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翌日上午九点,闻牧归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礼品和裴舒寂一起启程去往老宅。

    这地带比他们两个现在住的小区还偏远清净,但距离不算远。

    加上地段特殊,早上路上来往车辆不算多,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到达目的地。

    一栋一栋排列整齐的别墅进入视野,裴舒寂靠在座椅背上,侧脸看向车窗外,今天阴天,空气的颜色是冷色调的。

    就在不远处,她看见了从小到大生活的家。

    早几天就已经和家里的几位长辈打好招呼,所以当闻牧归刚将车驶进院子里时,闻父闻母听见动静就已经走出大门出来招呼。

    裴舒寂下车后先将后备箱里她为两位长辈准备的礼品拿了出来,在二老的热情招呼下被拥进了室内。

    等闻牧归关上车后备箱再抬头的时候,面前的空地上仅剩一人,老管家张叔站在面前,笑嘻嘻的,一如既往的面善、和蔼,他看见了提在闻牧归手里的东西,走上前说:“我来吧,少爷。”

    闻牧归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出走几年,归来温暖仍是张叔给的,他也笑眯眯:“不用了,几步的事儿。”

    得知两个人还没吃早饭,闻夫人马上决定提前午饭时间,并让家里的阿姨先去给他俩各自盛一碗早上剩下的海鲜粥。

    裴舒寂坐在沙发上,眼前的落地窗玻璃明亮,被擦的近乎透明,对面的房子更加明显地映入眼帘。

    右腿处突然传来温热触感,她垂眸看去,只见闻牧归坐在她旁边,他的左腿轻轻的一下一下的碰着她右腿。

    又恢复了那股莫名的中二之魂。

    更加莫名的胜负欲促使裴舒寂忍着笑用了点力气往右边撞,男人的骨头很硬,只一次她就不再有动作,只守不攻。

    闻牧归注意到她脸上只一瞬间的吃痛表情,无声弯了弯唇角,俯身捞到旁边沙发上的一个小靠垫,扔给她。

    裴舒寂接过,垫在右腿上,两人的小动作无人在意。

    闻母进了厨房准备亲手动厨,闻父则去了回廊处的鱼缸前背对着他俩喂食。

    他本就不知如何与小辈共处,说什么话题聊什么天,一如以前般寡言。

    空气如此凝滞,平时相处时满嘴跑火车的人此刻安静非常,裴舒寂只好扔出一个话题,刚好也想知道,便说:“小天呢?”

    小天是只金毛,闻母刚收养不到一年。

    闻牧归刚才四处观望,也没找到那只金黄的小毛球,他提高嗓门,问跟他们隔着一面玻璃的亲爹:“爸,咱家小天呢?”

    闻父探出个头:“你俩来得不是时候,刚被接走,今天打疫苗。”

    裴舒寂遗憾地“啊”了声,闻牧归也鹦鹉学舌般“啊”了一声,然后提议:“要不咱俩再养一只吧?”

    裴舒寂没犹豫就摇头否定:“不要。”

    闻牧归知道她想到云海,就没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

    两个人把粥喝完,垫了垫肚子,裴舒寂想去厨房给闻夫人打打下手,还没进去就被“轰”了出来,只好作罢。

    闲来无事,闻牧归和裴舒寂上了二楼,来到他的房间。

    刚打开门,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就有点扑面而来,裴舒寂站在门口,缓缓开口:“想到了一些。”

    闻牧归明白她意有所指的话语,他侧脸半开玩笑道:“难忘且美好的记忆?”

    裴舒寂径直走进卧室,边走边说:“谢谢,并没感觉到美好。”

    高二升高三那个暑假,裴舒寂算是一整个假期都为自己期末考拉跨的数学成绩“还债”,闻牧归给彼此制定了一份异常变态的学习计划,时间安排完全按照高三模式来,一套一套试卷拼命刷,而实施这一切的地点,就是眼下所处的这间房间。

    痛苦有了,效果也随之到来。

    在刚开学时周围同学都因突然加大的力度和安排紧凑的时间焦虑、不适应时,裴舒寂已然习惯,并且有些游刃有余。

    这对她的学习起到了非常正面的影响,成绩上去了,内耗的情绪也减少了很多。

    因此高三那年,闻牧归吃到了来自裴舒寂口袋的很多顿不同的零食和饭。

    闻牧归的卧室里没有任何久无人居住而产生的潮湿而生涩的那种味道,桌子上、柜子上、书架上也没有落尘,可见每天都有人打扫。

    裴舒寂坐上那只年头很长的小沙发,闻牧归则走到自己的书柜前,摆弄上面的一些以前的摆件。

    她下巴支在左手上,安静看着眼前已经不再如以前略显单薄的背影,忽然感叹时间流逝之快。

    时过境迁,他们之间却没有物是人非。

    很难得的幸运。

    她珍惜的幸运。

    闻牧归拿起书柜里竖着整齐摆放的花花绿绿的书里的其中一本,他转过身来,看见她有些出神的模样。

    只停顿一秒,他出声,声音里带着调侃笑意:“还记得这本书吗?”

    裴舒寂的视线由他的眼睛转至拿在他手里的那本书的封面上,封尘的记忆被她轻易找到:“居然在你这儿,我说怎么后来怎么找都没找到呢。”

    高中时网购的一本小说,快递是在他卧室里拆的。

    “啥书,还需要来我房间偷偷摸摸看?”两人独处时,他向来直白拆穿,且不留台阶给她下。

    裴舒寂没抬眼,只把手里的书翻开第一页,声音无波无澜:“黄文儿。”

    闻牧归拿水果的动作僵了一瞬,他看过去,正对上女生刚好投过来的目光。

    她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要看吗?”

    少年的耳尖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不过无人察觉,只听见他说。

    “别,别闹。”

    话题草草结束。

    眼下闻牧归随便翻了几页,心里哼笑了几声,亏他当时被唬得一愣一愣,书被她落在他家他都没敢翻开看。

    裴舒寂走过去,蹲下,扫过一排排书,大多都是一些课外读物,他的她的,混在一起,花花绿绿。

    看到其中一本,她伸手去拿。

    《我与地坛》,几乎无中国人不知的一本书。

    她翻开书,发现每页都有标注。

    这本书是她高一时看的,架不住她一次次强烈推荐,闻牧归在她看完后也看了一遍,发现击中自己的文字差不多都被裴舒寂标记了下来。

    “我还说我要看好多好多遍。”裴舒寂缓慢开口。

    “你确实看了好多好多遍。”闻牧归学她说话。

    裴舒寂点头承认,继续翻页,看到了与她做的标记颜色不同的几道铅笔波浪线。

    闻牧归划的。

    线上的文字一个一个跳进她心里。

    “上帝从来不对任何人施舍‘最幸福’这三个字,他在所有人的欲望前面设下永恒的距离,公平地给每个人以局限。”

    闻牧归也看到这句话,他说:“我一直都理解你为啥在史铁生先生去世那天把自己关房间里悲苦欲绝。”

    “因为我曾经也想哭。”

    被他牛逼的文字和伟大的人格打动哭。

    裴舒寂叹了口气,然后开口:“可能又要重看一遍了。”

    “你又迷茫了是吗?”闻牧归半开玩笑。

    裴舒寂不置可否,只“嗯哼”了声。

    其实,她是想仔细看看十六岁的闻牧归留下的痕迹,看看在那时,打动他的话语有哪些。

    那些被十六岁的她,忽略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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