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醉同春,京城最繁华的酒楼。

    酒客们推杯换盏,大厅里歌舞升平。

    碰杯声一处刚落,一处又响起,清脆悦耳。

    身着华服的男子刚走进来,店掌柜给底下的伙计递了眼神。伙计立刻意会,迎面躬身行至男子身侧,微屈着手,神情恭敬:“公子,这边请。”

    男子理所当然地走至前头,下巴微抬,伙计紧跟其后。

    目送男子走进二楼最东边雅间,伙计擦汗,回到店家身旁,不敢多言。

    雅间内。

    应南絮背对门,微凉的目光投向窗外。

    今天的京城不知何故,分外喧嚷。

    往日霸道横在路中间的摊贩规矩地守在两边,商贩们吆喝得卖力,热汗直流,脸颊浮起飞云两片。

    这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回来。

    思及此,莹莹如玉的指尖端起茶柄,小抿一口。

    微凉的茶水入喉,清清淡淡的。

    没什么味。

    应南絮正过身,撇嘴。

    怪她是现代人,她真的欣赏不来茶。

    柏泽川推门进来,没有刻意减小声响。

    绕过屏风,直至看见雅间的女子,忍不住放轻脚步。

    月白色罗裙如月光流动,晶莹澄澈。乌黑的秀发高挑挽起,一支玉簪斜插其间。再没有多余的首饰,显得素雅明净,秀丽端庄。

    可他朝思暮想之人,又怎会出现在京城呢。

    “阿羽。”柏泽川失声唤道。

    直至女子正身撇嘴,柏泽川神情溃然崩塌。

    不是她。

    柏泽川冷然,侧脸紧绷。

    他挟裹几分被眼前之人惑住的怒气,拂袖入座。

    “柏郎。”应南絮见了,未曾气恼。

    女子素手挽起茶壶。半空中,壶里茶水浇成一道短促又湍流的水瀑,哗啦一声尽数收进杯盏。她将茶杯推至男子面前,唇角微微勾起,眉低垂,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被悄然遮住。

    眼尾泄出的涟漪,沾染几分欲说还休的情意。

    “别这么称呼我,你不是她。”柏泽川眉头紧皱,瞧见女子东施效颦的模样,只觉哗然夺宠,“认清你自己。”

    再如何模仿,应南絮也比不上她半分。

    “抱歉,是我代入太快。”应南絮立刻调整状态,眼睛一眨,骨碌喝下几口茶,解了渴意,“何时开始你告诉我。”

    *

    一身怒意来,一身怒意去。

    “应南絮,不该想的别想。”柏泽川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扭头就走。

    “记得结账,二皇子殿下。”应南絮笑眯眯地挥手,门关上后,笑意倏尔不见。

    她趴在桌上,青丝垂肩,嘴里念念有词:“糟心的古代。”

    应南絮大学就读于中药学专业,业余爱好是cosplay。平时零花钱一半砸在买cos假毛以及服装,顺便淘点貌美谷子。毕业后进了家县级医院工作躺平,工资不高,清闲的很。有的人明面上药房抓药的,口罩一带,白大褂一穿,严肃正经;实际上应南絮会在节假日奔波于各大漫展,在临近省份飞来飞去,承接cos委托。

    二次是个圈。

    接的次数多了,积累的良好口碑在业界转啊转,应南絮也算是小有名气。

    不少同好慕名而来,她的排单已经到了下下月。

    谁知一觉醒来,她穿到古代,摇身一变成丞相府的大小姐。

    好消息,锦衣玉食,不愁吃不愁穿。

    坏消息,大小姐与二皇子签订条约,自愿做别的女子的替身。

    二皇子的白月光离京为母守丧,二皇子思人心切。

    故想到与白月光面容相似的应南絮,利用原主的爱慕之情,签下条约。

    一个扮替身,一个给钱。

    每回会面之处,便是醉同春二楼最东边的雅间。

    那纸条约应南絮看了,期限是白月光回来前。

    算算时间,三年时间将至,应南絮能忍受。

    用不了几个月,白月光一回来,条约就能作废。

    在应南絮看来,替身条约等价代换一下也算是一种cos委托,没两样的。

    只不过单主从女变成男而已。

    不过……

    还是糟心!

    “小姐——!!”贴身婢女红枣风风火火进来,手里招摇着纸张。

    应南絮眼睛顿时亮了。

    她不拘小节地拍桌招呼:“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应南絮耐不住寂寞,在古代重操旧业。

    一个星期前,她乔装外出,选了家生意热络的胭脂铺子店门旁,支了个摊子接委托。

    新鲜事物总能引起围观,众人议论纷纷。引得铺子掌柜赶人,聚众影响他做生意。热闹劲过去,人散尽。应南絮借着财力与掌柜的达成交易,在铺子里张贴海报,打打广告。

    然而没什么用。

    形形色色的女子家,来来往往进出胭脂水粉铺,眼睛不带瞟隔壁小摊一眼。无人问津,凉的很。

    应南絮欲哭无泪。

    无偿耶!

    都不试试的嘛!

    是白嫖不香吗?!

