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意识的保护，所以平安符和红绳没有湿，舒难在洗澡前已经把东西放在桌上晾好。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淋下来，带走了她无声的泪，有一瞬间她差点窒息。

    洗完澡后她准备去吃饭，抬头看见外婆屋子的灯关了，她只能按耐着饿意回到自己的房间。

    许是天气的原因，今天郭老太休息的特别早，平时玩闹的熊孩子们也都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屋里。

    雨最终还是没停，沈遇白看了眼手表，没了赏雨的心情，不说此时雨中的山林已经有些可怖，时间也不早了。

    这雨时大时小，看现在的趋势，可能待会儿会下得更大。

    怕沈念瑶睡醒了没找着他害怕，于是他打算打电话找楚宇航帮忙，但犹豫再三又放下了手机，最后自己淋着雨跑下山去。

    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坐了上去，因为跑的快所以轻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还在滴着水，司机望着他也不惊讶，因为这是今天第二个运气不好的人了。

    “小伙子去哪？”

    沈遇白边整理自己的衣服边笑着和司机师傅报位置，车子启动后气氛开始变得诡异，于是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找话：“雨天是不是单子特别多啊师傅？”

    司机冷哼一声，开始滔滔不绝地抱怨，像是一天的不顺找到了发泄口：“单子是比平时多了很多，但是这钱赚得也憋屈啊，这雨天路滑，就比平时危险，有的顾客还要催快，好多同行这种天气都不出车的，我有时候开得也心慌，但是也没办法，这不是为了生活吗？”

    沈遇白听他倾诉完，真怕他来一句：像你们这种浑身湿答答的顾客我他妈都不想拉，弄湿了座椅让我怎么拉其他的顾客。

    显然师傅素质很好，给了面子啥也没说，大家都心照不宣。

    沈遇白很是理解，因为他爸以前也是司机，沉默了一会儿，他冷不丁地问了句：“那您现在心慌吗？”

    司机一愣，随后无奈地笑出了声，心里想着这小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不应该先安慰安慰他吗？

    不过担心自己生命安全也是正常的事，但他很明显不像。

    他还是笑着保证：“这你放心。”

    连着重复了好几遍。

    车里的氛围瞬间轻松了很多，沈遇白嘴角挂着笑，平静地看着窗外。

    其实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路边只有稀稀拉拉的长的并不茂盛的树，和一条时隐时现的河流。

    但是生生被他看出了5A级景区的感觉。

    一路上司机都在和他闲唠，中间也意识到了自己最先心情不怎么好连带着说话也抑制不住情绪，沈遇白表示没什么后司机又开始不断输出。

    此时嘴里开始念叨天气回忆当年：“灵舟城这天气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想当初我刚来这……”

    听到后半段沈遇白已经有些心不在焉。

    乌云压得整座城市灰蒙蒙的，雨还在不停下，很快出租车开进一片别墅区，在一栋很有年头的复式小洋楼前停了下来。

    沈遇白输入密码，开门。

    别墅大门被关上后巨大的空间又变得昏暗，空荡荡的房子，令人窒息的孤独感扑面而来，直到他摁下吊灯的开关，一瞬间世界变得明亮，不再压抑。

    怪不得人总爱写黑暗中微弱的光芒，多少人渴求的这种救赎感沈遇白每回开灯都深有体会。

    他没有停留，转身上楼往沈念瑶的房间去，因为浑身湿得差不多了，所以他没有进去，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往里望。

    屋里床头的小台灯散发着暖黄的灯光，沈念瑶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睡得安安稳稳，旁边还放着一圈的玩偶。

    看来外面的大雨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睡觉。

    沈遇白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松了口气，见人还没醒，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衣服进了浴室。

    快九点的时候舒难的房门被人扣响，她起身开门，发现是郭子晴。

    “表姐。”

    她手里拿着作业本，应该是有问题，舒难应声点头，侧身让她进来。

    舒难唯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学习，学习好这件事给了她为数不多的底气，比如现在的她，就是最自信，最有光芒的。

    在百分之二百有把握的事情上，她显得游刃有余。

    郭子晴听不懂的，她很有耐心的讲了一遍又一遍。

    “明白了吗？”

    郭子晴点点头，她莫名崇拜舒难，于是夸她：“你好像个老师呀。”

    舒难笑笑没说话，此时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

    她尴尬得自己找话题：“你不是去北临找舅妈玩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郭子晴眨眨眼：“我前天就回来了，你忘记了吗？”

    啊，好像确实是，带着郭子昱一起回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沦为落汤鸡。

    怎么办，好像更尴尬了。

    “北临年年都去，太无聊了，”郭子晴开始抱怨，“而且离开学还有一天而已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舒难点点头：“哦，这样啊。”

    既然年年都去，这么无聊为什么不换个地方玩？舒难知道问题的答案，因为子晴想和妈妈待的时间久一点。

    “表姐，”她问舒难，“你是不是饿了呀？晚上没吃饭吗？”

