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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

    “啪嗒。”一坨刨冰落在桌子上,林潞知张大嘴巴,一脸震惊地看着门口的两人。

    何至把汤勺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靠?你们俩被抢劫了啊??”

    咔嚓、咔嚓。老旧的风扇在头顶慢悠悠地转,收音机里放的是下午档的连续剧。这家冰店开在隔壁街上,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

    灶台边上早已生锈,刨冰机上还挂着水珠,布帘被掀开,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几人眼前。

    “哎哟,谁来吃我这个老婆子的冰啦?”一位阿嬷穿着黑色布衣,腰间围着红色围裙,从后厨出来。

    她看见许昀昼时,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哎哟,你这个男同学!怎么把脸上搞流血了!”

    “看起来还蛮严重!你要去医院不?”阿嬷用手掰过他的脸,仔细地打量着他的伤口。

    其实许昀昼的伤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左脸上方,只是被砖头划了一下,还没有到缝针的地步,只是血流的比较多,看起来有点瘆人。

    葵夏抓着他的胳膊,连忙摆手,“不用了婆婆,他是今天运动会的时候跳沙坑摔成这样的。”

    贺奶奶半信半疑地盯着他们,迟疑道:“真的吗?没有出去和别人打架吧?”

    葵夏慌张地看着林潞知他们,试图用眼神传递,让他们说服奶奶。可那俩人根本不吱声,装作没看见一样,低头吃刨冰。

    她没办法,只好轻轻掐了一下许昀昼的手臂,然后朝他使了一个,你懂的表情。

    许昀昼把头低下来,靠向她旁边,好像故意逗她一样,小声道:“我是跳沙坑摔的吗?”

    见姿势有些暧昧,葵夏有点不太好意思,她的鼻子里全是许昀昼身上的味道,这几秒钟里,阻断了她的思考。

    “你别管这么多啦!我说是就是!”她抱怨着。

    “好,听你的。”

    许昀昼露出一个坚定的眼神,告诉奶奶:“奶奶,我在沙坑摔倒了,还是脸朝下。”

    见他都这么说了,贺奶奶也不好再追问。转身递给他俩一个手绘菜单,又从柜台底下掏出酒精和纱布,叮嘱他俩一会点完单记得处理一下伤口。

    葵夏站在旁边点头道谢,随后拉开椅子坐下。

    “你要什么?”许昀昼把板子递给葵夏,让她先选。

    “我要这个芒果丰仁冰吧。”她指向菜单第二排,图片上的刨冰看起来金灿灿的,就很有食欲。

    “那我要一个草莓冰吧,加双份炼乳。”他把菜单递给奶奶,“额..好歹毒的吃法。”林潞知吐槽道。

    许昀昼看了她一眼,随后伸出手,“你好,高二四班,许昀昼。”

    林潞知有些嫌弃他手上的血,轻轻捏住指尖,“林潞知,和葵夏一个班。”她指着旁边的人,“他是何至,我们三并称二班小分队。”

    何至微微点头,“你好。”

    见气氛有些尴尬,葵夏想要岔开话题。却被林潞知阻止,“哎哟哎哟,沙坑摔的啊?我怎么记得今年我们没开这个项目呢?”林潞知把嘴里的冰嚼的发响,阴阳怪气的对许昀昼说。

    许昀昼挠挠头,白织灯打在他的脸上,身子往背椅上靠,嘴角扯出一个笑,“嗯,我们俩自主练习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葵夏,此时急需一种认同感。

    葵夏抬眼,指尖掐着桌上的餐巾纸,空气里飘着空调水的味道,她默许地点头。

    “哥们你说话还挺幽默哈。”何至撑着脑袋,懒散抬头,他对许昀昼的出印象其实并不好。

    高一的时候,他曾经在二中旁边的小操场上见过他,那时候的许昀昼,看起来比现在还要瘦,他穿着黑色常服,站在篮球框底下。一群黄毛混混围着他,应该是想找他拿点钱。

    何至本来以为他会反抗,没想到他就那么乖乖的把钱递出去了。

    最后还是他出面制止,这才拿回了钱。

    他和林潞知站在朋友的角度上,并不想让葵夏和这个奇怪的人有过多交集,虽然他表面风光,但他们俩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流言蜚语,而且许昀昼老是形单影只,他们俩很难做到不戴着有色眼光去看待他。

    贺奶奶端来刨冰,黄色的雪顶和精美的小装饰,葵夏特别喜欢,举起手机就开始拍照。

    “遭了,我今天下午要补数学,我先回去了啊。”林潞知看着手机上的短信,急忙从椅子后面拽出书包,准备离开。

    葵夏疑惑地问:“不是明天吗?”

