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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曳曳

    宴席上,觥筹交错。

    燕肃素来得手下敬重,只是西北军军纪严明,军中严禁饮酒,即便打了胜仗也不例外。

    今日他大婚,将士们终于找到机会正大光明地灌他酒,于是主桌之前,前来敬酒划拳的人络绎不绝,直到酒量惊人的燕重和褚骁二人也喝得昏头转向。

    燕肃满身酒气,趴在桌上,眼皮已一张一合,口中还念念有词:

    “喝!你们别认怂!”

    崔惟熙原本靠在迎枕上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屋外一阵动静,忙翻出一旁的盖头盖上,规规矩矩地坐好。

    几道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燕肃含混不清的呓语和几名亲卫的调笑。

    “吱呀——”

    门被推开,一阵酒气传来,她皱了皱眉。

    “夫人,君侯醉了。”一名亲卫解释道。

    燕肃似是听懂了他的话,从椅子上猛地坐起,“谁...谁说我喝醉了?”他不慎带翻了凳子,桌上的茶杯也应声而碎。

    崔惟熙无奈扶额,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微微侧头,柔声道:“辛苦各位,我稍后唤人来照顾君侯,各位暂行回去吧。”

    几人依言退下,临走时还带上了房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只剩下燕肃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中格外突兀。

    她取下盖头,便看见燕肃歪倒在茶桌旁,周围一片狼藉。

    崔惟熙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燕肃一张俊脸此刻已经绯红,连耳尖也染上几分颜色。他微张着嘴,时不时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词,似是睡得极熟。

    她本欲离开,却突然瞥见了他垂在地上的右手。

    他的手指自食指以后微微向内蜷起,大拇指却向外翘起,搭在食指上方。

    崔惟熙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熟睡之人通常放松而舒展,全身卸力,拇指与食指间通常都会有一定间隔。

    她眼眸微动,伸手向燕肃的耳朵尖伸去,目不转睛地观察他的反应。

    燕肃眼睫一颤,却并未动作,不料崔惟熙变本加厉,一双带着凉意的纤手照着他的脸就是一顿捏扯揉搓。

    他再也装不下去,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睁眼对上她略带狡黠的眸子,哼声道:“可过瘾了?”

    她点头,转身回到床上坐下,细嫩的手指不停搓动,似在回味方才的触感,笑睨他一眼,“唔...略有些糙,多养养吧。”

    燕肃险些被她气笑,大步向床边走去,倾身向下,对上她瞬间沉下的脸色。

    崔惟熙素来反感别人的强势,眉头微蹙,警告地剜他一眼,向后挪开了位置。

    “新婚之夜,夫人竟如此彪悍,让本侯睡地上?”

    崔惟熙轻嗤一声,迎上他的目光,问道:“不若让我睡在地上?”

    燕肃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俄而,他取出一床棉被,径自躺在了床边的脚榻上。

    崔惟熙还戴着沉重的冠饰,此刻也不好再叫水绿进来,便跨过他,走到镜前自行卸下。

    钗环尽褪。昏黄的烛光下,她肤白似雪,眼如琉璃,身材玲珑有致。回到床上和衣躺下,如瀑的青丝倾泻而落,发尾扫过燕肃胸前,尤有余香。

    他愣怔一瞬,清了清嗓子,问道:“樊媪...你作何打算的?”

    此话甫一出口,他便觉不妙。果然,听得崔惟熙冷哼一声,反问道:

    “燕侯借刀杀人,竟还要问刀如何打算吗?”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坐起看向床上的崔惟熙:她仰躺在床上,一双美目微微阖,眉头舒展,面上并未怒色。

    燕肃微松了一口气。

    “樊媪原是我旧时邻居。我阿母当年病重,将我托付于她,请她多多照顾。”

    她睁眼望向他,眸中略带疑惑。

    “我阿父…不提也罢。”他垂眸,声音中带着追忆往事的怅然,“她那时待我不算关心,也并未刻薄。我十五岁时参了军,分了她家几笔银钱置地,之后便淡了往来。后来,西北动乱,我领功封侯。第二年,她上门寻我,说想替自己在府中讨份差事,我提出再给她家一些财物,她却不肯,只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我也不知如何拒绝,就应了下来。”

    崔惟熙摇了摇头,叹道:“这样理不清的关系。远之则怨,近之则不恭,你可给自己请了好大一尊菩萨。”

    “事情最难的还不在这里。”燕肃眼中露出担忧之色,“我收到密报,她家大郎刘武与凉州世家暗中有账目往来。我与这些人素来不睦,我担心……”

    “你是担心她与城外圈地一事有关?”崔惟熙神色笃定,几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燕肃点头。他如今反对圈地,又想方设法限制凉州的土地买卖,早就与当地豪强势同水火,樊媪一家的目的也绝不会是仗他的势这么简单。

    “我从前并不关心府中事务,不管是贸然插手还是无故发落她都容易打草惊蛇,故而一直未敢擅动。”

    可现下情势不同。侯府有了女君,一应事务理当交到崔惟熙的手中。

    她管理后宅,樊媪于燕肃有长辈之实,却担着主仆之名,若要发落她倒也算名正言顺。

    可难就难在不留痕迹、不落口实。

    “我可以帮你处理掉她。”崔惟熙抬眸,面带审慎之色,“但可下得了这个决心?轻了还好,若是重了……”

    燕肃闭上眼,叹道:“无论如何,我不会责怪于你。”

    *

    翌日清晨,崔惟熙被屋外一阵动静惊醒。她披衣下床,走到门边一看,原是燕肃在院外练武。

    他身着黑色劲装,手上一杆红缨枪呼啸往来,上下翻腾,发出破空之声。侍女们习惯了京中公子哥们的孱弱模样,乍一见到如此景象,步子虽还如往常稳坐,眼神却控制不住飘向那处。

    燕肃见她披衣站在门边,收了招式:“去梳洗吧,今日还要去谒见家中牌位,樊媪已在等着了。”

    崔惟熙颔首应是,待到再出来时,已打扮一新。她穿了绣花裌裙,腰间束着绸带,一头青丝挽成螺髻,头上的珍珠流苏步摇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晃动。

    燕肃坐在房中,略有些发怔,直到她清咳一声,方回过神来,急急端起桌上的茶杯,险些将茶水洒到地上。

    他生得俊朗又不失威严,凶起来气势骇人。如今手忙脚乱,呆头鹅一般的样子让崔惟熙忍俊不禁:“不知道的以为你才是这家的新妇。”

    他被揶揄一通,面色有些发红。心知自己说不过她,于是顶着她的调侃,径直领着她往屋外走去。

    燕肃发迹后,府中也建了宗祠。他正与崔惟熙往宗祠方向,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君侯,女君是新妇,应当先去拜见家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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