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兰哈尔喀!”
呐喊出声，小精灵的念头在传达话语的短短的连接时间里，拼命地送出一段它所处之地的影像。
由此你看到了两种不同制式的鞋子在它的头上掠过，其中一道是偏实验人员的学者靴，而另一道……
是愚人众。
囚禁孩子们的地方既有湿润的泥土，也有反着光的银白的金属。小兰那罗被抓起来的瞬间的位置旁是泥土，脚印在上面乱七八糟地踩着，偶然，视野晃过，一小块墩墩桃支离破碎地掉在地上。
“……”
忽地，你回想起来小兰那罗之前说过的细节。它和孩子们曾在秘密基地里欢快地玩耍，那里有一株它很上心的墩墩桃。
而它之所以先到孩子那里去，也是那边有植物在，可以让它穿梭。
啊，事情会是如此地巧吗？
那边竟然不仅仅有现代化的结构，泥土或可认为就是为了植物的移植——会是如此恰当地就在那里吗？
你不相信。
你完全不相信。
思考到达顶峰，你深吸一口气，全身的精力调动起元素向外冲出。深而长的隧道在耳边轰隆隆隆地构成，一道光线从外探入，你在商人少女身上一拍，“……帮个忙，我要到孩子们那里。你跟着看好这边的学者们，风会送他们出去。”
没有多犹豫，少女就绷紧着脸说“好”。
她的可靠你是知晓的，况且到达外面的直通道已经做成，只要巡林员及时赶到，情况就能得到控制。
想完后面的过程，你不再关注这边，直接顺着和小兰那罗的联系，向另一个方向极速奔走。
……愚人众。
一路上，岩元素嚣张地在山体内部开道，自周身形成金黄光芒的护罩。你内心默念着自己所在组织的名字，心情复杂不已:
愚人众在这。愚人众的目标是兰那罗。
很轻易就能得出的结果让人无话可说。你可以大概想到这是多托雷的手笔。他曾是须弥人，小精灵则是[森林的子民]，森林的力量即是智慧之国的神明的力量
那么，做实验的人想要靠兰那罗来反推神明的构成，或许也是可能性较高的一种推论……
这样想着，你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晦涩难明。
同为愚人众，对多托雷，你一直报以防备的心态。早先他做人体实验的情报让组织内部的许多人对其敬而远之，你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女皇赋予其第二席的职位代表了其存在的[合理性]，你这么思考过。后面阿蕾奇诺也或多或少地提点了愚人众内部的“同事行为”。
因此一种半妥协半疏远的方案，是你对多托雷的态度标准。直到——
“……人都是有价值的。”
你忽而低声喃喃道。
脚步一顿，手中的剑尖端向前一点，被元素直接崩开的土石，显出与上一个实验室同等样貌的金属墙。
而岩元素的规则同样适用金属。滴答滴答，融化的金属厚壁在你眼前开出个大口子，里面正说着话的两拨人同时发觉。他们一齐看来，表情各异:
“亡灵……大人？”
☆
前方是关押孩子们的空间，大且空旷，从中间鲜明地划分出两部分。
左边，害怕地靠在一起的孩子们正小声地呼叫着“兰兰”，大概是在担心兰哈尔喀。
右边，镀金旅团打扮的团队正和愚人众们各执一词。从他们的身体语言上看，彼此的态度称不上是“合作”。
——是有突发情况？
“亡灵大人？”
脚步顿挫地越过残渣，长剑垂在身侧，尖端在地面划过沟壑。
或许是你的姿态从正面看就足够有威慑力，原本正和镀金旅团争执的愚人众们结束谈话。其中一位身着白大褂的率先走出，谨慎地提问道:
“大人您这是……？”
他小心地打量着，耳边还有因为信号不存在而处于待机状态的虚空终端。
将他的样貌和教令院内部见过的人脸一一对应，你确认他未曾在你的眼前出现过。
“你是博士阁下的下属？”
先反问道，你趁着安静走到孩子们的那边落定。
其余愚人众因为突发情况而有些慌乱，他们急忙看白大褂，眼神不住地示意。
“是的，我是主人在须弥的手下之一。”白大褂恭敬地说，行了一个愚人众内部通行的礼节。其余人跟着做，旁观的镀金旅团众则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融化的金属墙，悄悄后退一步。
“那么，我现在想知道你们是否抓住了兰那罗。”
你说，声调若有若无地加上了高傲的上挑。
剑锋在地面扫荡出更深一道痕迹，它对准开出的口子，眼神却朝向镀金旅团，宛如抓住猎物的猎人:“回答我。”
“……愚人众，你们可没说突然会冒出来个大人物。”
全身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笼罩，镀金旅团的人们升起防备，眼睛不住地扫视着四周。
“亡灵大人的到来对我们来说也是惊喜。”白大褂很沉得住气。
他微微一笑，“倒是旅团的各位，刚刚的话似乎和我们事先说的不太一样……这么想，我们两方算是扯平？”
“你!”
