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同

    ☆

    啊,抱着一颗种子赶路是什么样的感觉?

    又,假如,那颗种子会回应你呢?

    这个小小的问题在之后的几天,让你的脸上从未散下来过笑容。

    看着这一幕,绾绾头发的商人少女啧啧称奇,“拉斐尔小姐,恕我直言,您现在好像非常有当母亲的架势……”

    “嗯?是吗?”

    风声呼呼而过,飘在半空的身体直面阳光,生机盎然的森林在脚下犹如缠绵的绿毯。

    对少女的玩笑反应一秒,你心里恍然泛滥出点明悟:

    母亲,或者说大地之母,抑或人类对生命的期许,在社会心理学上是一种东西。

    少女说你像“母亲”,大概是说从前的你从未对生命抱着期待。

    从前的你,从未有这样深刻地低下头颅去看土地的念头。你的思考和精力,一直都在别的一些东西上。

    你忘记了太多东西,忘记了自己的来处与源头、那些早已是人类血脉与基因中铭刻的根本之物。

    而现在……

    “我只是在看一颗种子。”

    你说,回答的时候眼波柔软,掌心里的兰哈尔喀对准太阳。

    现在的你,更应该算是新学会了一种期待。

    一种爱己、也爱ta的期待。

    ……

    时间匆匆,于脚步中不知不觉流逝。前往搜寻原料基地的路途花费了你们大量的精力,现在事情结束,回去的路上便不需要那么地紧张。

    放轻松地饱览了遍新心境下的景色,路上商人少女和你愉快地闲聊开。

    顺畅地沟通后,她知道了你的明面上的身份,你也了解到她家里的情况。

    趁此机会,你对少女发出了在须弥沙漠开展建造科研基地的邀请。费用和基地的设计全由你出,剩下的人工和安排则交给她——

    在一顿和平到不可思议的讨价还价后,须弥的“点”,就此开始步入正轨了。

    “说起来,拉斐尔小姐在邀请我的时候,格外注意我身上商人的特质。”

    谈到须弥后边的事业,少女显得分外仔细,“刚刚又说到资金……冒昧地问一句,这是否和我们之前说起的合作有关?”

    “没错。”

    你对她的敏锐性大为赞叹,落在明面上,便是毫不犹豫的欣赏之情。

    少女的脸羞涩地红了些,她保持冷静,继续说,“那老板,”她改口道,显出非常良好的职业素养,“我先简单猜猜,启动资金是要从教令院的手里捞一笔?”

    “更应该说是对须弥的投资。”

    对她眨眨眼睛,你面上自然地带着点笑,“先给你透个底,须弥的教令院现在是政、教、知三合一机构……嗯,换作是你,会觉得一个国家的最高机构,需要承担三种责任吗?”

    “……”沉默了会,少女的眼瞳震动。

    她呐呐张口,“这……”

    “嘘”,你示意她保密: 知道就好。

    得知到自己老板之后会做出如此大的动作,少女的思绪翻江倒海般地好好发散了会。

    几分钟之后她搓搓手,“老板,那我们这一趟……”

    这场雨林调查的开端是须弥城的金融风波。之前你与少女曾共同判断出教令院的底气是在东部秘密开发的“药物”产业,既然你们联手摧毁了它,一定会因此引发巨大的市场波动。

    而这个波动碰上教令院的其他安排,将会导致什么样的反应,也是你们最为期待的部分:

    “……私下接触市场的变化后,我怀疑教令院将未来至少两年的资金流压到了这笔生意上。”

    你给她讲解自己得来的消息,“想必之前璃月的黄金屋事件你也了解,各国在摩拉价值出现变化后,都跟着有所动作……”

    “嗯。”商人少女眼神认真听讲。

    “而须弥一直没有动作。在稻妻都跟着动的时候,学者提出的货币改革却被压着……加上教令院掌控着须弥境内的货币印发权,我猜测,他们是担心被人发现当下的国家支出有问题。”

    “哦~”

    一声惊叹,少女恍然大悟。接着她皱起眉继续思索,“这样想来,前段时间的香料期货市场,一是再压榨点现行的国内流通资金,二是、给国家的经济波动打掩护咯?”

    “可是……”

    她又摇摇脑袋,迷惑不解,“为什么教令院要做这种事?它在须弥干得好好的,何苦要杀鸡取卵呢?”

