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周怀年步履匆匆,碧维挣扎了一下,被更紧搂住。

    周怀年稳稳托着她,送到车后座,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碧维被一片带着他体温的温暖气息笼罩,就像还被他抱在怀里,麝香味像一层薄薄的浅褐色雾霭,把她团团围住,疲倦深深袭来,她昏昏沉沉地睡去。

    等再次有意识时,感觉手被人紧紧握住,身体在一片嘈杂的动静中向前。

    耳边是噼里啪啦的杂乱脚步,睁开眼,是迅速后退的病房走廊,她在担架床上。

    周怀年在她身边,没有一贯的冷静自持。他前额被汗打湿,头发湿湿地贴在前额,牙关紧咬、嘴唇紧抿。如果他做丈夫,在送妻子去产房这一路,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她手中传来的滑腻触感,是汗。

    他被汗濡湿的桃花眼,对上她平静的双眸,在这轮子划过走廊地面的轧轧声中,无声对望。

    碧维手中力道突然松懈,最后是完全撒开,周怀年别开头,放慢脚步,拉开到一个有分寸距离。

    就像他们原本应该遵守的。

    碧维竭力给身边医生解释,是个误会,“我现在挺好,就是有点感冒,加昨晚上没睡好,不小心晕了,没事!真没事儿!”

    陪同在旁医务人员中,有个花白头发老者,个子不高,眉毛长长地耸拉下来,圆团团一张慈蔼笑面,红润有光泽,像以前家里堂前挂像上的南极仙翁,碧维听到周怀年叫他“刘院”。

    刘院问了一些基本病况,也笑着说没事,“应该是身体炎症反应和脑血管扩张,内耳充血引起平衡系统障碍,问题不大,不用紧张。”

    医生们鱼贯走出病房,刘院在出去之前,了然笑着拍了拍周怀年肩膀,“放心吧,不用紧张,只是普通感冒。”

    周怀年微微欠身送他出门,并不解释。

    病房里现在又只剩下了两个人,高级病房配套很好:单人间,甚至还配了一个小洗手间、一个小厨房和一个客厅。

    其实即使要挂水,在门诊也可以搞定,但周怀年坚持,也就这么安排了。

    周怀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崭新玻璃杯,接了杯热水,放在床头。

    碧维延掩饰性地拿起床边杯子喝水,眼神穿过袅袅热气看窗边人,那人仿佛也坐在蒸腾雾气中,模模糊糊看不清表情,只有一个低头的轮廓,像个乖顺小男孩儿。

    他似乎在回复手机信息,头上两个倔强小璇儿,又在碧维眼前晃,让她几乎想去摸一摸。

    碧维又想起,之前他说自己原本名字叫周星灿。

    老话常说人如其名,周星灿的人生应该和周怀年大相径庭吧。

    周怀年不苟言笑,冷厉铁面,周星灿应该...应该像钟朗——开朗爱笑,洒脱放肆,恣意张扬。

    闯些小祸,但也很拿捏闯祸分寸,维持在一个让人无可奈何,却也无伤大雅的程度;

    讨女孩子喜欢,所以会交不少女朋友,爱上过一些错误的人。直到有一天,有个命中注定的姑娘,一头撞进他心里,他也会收起戏谑调笑,变得专一、深情。也许会尝尽爱情苦涩,也许不会。无论如何,最后总会和一个真心爱慕之人,携手走完一生,有个圆满结局。

    但曾经是周灿星的周怀年呢?他会是怎样的人生结局?

    现在是中午,冬日暖阳透过病房窗户,泼泼洒洒进房间,斜斜地铺在床前地板上,金灿灿一片,把屋内烤得亮堂堂。

    碧维又觉得有些太热了。

    “周总,我什么时候能出院?”碧维鼻音嗡嗡,问得小心翼翼。

    要不是周怀年坚持必须住院,且态度十分坚决,照医生意思,打完点滴就可以出院了。

    病房门被叩响,周怀年没有理她,去开门,不一会儿提过来一个食盒。

    他把床尾活动桌移过来,再把盒子中东西一样一样地摆上来。

    淮山海参小米粥、粉葛鲫鱼汤,还有一小块山楂椰汁千层马蹄糕。

    餐具不是外卖塑料或纸盒,是套精巧瓷器。碗筷勺盅,无不精致,瓷白镶金边的餐具泛着层细腻酥光,菜品量不多,放在这艺术品一样的器皿中,也显得高档起来。

    盖子揭开,小米粥的咸香、鲫鱼汤的鲜香,还有山楂糕的甜香扑面而来,即使现在处于在粘腻重感冒,碧维也被食物香味,刺激出些微原始食欲。

    周怀年把一双乌木嵌贝壳筷子塞到她手里,只有两个字:“吃饭”。

    碧维还在惦记刚刚没有被回应的话题。

    “出院吧!小小感冒就住院,我会被人笑掉大牙!”