镀金旅团和愚人众似是早有嫌隙，短短几句话之后，就有拔刀对峙的预兆。
四周看过一圈，你的眼睛落在白大褂手中的金属箱子里。它做成了近似正方体的样子，大小……
手一缩，白大褂将箱子往身后带带。属下脚步动作到旅团附近，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你身上，依旧保持恭敬地说，“很抱歉未能先回答大人的问题。啊，刚刚亡灵大人说的是什么？兰那罗？很遗憾，我们并没有听说过这个词语。”
他对自己周边的愚人众使眼色，“大人虽然也是愚人众，可我们身为主人的犬马，任务的第一位是完成主人的命令……很不巧，今日我们在这里的交易行动已经全部结束了，假如大人想找什么‘兰什么罗’，恕我们只能分出一部分人手帮忙……”
他小心地靠近房间的真正的大门，外表还在微笑，语句却飞快干脆，“亡灵大人……请宽恕我们这次的、”
“!”
话未说完，镀金旅团的人就果断出手。他们高声地大喊，“那个愚人众的大官，你要找的兰那罗就在箱子里!”
一边喊，他们一边朝着白大褂的位置奔跑，伸手想要夺走箱子。两方人马混乱地对峙在一起，你微微叹口气，身后升起一道土墙挡住孩子们的视野，“你们觉得我像傻子么？”
反问既出，冰元素构成的花旋转地在房间里盛开。镀金旅团的人你没有留手，尖锐的边缘轻易地切割开人体。愚人众的则只是让他们丧失掉行动能力，白大褂伸手捂住箱子，他勉强保持住声音正常，故作不解地说，“亡灵大人……您这是在与多托雷主人……？”
“我想，我没有对你们下死手，就是一种态度。”
你微笑起来，伸出手，“来，把兰那罗交给我吧。”
“不!亡灵大人，我再次重复一遍，这是主人的任务，与什么兰那罗无关，大人为何要插手？”
白大褂喊到，“大人与我们在须弥没有冲突的必要。今天如此行事，是想要阻碍愚人众内部正常的行动吗？如果是的，我会向女皇陛下……啊!”
旋转着，一朵冰花切掉了他的手，箱子掉落在即。眼瞳紧缩，鲜血喷涌，白大褂没有选择捂住伤口，就算是痛意也阻挡不了此刻他丢掉东西的惊恐，“不，还给我!箱子!”