    ……因为他们要造神。

    心里淡淡叹息一声,你面上只微笑地摸摸兰哈尔喀。

    科研的支出你了解,在至冬,二席大人的研究基地和你的兵/工/厂,都仰仗富人手里强悍的北国银行支持。

    之后你外出单干式地在各国开展“点”计划,资金的问题一直是悬在心头的重要问题:

    “钱是一切的根基。”

    这句话虽有时显得粗鄙,可落在现实,却再适合不过。

    教令院的造神计划开始在什么时候你不太清楚,不过想要造出强大、未可知的东西,最基础的,原料、场地、资金,都需要备齐。

    加上一旦研究到达某个关键点,多少的资金都不够花……假如他们期待着人造的神明,肯定会尽量让计划完美地达成。

    但人类这种存在、

    你再了解不过了。

    单纯的期待又怎么可能符合教令院的大人物们呢?一定会有“畏惧”。而一旦“畏惧”着神明,那么……

    “教令院的事大概几个月后就会有结果,”你避开这个话题,商人少女见状乖巧地也跟着转移谈话内容,“这个猜想还缺少一些关键性的东西,想必老板也在思考。”

    “没错。”

    你点点头,“关于整个计划,还有几块待办的拼图在化城郭里……”

    不知道提纳里学长那边,又研究出来了什么?

    ☆

    化城郭,高大粗壮的树木之上,是精巧的绿叶之屋。

    小屋原本只用两片长而宽的叶片作为掩盖,可这些天因为迎来了新的客人,原本的叶片已经被改成正经的房门。

    “唰”,一个句号写好,屋中的黑发少年疲惫地按向额头。

    他合上手中的笔记,对身后没有好好坐着,反而翘起来三根椅子腿的白发好友说,“赛诺,你来化城郭,只是为了干看着我么?”

    回想前两天好友风尘仆仆赶来的样子,当时的他还觉得那身影无比可靠。结果……

    “我是来监督你的。”

    赛诺认真道,白发在背上弯弯曲曲地流泻下。

    “啊……那可真是谢谢你。”

    面对这个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回答,提纳里的反应是僵硬地勾勾唇角。

    他深深地认为自己的脑子已经因为研究解药而生锈了,明知道赛诺在正经事上从不提前透话,为什么还要尝试呢?

    啊!尝试的结果就是现在!连柯莱都被他们的气氛尴尬到提前巡林了!

    内心一片杂草,提纳里的烦恼在这间木屋中肆意烂漫地生长着。当他再度拿起一份禅那园送来的最新人体检查准备加加班时,一道轻巧登上木屋的陌生脚步声闯入耳朵。

    “!”

    没等他做出反应,刚刚还反对着椅子靠背坐的赛诺就嗖地站起来。

    提纳里有些纳闷地耳朵抖抖,“又发现什么了,这两天你……”

    “嘘。”

    轻轻说了句,赛诺的眼睛随后越来越亮。这两天他一直在就近保护提纳里,碍于风纪官出来动静太大,他没带多少手下,在情况忽然变得奇异的化城郭,偶尔会有力不从心之感。

    “……嗯,是她回来了。”

    赛诺说,确定的事实让身体悄然松懈点。

    提纳里已经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他、赛诺、艾尔海森,和还在沙漠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的卡维是熟到不能再熟的人,现在吐槽起来彼此也很方便,“一天要念三遍……今天终于回来了,不出门看看?”

    “她已经到门口了。”

    赛诺挑眉,红眸微眯,“你只听到一个脚步声,而我……”

    他抬起下巴,带着点莫名凸显的骄傲,“我可是大风纪官!”

    哦,不是大巡林官对不上你的那称呼是吧*。

    提纳里眼神死。他早就知道巡林员们禁都禁不住的私下称呼。那是他们效仿“大风纪官”的结果,让发现的赛诺面无表情地笑了好久。

    一想起当时的场景,提纳里就浑身发冷: 那着实是诡异到家的表情……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提纳里偶然出现的回忆。

    赛诺拉开门,和他猜得一样,门外站得是两个人。

    “拉斐尔!”

    声线比平常激动几分地喊出来,提纳里见状摸起下巴,眼睛里若有若无地闪过思考。

    “嗯,赛诺?”

    你也没有想到大风纪官会在这。回忆起之前提纳里的话,难道他没有让手下押走那些实验人员……?

