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恩持报

    房上的雪越积越多,这几日风大,妗小小非常担心草屋承受不住雪的重量而坍塌,她搬了个梯子,架在西墙上,站到梯子上拿着棍子扫雪。

    成砣的雪,大片的落了下来,砸在她的头上,就这样连人在梯子一起摔了下来,好在地上的雪厚,她只是崴伤脚,到没别的大碍。

    近来陈老蔫没有再来找她,她在家安心养伤,偶尔去河边担水遇见几回刘婆子,每次都被刘婆子指桑骂槐挖苦一番,妗小小懒得回嘴与她争辩。

    一晃,大地回春,乍暖还寒,屋顶的雪融化了,如同细雨滴嗒滴嗒侵蚀着房梁门柱,本就破旧腐坏的房架,在一个狂风怒号的夜晚,不堪重负坍塌成堆。

    妗小小从梦中惊醒,狼狈的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好在只是受些擦伤。并无大碍。

    看着房屋倒塌,她心中怨气无处发泄。

    自从成婚之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种种坎坷,接踵而至。

    她一路磕磕绊绊上山来到亡夫墓前,指着墓碑,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死鬼,原来不是我克你,是你克我,自从嫁给你没有一天好过的,夜夜梦见你前来索命。”

    “这段日子我就没睡过一天好觉。”

    她泣不成声:“你的死因我而起,那我就把这条命还给你。”

    妗小小越说越委屈,想她半生既无父母疼爱,也没有夫君可依,浮萍飘渺,受人欺凌。

    如今连最后栖身之所也成废墟,想着这人间没有半分留恋,索性还不如一死百了。

    妗小小脑子一热,一头朝木碑撞了过去。

    黎明破晓,天刚朦朦亮,东方露出一抹浸了血的红霞,马车轱辘声响起,所过之处碾压一趟规则的车痕。

    “老爷夫人,前面好像有个人。”车夫驾着车,大声说道。

    藏青色车帘被挑起,一个珠翠罗绮的妇人探出头,问道:“哪里?”

    车夫年纪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用手一指,“坟那边。”

    “停车,去瞧瞧。”妇人命令道。

    马车里又一个男人声音响起:“夫人赶紧赶路吧!别误了时辰。”

    那妇人不悦的道:“冯德,你积些德吧,知名之年,还未有个一儿半女,不做些善事,你想这辈子绝后么?”

    男人大为不满的回道:“这话应该留给夫人你自己。”

    “好啊,明我就去死,给你腾地方,省着碍眼,误了你去聘三妻四妾,子孙满堂。”

    男子连连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有平白无故咒自己的。”

    那妇人冷哼一声下了车。

    坟墓上趴了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女子,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孙玉娥细细打量一番地上的女子。

    只见这女子穿着红色小袄,梳着妇人发髻,面颊消瘦,眼窝深陷,有些营养不良,但是眉毛弯,睫毛翘,整体来说,称不上美人,但比普通人胜三分。

    又见她身边有块歪倒的木碑,拾起瞧了瞧,疑惑的说,“这是殉情?倒有情有义。”

    孙玉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试试她有没有活气?”

    “是,夫人”车夫弯腰用手探了探她鼻翼,回道:“还活着。”

    孙玉娥抬手一挥,说:“把她抬上车,回府。”

    马车调转,原路返回。

    男人不解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妇人轻飘飘回话:“这不现成的么,正好带回去为你传宗接代。”

    “这女子来路不明,怎可……。”

    孙玉娥心中盘算好了,满面堆笑的说:“我瞧着甚好,不丑不俊,又不是清白之身,给点银两替我们生了儿子,好打发。”

    “我从未想着纳妾。”

    孙玉娥呸了一声,“少诓骗我,今我把那姜家姑娘带回去,待日后为冯家添香火,日多夜长难保你不会生出纳妾之心”

    “张罗要儿子是你,这会善妒的又是你。”冯德心头憋闷,这几十年一直在孙玉娥淫威下生活。全因当年他家贫困潦倒,而孙玉娥与京城第一皇商纳兰家沾亲带故,成婚后为他在府里谋得一差事,又过了几年,经她打点,他在纳兰府上当了管家,这是一个肥差,短短十了年,他冯家也发迹了,家里亲戚都跟着沾了光。

    孙玉娥是他的妻,亦是他攀高结贵路上的垫脚石。

    这些年,处处受她压制,连她多年未有所出,冯德也不敢言语抱怨。

    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偏有一事。令他恨极了她。

    早年他与一名女子生有一子被那母老虎发现,她在菜里下毒害死那母子俩,因此他心中一直有根刺,欲除之而后快。

    冯德扫了眼那昏迷的女子,并不中意,他心中冷笑,那就也别遂了她的心。

    阳光透过鹅黄的纱帐柔柔的罩在她的小脸上,她睫毛颤抖,缓缓睁开双眼,入目的是轻纱曼帘,屋里陈设华丽,一看便是富贵人家。

    “姑娘醒了。”一个小丫鬟打扮的少女,端来一碗红枣甜汤站在雕花床前,有些畏畏缩缩,又有兴喜之色,“我去通知夫人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话的后半截被小丫鬟打断:“你啊!是我家老爷夫人救回来的。”说完,小丫鬟提着裙摆一溜烟的跑出房外。