他拼命地向前想要用仅剩的一只手抓住箱子，“亡灵大人!您这是在违背愚人众内部的条令……”
“那就向博士说。”
箱子落在半空，被冰花盛住送到手里。白大褂飞扑到身前，你微笑地一脚抬起、踩下，让他全身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道哀吟，“主人……”
东西到手，落得平稳。先试探地打开元素视野，隔着一层金属色的灰白，你无法看到里面兰哈尔喀的状态。
同时箱子似乎是特制的。从外表看整个浑然一体，找不出哪里有打开的地方。
“……你们为什么要抓兰那罗？”
你问，同时尝试着操控箱子的金属部分。
感知进入到材料里，就能发现它更算是一种复合的存在。金属只是其中构成的一部分，更多的，里面的，是类似木质的奇异材料。
“亡灵大人……”
白大褂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吸气，他实在无法理解同为愚人众的高层，你为什么会出手。
明明在来到须弥时，博士对他们的要求是: 见到亡灵，不与之对抗。
“您在做的事我会向主人报告的……咳……您打不开的，我也不会说……”
啧。
愚人众里面叫执行官“主人”的，只有多托雷的属下。
偶尔你会觉得他和他的下属们的关系是种类似宗教组织的扭曲。他的下属更具有谄媚的感觉，也好像……
“你的主人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你说，顺便让属于金属的元素向下剥离。
瞬间，箱子的表面变得坑坑洼洼。手指再一动，你触及到了草元素的感觉。那种植物的纤维在里面不断地蔓延交织，很像兰哈尔喀操控植物的样子。
……看来他们盯上兰哈尔喀很久了。
你想，小心地传递意识，[兰哈尔喀？感受到我了么？]
很久之后，小兰那罗的声音才勉强地透出，[那菈……飞飞……包着的草叶……]
[好奇怪……兰迦拉梨……]
果然，这个箱子的设计是专门针对兰哈尔喀的。箱子内部存在吸收能量反应的设计，它越是使用兰迦拉梨，里面的草元素反应就越剧烈，不断地吸收它的力量反过来包住它。
[放轻松，我来了，兰哈尔喀。]
你继续感知着元素的轨迹，那着实是种转换方式精巧的设计: [……停下来你的兰迦拉梨，相信我。]
[那菈飞飞……]
喊出一声，兰哈尔喀听话地停下使用自己的力量。瞬息，箱子里的元素反应加大了对力量的索取。
你的力量还在外面，装置又习惯了吸收小精灵，所以选择只有一个:
[……]
刹那之间，兰那罗的意识在你的感知里，发生了微弱波动。
它不知道“痛”的感觉是什么，也不知道以人类的语言习惯来说，现在应该发出忍耐的声音。
它只是迷茫地，断断续续地说，[那菈……飞飞……]
[小那菈们……一个、两个、三个、]
[唔唔……几个墩墩桃在结果？]
“……”
内心有片刻的慌乱，你心里泛上股不太好的感觉。
箱子小巧，暴力拆卸不可取，很有可能会伤害到它。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你以手指输入习惯已久的各种元素。
诸多压缩过的元素力量在装置里混乱地碰撞。眉宇渐渐皱起，你接着将意识也压进去，驱使所有可操控的力量瞄准向核心，同时变作针一样细密的存在、扎入。
随即，穿梭切割!
“嘭、”
犹如针扎破气球，水滴穿石头，装置核心报废在你的手上。
四散飞舞的木质碎片里，小兰那罗正用短短的手抱着自己的脸。它的嘴巴沮丧地向下弯成“ヘ”，“那菈飞飞……这里是夜晚的黑黑……”
“呀!”
重新恢复的光亮让小兰那罗惊喜地在你手掌上跳了起来。
嘟嘟嘟嘟地，它小步地转过身体，第一次与你面对面地交流，“那菈飞飞!在!”
“没错，是那菈飞飞来了。”
你也笑着地回答到。兰那罗的脚是软软的触感，靠得这么近，还有一点植物的味道。
“!”
“那菈巴螺迦!还有小那菈!在哪？”
“坏那菈被打倒了。”
冰花早已封住镀金旅团的尸体，你不想让小兰那罗注意到他们，于是散开后面的土墙。正担忧的孩子们露出脸，对上兰哈尔喀的视线，也是同样的惊喜:
“兰兰!”
“兰哈尔喀!”
“哈尔!”
不同的称呼从孩子们的嘴里冒出来。兰哈尔喀高兴地舒展开叶子，在空中旋转。
它慢悠悠地保持稳定地飞到孩子们中间，四处飘来飘去，“一个，两个，三个……”
它先数着孩子们的个数。数完了，还想要说出他们的名字，“阿娜……阿……”
咦？
它好像有点想不起来。
兰哈尔喀突然沮丧，叶片旋转的速度也降下来，在半空中垂下脑袋，“对不起……兰哈尔喀有点笨……”
“是‘阿娜希塔’啦!”
一个女孩主动伸出手让兰哈尔喀落在小小的掌心里。好几日的囚禁让孩子们外表都是灰扑扑的，脸也瘦下许多。
不过看到熟悉的玩伴，他们还是高兴地聚在一起围拢。孩子们以不同的声音同样担心地对小兰那罗说，“兰哈尔喀来找我们了，好开心。可是大人抓住了你，很危险的，兰兰可以飞着先跑呀!”
