金银财宝赶着上前的不计其数。”他停住，嘴角一笑，“大人猜猜我为何不愿接受，而是直接出现在北漠。”
房桂把问题抛给陈舒珩，不怕他知道，他也根本不会懂，与那些用钱财收买的人一样，都不是最好的宿主。
这一下子把陈舒珩给弄懵了，他知道此人不好对付，可也没想到竟是如此难以理解。
嗯……
他好一阵思考，自以为饱读诗书，识人无数，却没想到如今就连此人的外皮都看不透，心里难免有些失魂落魄，“房先生就不用与我卖关子了。”
房桂看出来了他的惆怅，心里笑笑，“我志不在金银财宝高官厚禄，北漠能给我什么不知道，倒是呼啸的北风这里能让我忘记前尘俗世，不再踏进雨涟城那伤心之地，找个庇护之所便好，要是陈大人能帮我在此好好立足，房某就是再估感激不过。”没说出自己心里所图，也没明确拒绝，他不能树敌。
陈舒珩一声惊叹，“原来房大人想得是这般。”先假设他不是敌人，这就话说了，“既然你开口了，舒珩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人有任何帮助的，尽管来找我，无论是雨涟城还是北漠，只要够得着的地方，陈某定不会推脱。”
“那便谢过陈大人了。”他拱手道，陈舒珩确是对自己改观了，不过……
他想得没错，陈舒珩很快又转变回了精明多思的样子，笑声渗人，“两人相交，讲究的是礼尚往来，那房大人准备如何帮我。”
房桂被他这话笑出了声，逗趣道，“这还没帮助什么，倒要先索求起来了。”
“哈哈哈，我自是不会空口说白话，此番，更想看看房大人的诚意。”他是断定了房桂没他活不下去了。
房桂不知道是福是祸，该哭还是该笑，说出去恐怕一变敌人了，“只要不是公子和拉善丽王，我尽当全力而为。”
“哈哈哈，话别说得太早，不过结交你这个朋友，我愿意。”说完与房桂搭了手，他很少遇到这么一个投契的人，看起来他是比金拿更值得相信的朋友。
房桂原以为从雨涟城出来的人个个心眼千万，竟没想到此人倒是可爱得很，识人洞察这本领，陈舒珩还得叫他一声前辈。
——
拉善丽王原本赶在怀明会公孙府之前赶到，在路上耽搁了一些事情，等来到的时候，人群都走散了，只剩房桂和陈舒珩一两人，正交头接耳说着点什么。
“嗯哼。”她清了清嗓子。
“拉善丽王。”房桂说了一声。
陈舒珩颔首。
“嗯，怀明呢？”
“公子今日身子不适，刚刚回府中了，我留此地与陈大人商量些后续。”
陈舒珩正了正身子，把手交叉叠加在怀中，点点头，“讲学之事已交代得差不多了，夜幕将临，舒珩还有些事情需处理，便先行一步了。”说完便想退下去。
不知为何，他对拉善丽王总有些顾忌，虽来了北漠这么久，什么门路都早已摸清，可是唯独这个女人，不好探究。
“慢着。”拉善丽王叫住了他。
陈舒珩有点愕然，转过身来。
“你近日便好好接受讲学之事，事过突然，也为没得及带你熟悉熟悉，若是哪方面不懂的，就来找我。”
“是的拉善丽王。”他不敢望着她眼睛。
“嗯，你先去忙吧，这些日子便辛苦你了。”他是雨涟城来的人，恰好此时裴安也在，难免不会交流些什么，还是多关心一下，能省不少事。
陈舒珩来北漠这么久还没听到过拉善丽王说什么感激之词，如今对他竟是温柔了起来，有点不知所措，“无，无事。”
他为了做上大汉的名臣，花了多年的时间去了解朝廷内外所有人，也包括拉善丽王在内。其实早在他来北漠之前便对这个北疆女将军好奇不已，接触这么多天下来，更是觉得奇妙至极。
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在意，除了正事之外，每每都会想到她，可真的面对面之时，却又不敢对视，脸上发烫，嘴角还时常露出笑意。
他想，应该是喜欢上她了。
陈舒珩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感情，唯一让他不敢迈过这条线的，便是自己这张苍老的脸。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卑的滋味，内心如同火烧一般，恨不得被一股冰泉冲刷下来。
“舒珩可还是有事要说？”拉善丽王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舒珩一惊，竟是对视了上去，双眼直盯着拉善丽王，不由自主的窥探占据她的内心，就像之前对公孙怀明那般。
眼神释放出强烈的火焰，就像快要把人吞噬一般。。
不行不行。
他试图挣脱出来，内里还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罪恶感，开始强制压抑住自己的欲望。
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对她，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