    周怀年又重新坐回椅子,双手抱胸,目光深邃,“晕倒住院就不会。”

    “但医生说我就是普通感冒。”某人不死心地挣扎。

    周怀年用下巴指示她快吃,退了一步,“今天先观察,看明天情况。”

    法西斯!

    碧维恨恨地塞了一口小米粥,幸福地眯起眼睛,“唔——好吃!”

    海参Q弹肥厚,有海鲜特有的咸香,却不腥,小米熬得软糯,有不同于大米的细微颗粒感,淮山绵软,在舌尖一抿就碎,被粥汤化开。粥调味恰到好处,不咸不淡,没有工业品香精的加持,更多是食物原本鲜香。

    这热热一口沿着喉咙一路滑向腹内,把脾胃沿途熨出软融融一片,食欲完全复苏。

    肚子竟然“咕”地叫了一声!

    好丢脸!

    她掩耳盗铃地去捂肚子,撩起眼皮偷偷看周怀年,后者正微仰唇角望她,有不动神色的温柔,“先不想工作,吃完饭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里陪你。”

    碧维吓了一跳,忙搁下筷子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周怀年不置可否,“吃饭吧。”

    她心里打鼓,这是走还是不走的意思?难道今天要和他大眼瞪小眼一下午?

    所幸食物美味,聊可慰藉和老板共处一室的尴尬。

    粉葛鲫鱼汤汤体清澈,不是饭店那种浓白如牛奶的厚重,反而很是清爽。鲫鱼极鲜,粉葛粉糯,胡萝卜清甜,还加了一点切薄薄的猪瘦肉,层次多样,鲜美无比。

    再来一口山楂椰汁千层马蹄糕——为什么这么好吃的马蹄糕只有一块?

    山楂微酸、椰汁奶甜,咬上去酸甜香糯。

    不仅好吃还好看:糕体晶莹可爱,一层奶白一层橙红,一层橙红一层奶白,数了数,叠了十四五层。

    不知道山楂开胃来着吗?吃完肚子更饿了...

    “你感冒,脾胃虚弱,少食多餐。”语气安抚,像对着自家贪吃贪食的小侄女。

    周怀年总是了解她,了解她心里角落中,一些小小怨怼。

    心思被戳破的姜碧维同学,有后知后觉的羞耻心,强辩,“我本来就胃口不大,都已经饱啦!”说归说,三个小盅也是被一扫而空,干干净净。

    周怀年颊边笑涡隐隐,慢条斯理收拾餐具。

    唔,他收拾桌子的样子也好看,斯斯文文,不紧不慢,平时对他威仪的恐惧,总是盖过对他皮囊的欣赏。

    再有威仪的帅哥也是帅哥呐~姜碧维同学脑子混沌,莹莎附体,盯着面前人发呆。

    周怀年颊边笑涡更深。

    碧维突然想起,自己是吃饱喝足了,但周怀年还没吃饭,此刻十分虔诚内疚,“周总...还没吃饭吧,净麻烦您照顾我了,要不我给您定个外卖吧?”

    周怀年对她的马后炮不屑一顾,“好好休息你的吧,别折腾了。”又去查看输液瓶,调整输液速度。

    他是老板,他说啥就是啥,这么大人了,总不能把自己饿死。

    碧维慢慢把自己滑下枕头,滑到被子里,轻轻把被子盖到脸上。

    感冒使人昏沉,睡睡醒醒,耳边是人轻轻的走动声,还有压低声音的交谈。

    她迷迷糊糊能分辨出护士来换吊瓶,听到裴佩叫“周总”,周怀年简洁轻声的回复...

    再一次醒来,外面天已经将暗未暗,落日余晖散尽,一片青灰色,屋内开了一盏小小床尾灯,散出一圈微弱黄光。

    周怀年坐在床尾凳,带着耳机轻轻敲击电脑,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哒”声。

    屋内开了暖气,他已经把大衣脱掉,只着衬衫,嘴角紧抿,眉头深缩,深潭般的眼眸里照不进光,黑沉沉。

    碧维手里有软糯的触感,抬身一看,他那件羊绒大衣,被搭在床扶栏上,自己抓住一角衣袖。

    她抬身的动作惊动了周怀年,男人起身走来,俯身伸手,一片干燥的掌心印在她额头,沉甸甸的重量停留在眉眼之上,有暧昧味道,在昏暗的病房中弥散。

    碧维僵硬住身体一动不敢动,心在胸腔扑通扑通跳,走钢丝的感觉又来了。

    一阵阵酥麻从尾椎骨开始节节攀升,升到脑子,乒乒乓乓炸开一朵朵烟花,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亦或是...竟然还有一丝欢喜,晕眩感一浪一浪,拍打得她发懵,盯住他眼睛的动作不由自主。

    直到周怀年的眼睛从她额头转移到她的眼睛,两个人眼神对上,这下避无可避。

    “周总,我不会是,有幸得到了您的青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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