“是啊是啊，刚刚我们都很担心。”
又一个孩子说，脏脏的脸上还有眼泪落下的痕迹，“穿着白衣服的大人用箱子抓住了你，里面一定很黑……呜、好可怕……”
“兰哈尔喀不怕!”
听到话的小兰那罗立刻挺挺胸，高高的，“还有那菈飞飞，她会找到我的!”
“那菈飞飞？”
听到奇怪的表述，孩子们同时疑惑地喊出来。看着那一张张纯真的面容，你蓦地感受到了一种、嗯，算是冲动带来的后果:
那菈飞飞这个名字在你和兰哈尔喀之间沟通时算很好用。但换成其他人，尤其是孩子……
短暂地给自己做个心理铺垫，你主动开口，语调微妙地飘着，“是的，我就是那菈飞飞……”
“啊，是救我们的大姐姐!”
一个孩子说，在原地小小地跳起来。他小声地欢呼着，“大姐姐唰地就进来了，呼地就升起了墙，后面噼里啪啦地……”
孩子们又欢欢喜喜地包住了你，带着兰哈尔喀，“大姐姐，大姐姐，坏人们都被打倒了吗？”
“是的，都打倒了。”
你蹲下来，一个个看过孩子。他们本该是开心地生活在化城郭的各家珍宝，偶尔和小精灵玩耍，快乐又自在，结果……
突然经受了无妄之灾。现在，还瘦了很多，真是……
“稍等一会，巡林员们马上就到。”
顺手摸上一个寡言女孩的头，你柔声道。女孩依赖地蹭蹭，脸上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柔软，“谢谢姐姐……”
……
耐心地安抚过一群孩子，直到他们恢复心情，你才让兰哈尔喀陪着他们玩，自己则拖着白大褂到安静的墙外边。
愚人众看起来失血过多，只勉强保住意识。
其实在他的眼中看不到兰那罗，不过你们的行动轨迹非常清晰，无一不在说明着它的快乐。冷笑一声，他嘲讽道，“原来亡灵大人也认识这个兰那罗？大人跑到这里，是对须弥的力量感兴趣？”
“呵，想要抢主人在意的东西，就算是特别部队的大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直到现在，白大褂也没有发觉你救兰那罗的真正原因。
他自顾自地说，“我是主人在须弥设立的研究人员之一。相比其他同僚，如埃尔欣根*那样的货色，我是高等级的存在。”
“主人在须弥的成果诸多，森林里的兰那罗，不过是他伟大研究中渺小如微羽的存在。因为它而惹上主人，亡灵大人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不，现在该叫你亡灵，主人出手，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你完了，亡灵!”
“看来你还是没有了解博士是怎样的存在。”想要击溃一个人的心理防线，最好的下手对象是他在意的人。
低下头看他，你让笑容一点点浮现在脸上，“你觉得你很了解你的主人吗？身为仆从，你现在做的事说的话，是你的主人的意思么？”
“当然!我可是主人的心腹!”