    妗小小浑身酸痛乏力,穿着鞋来到红木雕花桌前,桌上摆放些胭脂水粉,和一些女子用的首饰,一块圆月大小的铜镜立在正中,镜面光亮可鉴,映出衰瘦的一张面容,日渐消瘦使她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左边额头被白布缠主,隐隐有血丝浸出。

    恍惚一下,蓦地想起那夜自己失魂落魄一头撞在了木碑前,不想,命不该绝,竟被人救回。

    正想着心事,外边传来一阵笑声,紧接着,人未到,一股奢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一位穿着棕色华服,金芯点缀,银线绣有人间富贵大红牡丹的妇人走了进来,满头金玉釵环,丰腴身姿,腰间蠙珠佩玉,每走一步,都恨不得阔露堆金叠玉之意。

    妇人已是成熟暮春之年,脸扑了厚厚一层水粉,随着笑意,眼见波纹如丝网一样延伸着。

    “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就想不开去寻死。”孙玉娥握住她的手,言谈关切,举止热络。就好似对待女儿一般,满眼关怀备至。

    突如其来的热情,一时,妗小小到有些不知所措,惴惴不安起来。

    妗小小起身扶礼,孙玉娥笑意沉沉,心下更加满意眼前的女子,拉着她坐在床边榻上。

    几个丫鬟婆子,端来热茶和米粥。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妗小小对那夜选择一死了之的蠢事,现在想来,十分后悔。。

    眼前妇人,因为年岁皮肤略有松弛,但保养得当,不笑还好些,一笑脂肪堆积,下垂的眼皮,露出一抹精光,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贪婪又满腹心机算计。

    “我一见你,就觉得有缘,别称我夫人,多生分,日后你唤娥姐就是。”孙玉娥下垂的眼皮,笑意不减。

    妗小小看着做她娘亲都富富有余的女人,点头头,唤了一声:“娥姐。”

    娥姐又道:“我见你体虚羸弱,身上又不少擦伤,你既然称我一声姐,就莫要与我见外,先留在此处将养好身体。”

    不待妗小小说话。

    孙玉娥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起身把先前照看妗小小的小丫鬟叫到身边,面露威严,厉色道:“明日,我这小妹的日常起居由你伺候,若是叫我知道你对小妹怠慢少礼,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丫鬟名叫含露,她脸色一惨,跪在地上连声说:“是,是,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妗姑娘的。”

    **********

    妗小小住了一月有余,身上的伤早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孙玉娥过来嘘寒问暖看望几次,那小丫鬟更是小心翼翼侍奉着她。

    就在她准备辞行告别之际,孙玉娥率先开口,眼泪齐流,声声控诉冯老爷如何忘恩负义,薄情寡义,只因她无所出,欲休书撵她下堂。

    妗小小绊住了脚,只得听她絮絮道来,说道愤恨处,就要拿刀割腕,登高悬梁,百般寻死觅活。

    妗小小苦苦相劝,孙玉娥这会突然换了个人,不在寻死,抽抽噎噎已恩情相胁让她替自己为冯家传宗接代,借腹生子。

    “妹妹你若帮了我这件事,自是不会亏待你的,虽然老爷不能给你什么名分,但是你要银子或是房产地契,好处自会少不了你的。”孙玉娥早就盘算好,有朝一日妗小小生下冯家长子,便灭口,已决日后牵扯,但她嘴上是又一番说辞。

    孙玉娥泪眼婆娑,眼睛里有着不易察觉的阴毒,“妹妹你知道自救你的那日起,我就知道,我不止是你的恩人,来日你也会是我的贵人,这些日子我待你如亲妹,不知小妹可否成全我。”

    一番话,挟恩持报,前有救命之恩,照拂之情,后有威逼利诱,以死相逼。

    此情彼情,一下子让妗小小想起当初与古亦冥的情形。

    一报还一报,天道酬勤,报应不爽。

    妗小小惊怔原地,一时又不知如何反驳拒绝。

    冯家在京城不是什么名门权贵之家,但在普通百姓里也算上大富之户。

    一处庭院,十余间房屋,有几名丫鬟婆子驱使,日子也算遂心得意,冯德在纳兰府上当差,一年在家中有数,所以家里一向事物全由孙玉娥掌权。

    妗小小自来也只见过冯老爷一次,这日,掌灯时分,她半靠在桌子上,门被推开,冯老爷走了过来,二话没说抱起她就往床上奔,她颤着身子没有挣扎。

    妗小小虽然在冯家好吃好喝调理一个多月,身上的伤是好了,但是形体依旧骨瘦形销,要紧处也不见二两肉,不比从前。

    冯德兴致缺缺解着她的浅娥色水袖长衫,这是他最讨厌的颜色,妗小小看着他嘴边的胡子随着呼吸煽动煽动的,不免有些恶心。

    一个小厮在外边,大喊道:“老爷不好了,府上有人传话,纳兰少爷又感染风寒………。”

    冯德骂了一句,这才收手,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袖子,黑着张老脸走了。

    妗小小躺在床上如释重负。

    孙玉娥打发身前大丫鬟红袖,问妗小小与老爷成没成事。

    妗小小摇了摇头。

    红袖身材高挑,粉面含春,长的十分出挑,她轻蔑的瞟了一眼她,摇曳生姿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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