    是出现什么情况了么?

    真是……

    “化城郭有问题?”

    没有选择打招呼,你先推着商人少女进屋,顺手迅速地关上房门。

    一路走来,你们也顺便目睹到了化城郭当下的情况: 除开巡林员还在矜矜业业地完成本职工作,路上来往的行商和当地居民,都少有露面。

    “这个问题问他。”

    提纳里说,又以余光关注赛诺。后者眼睛眨动一下,指指后面的椅子,“只有一个,那拉斐尔你……”

    啊,这家伙是不是……

    听到话的提纳里蠢蠢欲动。

    可还没等他在心里吐槽完,赛诺就继续说,“和我一起站着吧。我们两个可以互相守起来这座树屋。让这位陌生的小姐在里面休息会。”

    ……突然变得体贴了?

    提纳里在心里默默补完下句。他真的看不懂,看不懂。

    “好吧,你先去坐着。”

    你对商人少女说,后者乖乖地抱起包裹坐到提纳里后面。

    接着你和赛诺一左一右靠在屋子的两侧。仔细排查完周围的情况,你摇摇手指示意: 没有眼线。

    赛诺也跟着比划。总之,在一番外人看来很奇怪的动作后,你们才放松下来,真正地开始谈话。

    “需要这样的防备吗?”

    首先提出疑问的是你。一段时间没见,感觉赛诺对外界的防备程度上升不少。

    “啊,因为我被大贤者注意到了。”

    赛诺说,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丝毫不顾及提纳里一瞬间绷紧站起来的样子:

    “?!”

    “你怎么没和我说?!”

    “这些都是进入化城郭之前的事,而且你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赛诺解释完,看好友的样子依然是气鼓鼓的,不得不把目光转向你这边,“嗯,我的事讲起来有些复杂,暂时先略过。拉斐尔你那边的消息呢。”

    扫了眼赛诺平静的样子,你暂时放下点猜测,“先说结果,好消息一,雨林区域乃至整个须弥,种植违禁药物的原料都被处理掉了。”

    这还是兰哈尔喀的功劳……

    隐晦地沉默会,看到提纳里的脸上出现惊喜和疑惑,你才继续说,“好消息二,我们发现了纳菲斯贤者的线索。”

    “老师?!”

    提纳里终是忍不住地喊出声。随后他手指按在桌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抓抓桌面,“老师竟然不在教令院吗……究竟……”

    “这么说,纳菲斯贤者是大贤者动手的证据在你们手里?”

    暂时忽略掉提纳里的反应,赛诺抓到重点提问,“实物?”

    “是,这也算他下令生产违禁药物的罪证之一。”

    “难怪阿扎尔这么着急……”

    低声地以自己也听不太清的程度说,赛诺随后看向提纳里,“之前瞒着你很抱歉。提纳里,一开始我不想让你卷进教令院发生的大问题里。不过看化城郭这边的情况……好像别的大问题也跟着出来了。”

    提纳里尽力按下急促的呼吸。过了一小会,教令院的精英学者才保持住寻常的表情,“猜到了。一看到你亲自来雨林,我就知道事情不会小……”

    “那么现在是交流情报的时候,”他恢复冷静,“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否则,我做解药都不踏实。”

    “正该如此。”

    提纳里的话得到了你和赛诺的一致肯定。简单交流完彼此的情况,你大概知道了赛诺在调查教令院动作时,被造神计划的一派以“侵犯学者隐私”的名头攻讦,不得不暂避风头。

    而得知教令院的计划是“造神”,最近精力全扑在解药上的提纳里忍不住按按眉头,“……按照拉斐尔小姐的说法,雨林的药物走私就是造神计划的资金来源?”

    “或许还有原材料。”你摊摊手,直言道,“那些学者的实验也是奔着禁忌知识去的。有一个成功,就将成为神明罐装知识的储备(品)。”

    “真是……愚蠢!”