    林潞知:“我妈刚刚发短信说,提前了!你们慢慢吃啊!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何至也紧随其后,“我送她啊,先走了。”

    两人麻溜地收拾东西,出了冰店就往最近的公家车站跑。

    林潞知心不在焉地指着公交站牌,“你说那个许昀昼看起来是好人吗?”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何至了,他若有所思地说:“谁知道呢,但他看起来,不像是混子,也不像三好学生。”

    林潞知无语:“你这话说的和放屁一样。”她看着逐渐驶来的公交车,“先观察一下再说吧。”

    -

    冰店内,只剩下葵夏和许昀昼。贺奶奶坐在柜台后面看书,瓷碗倒映出头顶的吊扇,葵夏想了想,还是开口:“许昀昼,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淡定地转头,看着柜台的小电视,好像早就料到一般,“嗯,你想问什么?”

    葵夏吞了吞口水,“你经常被人打吗?”

    她瞥见许昀昼脸上的伤口,虽然已经处理过了,但碘伏的颜色在脸上还是显得有些吓人。

    他没否认,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

    葵夏脸色有些难看,语调上扬,“你怎么不反抗?”

    许昀昼靠在椅子上,左脸已经贴上纱布,他面无表情,五官轮廓分明,气质清冷,同时带着一丝严肃。

    刨冰沿着碗融化,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可以反抗吗?”

    葵夏一时间傻了,她不知道许昀昼是嘲讽在嘲讽自己,还是真的不知道。

    他眼底流出一种质问的情绪,太灼热的感情把人烫的难受,一找到可以发泄的出口,就不想保留下来,全部倾泻而出。

    葵夏小心翼翼地把嘴里的冰吞下去,讪讪道:“你当然可以还手,任何人打你都是不对的。”

    葵夏不知道,也不敢去想,这种暴力到底持续了多久,才会让许昀昼认为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身上冒起冷汗,漆黑的眸子紧盯着他手臂上的淤青,许昀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不自在的用手捂住。

    此时,葵夏脑海中飘过无数的坏念头,她一个都不希望实现。

    许昀昼的目光向墙上扫去,他拉开椅子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她没接着问,他也没接着说。这种若即若离,点到为止的关系,就是他们俩之间的保护网,任何人都不要捅破,他们都深刻的知道,一旦迈出那一步,这段关系就会立即破裂。

    葵夏没说话,她感觉心里闷闷的,背着书包,失魂落魄地跟在许昀昼后面。日落时分,整个大街被照成黄色的,路边的小摊努力地吆喝着自己的买卖。

    晚风混着油烟味飘过,许昀昼嫌刘海挡眼,往上抹了一下。他身形高挑,站在街道尽头,同那巨大的落日余晖融合在一起。

    “葵夏,我说过的。”

    “一切都会好的。”

    少女站在原地,后来的十几年里,许昀昼的声音在记忆里模糊了。

    但是她老是想起那桌子上的二十块钱人民币。

    -

    “咔嚓。”钥匙转动门锁,葵夏刚进门,连鞋都没有换,就看见方萤翘着二郎腿,满脸怒气地坐在沙发上。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她的语气满是责备。

    葵夏把钥匙放到鞋柜上,不紧不慢地说:“运动会结束以后去学校后街吃了点刨冰。”

    “妈,你锅里的菜是不是糊了,好大一股..”

    “你为什么不按时回家!?”狭小的房子里,回荡着方萤的吼声。

    盘着却凌乱的头发,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葵夏被吓了一大跳,哐当一声手里的鞋掉到地上。

    “你说你要好好学习!不练琴!你知道你这次小测成绩是多少吗!你自己算算距离高考还有多少日子!你想要一辈子留在这个岛上吗!”辱骂、尖叫、歇斯底里,压抑了好几个月的不理解和愤怒,终于爆发。

    她用虎口擦掉眼泪,苍老的皱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爬上眼角,时髦的裙子上都是油污。

    失败的婚姻真是可怕,能把一个漂亮鲜活的女人,榨干所有精气,让她后半辈子都困在厨房里,操持柴米油盐。

    “妈…我只是..”葵夏想解释,她焦急的往客厅跑了几步。

    方萤扶着额头,感到一阵眩晕。她对葵夏摆手,“这个星期我给你加一节钢琴课,然后以后你不管出门还是上课,必须给我报告申请,我必须二十四小时都看着你。”

    葵夏低下头,眼角发红,但她依旧什么也没说,一个人安静地站在墙角。

    方萤从小到大最讨厌她这副模样,裙角扫过沙发边缘,她回了主卧,嘭的一声关上门。

    偌大的客厅,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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