他傲然道。
“不，你错了。并且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因为即便我抢了兰那罗，博士也不会对我生气。相反，他会很开心，并对你的反应非常厌恶。”
你微笑地说，发丝一缕缕地随动作飘下。
而在下方愚人众的眼睛里，莫名的，它们像是白净纤细的垂落的蛛丝。
“不，这怎么可能？”
白大褂不信。
“啊，你们这些博士的手下，似乎总觉得他是如神明的存在。或者，神明比之也不如。”
你缓声道，指尖拨动着发，“是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聪明、有野心、有能力，也有力量。在愚人众高居第二席……”
他还对人之生命无所敬畏。
那些存在的人体实验，对属下工具一样的用法，是人们对他的畏惧原因之一。
成为他的下属，第一步就是要跨越这种生理性的畏惧。而为了补偿这种“跨越”，他们对博士的情感就变成了崇拜和依赖。
或许在他们的意识里，将自己献给“主人”，是最为合适不过的存在方式:
“可是天才有很多。”
轻笑地，你手指以元素勾勒出α的面容，“这位，是在沙漠出生的女孩，天然的天才。博士和她做交易，平等的。”
博士的属下大概知道他的来历。丑角在沙漠找到的他，那时他还是教令院驱逐出去的学生。
白大褂的呼吸粗重些，他不信，他根本不信，“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女人就比得上主人!主人是最厉害的科学家……”
“事实就是如此，我有什么必要撒谎？你们内部没有通讯吗，博士对沙漠的联系从未断绝。”
你说，耸耸肩，脚尖点向地面，“博士只是天才之一，实话。天才有很多，那他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喜欢研究，有研究东西的欲望。
……人类，有有欲望就有弱点，这是常理。有弱点就可以打倒，同样，就可以对他提出交易。”
你指向自己，语速恒定在一个频率，不快也不慢，“而我，我就是可以和他作交易的人。
之前博士对我的关注不是很频繁吗？那是我了解他。
我知道他渴求的东西，我的价值非常之高。博士对你们也是评判价值的吧？一种资源？嗯？
所以资源、价值高的存在，可以对他提出要求。即便我拿走了兰那罗，他也不会生气。他需要我的存在。”
“……这种存在会很漫长，从力量而言，我们两个的武力不分上下，否则女皇为什么会信任我？
弱点、力量，两个条件具备，那么就算哪一天我要求他给我跪下，只要他需要的我身上的东西还在，他就会跪下。”
“所以……”你放慢了语速，轻描淡写地重复，“他会……跪下!”
“不!!!!!”
高喊出来一声，白大褂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此刻，听有到的话都在他的脑海中旋转。正如他之前所说，他是博士手下的精英研究员之一。
越是精英，越是靠近博士的人，越是聪明，想到的东西就越多。
他的大脑在不住地分析听到的话。他飞快地串联起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他回想着之前和博士交流的场面。
他迷茫，他求索，最后他惊恐地发现那话语里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一想到从来傲慢又自我的男人某一天也会跪下，他的大脑就无法做出反应。
他抓住自己的脸，手指扒着皮肤，“不……不可能……一个小小的研究，只是为了兰那罗与梦境、死域的联系……或许可以兵器化死域……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后果……”
“不，我不相信!主人……!”
原本失血过多，已经带给他多重的打击。现在嘴巴里的情报吐出，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发出了高亢的悲鸣，“亡灵!你竟然让我背叛了主人，亡灵!!!!”
“啪啪啪，”你鼓起掌，挑眉，“那……恭喜？”
“噗、”
一口鲜血吐出，心理彻底被击溃的白大褂晕倒在地上。
他之后的下场不用你去管。从话语分析，抓捕兰那罗的实验和神明无关，也就代表你完全可以和多托雷谈。
并且森林的事情主要是白大褂在负责，被提纳里抓住，巡林员们会提高警惕。
相信以他的聪明，能分辨出你的立场。
那么之后……
你转过脸，隔着段距离，小兰那罗陪孩子们玩的声音很悦耳:
之后需要做的是另一件事。
半刻过去，巡林员们沿着通道来到你和孩子们所在的地点。
孩子和兰那罗有长久的默契，见巡林员惊喜地抱住他们，不约而同地对兰哈尔喀挤挤眼睛:
之后再找你玩，兰兰。
大人看不见兰那罗，他们就不说话啦!