    提纳里被狠狠气到了。他在原地抬脚走出一小步,随后克制地就停顿在那一步。

    随后他干脆地转头,脸侧的短发跟着划出弧线,面容上的神情再严肃几分,“我知道这件事里还有几个疑点。老师……纳菲斯贤者是生论派的当代贤者,在生论派的学者之中素有威望。”

    “当初老师倾心拓展了生论派的研究方向,雨林保护是我和其他一些同学所选择的,老师对此非常支持。雨林生态建设也受到了他的……”

    说到这里,提纳里紧紧握住拳,“在雨林里大肆动作绕不开巡林员巡林官和学者,老师手里有材料也有人脉……”

    他深深呼气、吸气,“……这个猜想也只是我的想法。赛诺把当初的那些人收监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木屋里,我们去问问。”

    “嗯?”

    有些惊呀地看着赛诺,你疑惑道,“你还没出手?”

    大风纪官的回答很是从容,“我要先保证提纳里的周围。”

    这次提纳里是真的有点感动。他拍拍赛诺的肩膀,后者默契地回顶一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商量完毕,因为商人少女没有太高的武力,你们将她留在屋子里,并画出几道炼成阵保护起来。

    哒哒哒、只有两道的脚步声从提纳里所在的木屋走下来,路上显得格外地安静。

    来化城郭时赛诺已摘掉终端,提纳里本人不太喜欢使用虚空,也长期处于关闭状态,剩下你们要注意的,只有附近的人。

    包括少数跟着赛诺来的风纪官。

    “……毕竟他们不知道背后的情况,我也不能随便让他们做出选择。”赛诺解释道,“小心任何人的眼睛,我一直待在提纳里的屋子里,也是想避开虚空。”

    这个谨慎的选择你很清楚,虚空的权限长期掌握在教令院的手中。只要他们想,将佩戴终端之人的眼睛变作他们的眼睛,是件十分容易的事。

    既小心又谨慎地,你们保持安静地来到相隔不远另一处关押人的木屋外。

    赛诺打出手势,示意由自己先进去。风纪官审问犯人的手段在某方面来说算“酷烈”,既然他不想让你们直面,提纳里便安静地待在外面,眼眸略微失去焦点:

    “啊……”

    有些压抑的痛呼传出来,你敲敲屋子窗户,示意他注意点,顺带让一缕风环绕四周。

    提纳里注意到轻微的空气波动,他头顶的耳朵微微塌下来一点,随后才嘣地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小声说,“没想到教令院内有这么多事……学妹你一开始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只会是个短暂的接触。”

    “老师也……”

    “学长帮了我们很多忙,”你轻轻靠在木屋外面,脊背的接触是冰凉的,很让人清醒,“没有巡林员的协助,抓这批人和救下那些学者,将麻烦许多……”

    “嗯……”

    提纳里略低沉地应了声,随后皱着眉继续保持沉默。

    但痛呼不会因沉默而消失,听着里面的动静,他忽而开口说到,“说起被抓的那批人,我有些在意的地方。”

    他尽可能保持客观的口吻说,“实验人员的领头人之一,是生论派内我认识的一位天才,他叫哈布尼茨……*”

    “以我之前对他的了解,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毕业后在健康之家,他研究的是治疗肿瘤的靶向药物、是个很和善的人……”

    “人都是会变的……”你淡淡地道。不过也没有忽略掉提纳里的疑惑,“也或许,让他身上发生改变的诱因对整件事来说都很重要……赛诺、”

    正说着赛诺,大风纪官就冷着一张脸走出来。看他的表情,似乎审问进行得不太顺利——

    果然,顺着他身后打开的门缝,整个人挂在墙上的研究员正咧着嘴笑看你们。

    他……?

    眉头皱皱,你认出来他是一开始你们进入实验室时,被长剑挑断手筋的人。

    当时的他很不起眼,现在看来……

    “你就是那个,说自己在做有价值的事的人?”你的记忆很好,虽然是混乱的场景,一些小细节现在翻翻,也能找出来。

    听到这番话,实验人员,也就是哈布尼茨,眼神狂热地大喊出来,“没错!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再见到你!”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也清楚你现在是什么状态!药物对你没有用!毫无疑问你现在是到达了神明的境地!”

    “咳咳、”

    经过严酷的审讯,哈布尼茨的身体上还是留下了些痛苦的痕迹。可他却没管那些肉/体的痛,他只对你喊到,“告诉我,药物对神明来说是什么样的?!”

    “——告诉我啊!!!”

    “奇怪了,你们还会在意这个?”

    稍微思索几秒后挑起眉,你挂起冷笑,走进房间。

    赛诺在背后悄悄合上门,他知道现在里面才是真正的交锋:

    “当然!你是人类吧?你是人变成的神吧?”