    得嘞，又绕回去了。

    舒难干咳两声，编造道：“本来要去吃的，正好你来了。”

    “哦好，你赶紧去吧。”郭子晴有些抱歉。

    这下非走不可了，舒难拿起手机，拜托她：“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沈念瑶醒了，但人还是迷糊的，她下了床，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离开卧室，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看见哥哥，又跑到楼层的围栏边透着缝隙往下看一楼大厅。

    灯火通明，空无一人。

    “沈念瑶。”

    被喊的人听到熟悉的声音保持着蹲着姿势没动，但本能地转头寻找声源。

    沈遇白正抱臂看着她。

    “哥哥！”

    她兴奋地跑过去，活力四射，沈遇白蹲下来用手掌覆上她的额头。

    额头不烫了，烧退了。

    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沈遇白勾起嘴角，捏着她睡觉时被闷得泛红的脸颊肉问：“睡饱了？”

    沈念瑶点点头，没来得及说话，她哥下一句话就接踵而至：“你鞋呢，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光脚？再着凉怎么办？”

    回应他的是她肚子的叫声。

    这肚子咕噜的很合时宜。

    沈遇白无奈地揉揉妹妹的后脑勺，起身嘱咐：“快去穿鞋，然后来吃饭。”

    夜晚的江景很美，舒难坐在石阶上啃着面包，脚边放着一瓶矿泉水。

    快到十点的时候，江上放起了烟花，晚风吹着她的脸颊，她长舒了一口气。

    这该死的面子啊。

    天上人间，交相辉映，美得不顾别人的死活，好似那场骇人的大雨从未来过。

    吃过很多次的面包已经尝不出味道，舒难把它放下，指尖无意触碰到手机的时候想起来一件事。

    她按照周傲月之前留给她的电话号码添加了她的微信。

    正在另一个城市疯玩的周傲月听见手机提示音瞬间冷静。

    有一条好友申请。

    周傲月点进去看，对方没有头像，没有网名。

    她嘴角上扬，同意了好友申请，彼时烟花在头顶尽情绽放。

    好友申请很快通过，随着几声“叮”的声音响起，舒难收到了她发过来的一张照片和语音。

    是黑夜里绚烂的、转瞬即逝的烟花，被她永恒的保留了下来。

    关于语音，由于周傲月所处环境的嘈杂，舒难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重复听了好几遍之后她果断放弃。

    虽然她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她知道周傲月现在肯定很开心。

    舒难灵活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打了一段字然后发过去：“知道我是谁吗？”

    周傲月很快回了条语音。

    这回她的四周很安静，她如小溪流水般清澈灵动的声音在她耳边清晰的响起。

    “知道啊，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找我啊？”

    她尾音拖的特别长，好似比刚才更开心。

    舒难打：你怎么知道？

    周傲月回：我怎么不知道。

    还没两秒，舒难正在打字，她就又发过来了：辛苦我喃喃了，你可真厉害，我可太崇拜你了。

    附加一个拥抱的表情包。

    -我有什么好崇拜的，你又在瞎说了。

    -你别管。

    好奇怪。

    看着亮着的页面，舒难眼睛忽然湿润了。模糊的界面此时正有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弹出来。

    全是照片，都是周傲月这几天游玩的时候拍的，接着就是一条一条的语音。

    十秒的、三十秒的、六十秒的……

    舒难一条一条点起来听。

    她没去，但她从不会让她缺席。

    最新一句语音是：回去笔记让我借鉴一下，我都没整理。

    舒难笑着摇摇头，回了一个好。

    说了晚安之后周傲月就把手机放下，转身就看见她妈妈站在她身后。

    “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噢。”周傲月不甘心地把手机揣进兜里，跟在她后面走。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痛苦的开端是周傲月的挑灯夜战。

    国庆的最后一天她把作业都搬到了床上写，点了一盏小灯，氛围很美好。

    最后舒服得睡着了。

    第二天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不管写没写完，都得出发去学校了。

    一整个上午，她都在祈祷徐之芮不收作业。

    上课铃响起之后她又开始“天灵灵地灵灵”，听得前面的沈遇白嘴角一直下不来。

    徐之芮双手撑在讲台边，隐隐感觉到此时哪里有一双眼睛正殷切地望着她，且十分虔诚。

    也有可能是错觉。

    她叹了口气，道：“这个作业的咱先不收……”

    “Yes！”

    人话还没说完，周傲月就攥着拳头小声欢呼，雀跃藏不住，挂在眉梢眼角。

    太上老君真显灵啦。

    人一开心小动作就多，她抬头的时候和楚宇航对视了，但没太在意，只当是巧合，她像往常一样没给他好脸色看，傲娇地哼了一声后把头转向别处。

    嘴角还挂着笑。

    楚宇航笑着正过身子，指尖的笔无意识地转得更起劲了。

    傻瓜，显灵的不是太上老君。

    是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