    前两天,应南絮昏昏欲睡之际。

    终于,一名戴着帷帽的女子找上她,衣着华贵,语气平和:“若是你能考思(cos)他,不说免费 ,本……我重重有赏。”

    “小姐,被夫人知道了,肯定要说你了。”红枣小声提醒,拉回应南絮陡然飘飞的思绪。

    她家小姐前些日子醒来就像变了一个人,虽然待人接物方面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私下一言一行轰轰烈烈起来,多了些稀奇古怪的爱好,还让她秘密地收集一个男子的画像。

    应南絮摆手,迫不及待地夺过纸张,三五下粗略地翻阅。

    “啊,怎么只有小时候?”应南絮眼底尽是失望。

    画像里,小孩或躺在粗壮的树干,双手一背,二郎腿一翘,呼呼睡大觉;或爬到石墩,头上别了一支荷花,双手叉腰,开怀大笑。只不过,身上无一不是新旧交错的的磕痕。

    ……这能看出啥。

    她的事业难道出道即夭折?

    “沈公子幼年离京,京中留存画像并不多。”红枣见小姐沉思,补充道,“传闻沈公子面如冠玉。”

    红枣突然捂住嘴,以为自己一语中的:“小姐,您莫非心悦……”

    应南絮手微微一抖,几张画像冷不丁地平铺在桌面。

    小孩粉雕玉琢,肉嘟嘟的。唇角一颗痣,眼睛明亮如墨黑葡萄。

    可爱是可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更可况是小时候的画像。

    这样就喜欢上,未免太变态了。

    “想什么呢?”应南絮轻轻拨动红枣的脑袋,“我可是纸性恋。”

    尤其是她推——乙游里的爹系看板郎。

    大胸肌、白衬衣,男妈妈。

    夜晚伴着cv老师醇厚的声线入睡,她幸福得要昏过去。

    可惜,再也见不到他了。

    应南絮眼神一黯。

    红枣扶额:“小姐,您往后翻。我一并收集了沈老将军年轻时的画像。都说隔辈像,应该有参考价值。”

    闻言,应南絮抽出最底下那张。

    画像中的男子鬓角星星,却不显老态。

    平和的气质里加了点文人墨客的风流飘逸,又掺和着常年与黄土作伴的腾腾杀气。

    很难想象,这是一名武将。

    再年轻二十岁,会是她喜欢的类型。

    应南絮有点期待她要cos的对象,可转念一想,都说男大十八变,孙子像爷爷,万一他长得像沈老将军,她她她日久生情怎么办?!

    前边的思虑,都是多虑。

    人都不在眼前这单如何能接,该想想如何回绝那单主。

    糟心的古代!

    她的看板郎大帅哥老公。

    呜呜再也见不到了。

    应南絮顿时悲从中来,茶水一骨碌下肚,猛的摔杯:“红枣,上酒来!”

    *

    京城,主街。

    今日的京城喧哗一时。

    街上秩序井然,畅通无阻。

    “来了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的,无论是路上闲逛的还是客栈吃酒的,不约而同停下手中动作,闻风而动,跑出来随商贩们立在街道两侧。

    来晚的没有好位置,不够高的看不见,纷纷踮脚恨不得往前挤一挤。顷刻间,街道两边水泄不通,却不期而同地在中间空出一条道。人头挨人头,更有甚者捧着花束。放眼望去,满目景仰,皆翘首以待。

    城门口打开,尘土飞扬。

    马蹄声“嗒嗒“平稳前行,民众顿时欢呼起来。

    一入京城,沈琢笑盈盈的,眼神憧憬:“祖父,总有一天,这些欢呼声是为我的。”

    这场盛大迎接礼,不是为他。

    他沾了祖父的光。

    沈世荣瞧见自家外孙信誓旦旦的模样,眸中扑腾着焰色的火光,顿时欣慰不已。

    他将满是茧子的手搭在外孙的肩膀,下一秒,沈琢身体前倾,闲不住地四处张望,发出惊叹:“祖父,好多人啊。”

    沈世荣脸色一黑,手臂陡然加大力度,架在他的肩头:“你小子还远了。”

    话落,沈琢身下颠簸一震。

    马驹扑腾,张牙舞爪,掀起阵阵尘土,似乎有脱缰的趋势。

    ”嘶嘶——!“离的近的民众纷纷吓住,如潮水般往后退去。

    沈琢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勒紧缰绳,往后一拽,马驹立即发出一声长久的嘶鸣。他左手温柔地抚摸毛发,白色的小马驹顿时温顺得不像话,头依偎在青年的手掌中,缓步前行,迟迟不愿探出头来。

    应南絮被外边的动静惊着,双颊微微酡红,醉眼迷离。

    “呀!瞧婢这记性。”红枣一拍脑门,“今天的沈老将军回京的日子,我说怎么这么热闹!”

    应南絮顺手推开窗户,饮下酒的缘故,力道轻飘飘的,使不上劲。

    她踉跄起身。

    “小姐,不可。”红枣上前搀扶,应南絮这副醉汉步态令她胆战心惊。

    应南絮更快一步,半个身子已然摇摇欲坠地悬在外边。她手腕用力一推,随后整个人反弹,跌落在软塌。

    此刻,街上的景色尽收眼中。

    主街行人熙熙攘攘,却一片阒寂。

    少年着墨色锦袍,纤瘦如未出鞘的刃。

    一头乌黑长发束成一个高挑马尾,与墨衣相得益彰。

    脸微倾,露出唇角一滴痣,应南絮反应出他是谁。

    忽地,她与他对视。

    黑衣少年发尾飘忽,眼神忽地错开,应南絮迟迟未挪动。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

    啊。

    这么挺的马尾,束起头发该有多疼。

    要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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