    哈布尼茨的身体紧紧捆在靠墙的东西上。他全身都是勒出来的血痕,还有些残缺的东西落在地上,看起来黏糊糊的,“我们想要的就是人的感受!虽然你的身体和大脑是神的,但是你以人类的身份行走,那就天然和草神不同……我知道,我知道……”

    他忽而满脸迷醉地说,“告诉我,由人变成的神是什么样的感觉?人类是多么伟大的物种,她(他)会突破上限成为神……啊……果然……”

    “研究人才是最正确的道路啊!什么造神,什么计划,一个机械的神,靠灌输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呵呵、可笑、太可笑了!”

    “——”

    静静端详一会,从哈布尼茨颠倒混乱的话语里,你敏锐地发觉出他和教令院之间,仅仅是合作关系的事实。

    心里忽然升起点兴味。嗓音变得轻柔,你反过来诱哄到,“机械的神又怎样?不是拥有力量就可以了么?”

    “呸!笑话!随便什么都可以叫做神么!”

    哈布尼茨的反应很是激烈,他全身都在用劲地呐喊着,即使是深入到肌肉的藤蔓之绳缓缓染上新鲜的红色,他也没放弃,“神明……要博大,慈爱,智慧,灵知……!”

    “随便的一个生物拥有力量,就叫神吗?那叫力量的聚合体!”

    他眼睛狂乱地动着,上下左右黑白不分,“我看过教令院的那个神……靠灌输神明罐装知识……被动地接受着知识的容器……最后会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傻子!阿扎尔那个傻子!怎么可能因为造神成功就会帮他!成了神,再没有拘束了,反过来杀死鄙薄的人类都有可能!”

    “他们还在期待着!呵呵呵他们期待也好!我们才是正确的!!!”

    我们!

    “看来你们很有自信。”

    安静听完一大串话,你如此评价到。

    “当然!”哈布尼茨说,眼珠蓦地定格在你脸上。他直勾勾地,赤/裸/裸地看,就像是在看一件满意的成品,“事实就在眼前不是吗?你!就是你啊!”

    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和,你随意地点点头。

    哈布尼茨的话有非常大的情感倾向,是不用在意的多余之物。同时他对他口中神明的看法也充满了个人情绪,在你看来,稍微有些微妙:

    “你是生论派的学子,可一些观点,我认为只有因论派才会存在——另一个人是谁?”

    “咳咳咳,神明啊。”哈布尼茨没有先回答,而是询问道,“神明啊,告诉我,由人变成神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现在已经落入你们的手中,没有逃走的力量,也没有反抗的余地。我只是想求一个结果……告诉我、告诉我吧。只要告诉我,我就将一切吐露!”

    “假如这份感觉与你们的预想不符呢?”

    你平静地反问道。

    哈布尼茨和那位未知的存在,很明显有自己的一套对神明的评价标准。即便表面上他们研究的是人成为神,一旦追根究底,他们心中真正在意的,只会是“人的力量终将做到何种地步。”

    或许成“神”,在他们心中,也仅仅只是人要发展到一个[高位]。

    “……”

    哈布尼茨愣了一下。反应之后他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学者的矜持。

    他笑出来了眼泪,他说,“会的、会的,我会咒骂你。我也知道你是怎么想我们的。”

    “没错,”他忽而眼神温柔地说,“我的父亲,阿米克莱曼,我们是科学化灵酚香的研究伙伴。”

    “在这片智慧的国度,人们依靠虚空,依靠大慈树王留下的遗产,失去了疑问的本性,不但不知天之高海之深……而且、”

    他扬起了脖子,面容对上空发出高亢的问询,“我们想做到人类的极限!我们想知道人和神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人的智慧究竟能到达何种地步?是否会比拟神明、乃至超过它?!”

    “我们想知道!”

    “……”

    空气的波动渐渐扩散,短暂的停顿后,他的喉结滚动下,接着发出了更为撕裂的呐喊,“神明啊……未知的神明!明明我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机械学,医学,生物学……除开教令院一开始发展的时候依靠神明,在大慈树王陨落后,神明不在的时日,都是人类本身在推动须弥的发展!”

    “明明,明明我们已经做到了这么多!可还是……阿扎尔!竟然还要靠造神来解决问题!