孩子们的小秘密维护得很好，巡林员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自从他们失踪，巡林员就找了很久，这次见面放松下来，都忍不住边哭边教训。
孩子们乖巧地认错，顿时一派和乐融融。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放眼所见，所有的人都在说话，让原本空旷的房间变得热闹。
可环顾一圈，还是有一位独立出去的人正拧眉思索，保持着安静。
短暂的考虑后，他找到你，手里的弓箭仍处于上紧弦的状态，“拉斐尔小姐，这里的情况我们从学者和少女那边大概了解了。首先感谢你的帮助，其次……”
他打量着堆放俘虏的地方，镀金旅团是熟悉的，只有剩下愚人众打扮的，“您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对他们动手吗？”
只杀旅团不杀愚人众，感觉很奇怪啊。
“学长心里有猜测吧，”微笑地让兰哈尔喀先落在肩膀上，小兰那罗好奇地跟着你的高度看向眼前的少年。
它平常只会接触孩童，假如不是想和你继续说话，刚刚就会跑到植物里躲着。
“愚人众和镀金旅团不同，是外来的势力。我想这件事有他们参与，就表明其中仍有可能存在些隐瞒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不能交给须弥官方之外的存在，巡林员们，或可帮忙。”
“原来是这样么……”
淡淡应着，长耳朵的少年眉眼间有着细微的怀疑。
不过在心中过了一遍事情，提纳里发现愚人众的部分确实微妙异常，就先放到一边，“接下来是另外房间的实验人员。我听学者们说拉斐尔小姐检测出了药物的效果，那无疑是违禁药物……
加上做实验的人也被查出来是互相认识的学者。涉及教令院，收监会拜托老朋友接手……”
他摊摊手，语气轻快却不显随意，有种学者独有的事情成竹在胸的稳重，“剩下的药物成分分析需要送到禅那园。可惜我刚从那里回来不久，化城郭的事情还未处理完……”
“药物的分析和对应的治疗拜托学长，”你接过话，“既然他们将基地设置在无郁稠林附近，原料所在不会离得太远。”
“我和我的合作伙伴会跟进，正巧还有一些植物材料没有找到，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
眉眼稍动，提纳里微微笑了一声。他的声音是非常干净的少年音，带着点尾音地笑出来，纵使意味深长，给人的感觉也不显冒犯。
“这倒是非常顺便的事，”他说，称呼也跟着改了，“学妹一来到这里就帮了大忙，还没有先谢谢你。”
“等你们忙完了，不要忘记回化城郭一趟。”他说，略大的眼睛眨眨，“关于另外的事情，我也有猜想。”
……
沟通一会，和提纳里商量的事情到此暂时结束。带着兰哈尔喀出去，商人少女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匕首，正防备地对准实验人员。
现在你知道他们都是教令院的学者。随意地走过去，你拍拍少女，“这些人，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啊、啊，是拉斐尔小姐。”
短暂地停顿一下，少女随后才摇摇头，“没什么……”
“就是……”
她失意地垂下眼睛，低落道，“听救出来的学者们说，他们也是学者，还有彼此认识的……”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竟可以如此淡漠地恶心。
得到消息，少女的内心一直翻卷着想要呕吐的冲动。
她的手紧握住匕首的柄，指节已因为力道而泛红，“他们还说自己是对的……那么地相信……”
那些不断呐喊着的“伟大”、拖拽着出来一路上高喊的“废物”、涨裂眼白绯红的血丝、还有想要挣扎出逃的扭动的躯体……
她咬紧牙齿，“我不明白……不明白。那些人好可怕，是和山匪、镀金旅团，完全不同的可怕……”
“我完全不明白拉斐尔小姐……”
她红了眼眶，小小声地说，“这件事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诞生……”
她不理解。
低叹出来一口气，你将她紧握着的东西小心地拿掉，少女的身体跟着颤抖。
在不久之前，你的内心同样也曾闪过类似的疑问。那时的你得到了一个人的答案，可这份由他人传递过来的答案是基础的，是表层的，是如同许多进一步认识的知识那样，需要不断、不断地深入验证，捶打反复，才能说服自己的。
现在的你说不出来答案。
商人少女，就是另一个过去的你。
“这个问题我也说不清楚，”叹息着，你看向远方，无郁稠林的蓝绿色显得神秘又静谧。
“但我觉得，我们继续走下去，可能就有机会得到答案。嗯，这是种直觉？还是猜测？我不太清楚。”
你说着，肩头的兰哈尔喀听到话，小小的胳膊摸到你的脸上。
小家伙不太理解你们在怅惘些什么。它安静地坐着，靠近森林植被的感觉让它很舒服。
它开心了起来，“那菈飞飞，我们去下面？”
“是的，我们去下面看看。”
你回答到，对两个人说，“和我一起去吧，我会保护好你们。”
“……好。”
“好!”
话语落定，一道来自少女，一道来自兰哈尔喀的回答同时在耳畔响起。
这一刻，你觉得无论是猜测也好，直觉也好，都是可以信任的“事实”。
因为她们也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