    他这个懦夫!废物!他对至冬人卑躬屈膝,他叛徒,他竟然还相信造出来的神会……!”

    他开始用力地咒骂,“可笑!我们不信!我们坚决不信!所以我们稍稍利用了他。”

    “他想要钱和实验品,我们也需要。”哈布尼茨说,嘴角缓缓勾起,“互相利用罢了……那个小丑……”

    “现在,现在被你们抓住,我们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刚刚,哦对,刚刚你说成神的感受如果与我们不符合会如何……”

    “那我告诉你,”他突然硬生生地折断了手臂,肩膀朝前,想要做出抓住的手势,“我们会研究、解剖、衡量你!一点点地!一寸寸地!

    药物不行,元素呢?元素不行,魔神的遗留物呢?沙海之下的东西呢?坎瑞亚遗留的东西呢?”

    “啊啊啊啊,总有一种结果会在我们的手下诞生!我不相信这一切是不可能的!我们、一直行走在、”

    “够了!”

    一声暴喝,赛诺和提纳里同时推开门走进。

    震荡的门板如同白日鸣雷,赛诺的脸上皆是愤怒,你觉得他大概是回想起沙漠中α的态度。

    而后者,他一贯平和的表情变成了深深的厌恶,他说,“哈布尼茨,身为生论派的学者,我想你不该不知道人/体实验的违禁之处……”

    他厉声道,“你们践踏了伦/理、道德、生命的底线!还有什么资格在展示自己卑劣的思想?更为重要的是,你们也失去了学者的底线!看看现在的你!”

    提纳里上前甩出一枚生论派的徽章,那是他关押哈布尼茨时摘下来的,“你的理智呢!你身为人的善良呢!作为一个学者你做出这种事,究竟是为了自己口中的人的智慧,还是你高高在上批判其他须弥的学者的傲慢?!”

    提纳里深深地吸气、吐气。他压住声音道,“哈布尼茨,难道,你觉得这个国家的所有人,只有你们是清醒的吗?”

    他的眼神流露出来星星点点的悲痛,那不是他对哈布尼茨的,而是对自己的,“……难道,”他看着本该是同僚的人,牙关缓缓咬住,“你从未有一刻,信任过你的同僚、前辈、师长么……”

    提纳里说完话就离开了,被徽章砸中脸的哈布尼茨垂下头颅。赛诺在旁观完一切后勉强保持冷静,他问道,“情报都已到手,我们走?”

    “稍等,我还有个问题。”

    和两位旁听人的情绪激动不同,你的态度依然很稳定。赛诺仔细观察你几遍,发现真的没问题才不算放心地走开。

    等到外面真的安静下来,哈布尼茨才嘶哑着嗓音说,“你要问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

    “为什么教令院要造神,他们单纯是为了追求神吗。”

    “这个你去问阿扎尔。只有他清楚他们的疯狂。”

    哈布尼茨说,眼睛如同死物样地直直地看向地面,不挪动,“还有什么……没有就离开吧。”

    “刚刚……看在你还算诚实的份上,我将告诉你我成神的感受。”

    你说,摊开手,给他展示兰哈尔喀的种子。

    唰地抬起脸,哈布尼茨眼神发愣。他张张嘴,已是变得干涩的大脑没有太快的反应速度,只听到屋子里另一个的存在说:

    “成神……成神的那一刻,就好像一颗沙子缓缓嵌入了心脏,很痛……”

    你说,微笑起来,“好痛,好痛,只有将它拔出来,才会好受点……可是……”

    可是你怎么会忘记她脸上的表情呢?就算这颗沙子曾千百次地碾过血肉,想起来就是支离的痛,你还是无法、

    “沙子已经成为我心脏的一部分了,不得不边痛地边跳动着。”你说,眼神放远,“这份痛苦将持续到永久,同时,心脏的跳动、活着的概念也会持续……”

    “啊,痛。活着。生,死。爱,与悲……”

    “所以人,和神,到底会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

    对你来说,人和神没什么不同。

    人和神,都是你。

    ……

    “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走出好远,树屋里才传出一阵猖狂的笑声。

    在那笑声之外,赛诺和提纳里表情不一地看来,但他们的担忧是一致的。

    “没什么,已经解决了。”

    用这句话作为安抚,你轻松地回答道。

    无论怎样地被癫狂地询问过,那个问题,到这里就算全部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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