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昭昭的寒假和平时的假期没什么两样，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打游戏看电视，时不时见见孟雎尔，和朋友出去逛街吃饭。
寒假很快过去一半，郑昭昭最近住在乡下奶奶家，每天躺在摇椅上提前享受养老生活，如果碰上下雪就撒欢似的在院子里玩雪。
这天正好碰上下雪，郑昭昭难得没在院子里疯玩，躺在院子屋檐下的藤椅上看雪纷纷扬扬地落下，身旁是奶奶给她煨的小火炉，里面还埋了几个红薯和山药。
“奶奶！”郑昭昭扯着嗓子，“好没好啊！”
李施兰快步出来照着她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然后往她嘴里塞了个炸丸子，“懒死你算了！”
李施兰把小火炉旁边的板凳挪到屁股底下，用火钳在火膛里扒拉了几下，滚落几个焦黑的红薯，被烤得裂了皮，露出里面的橙黄色，像蜜糖一样散发着甜味。
“好香啊，奶奶。”
李施兰把红薯掰成两半后放在炉边，她递给郑昭昭一双棉线手套，“先晾会，一会戴上手套拿着吃就烫不着。”
李施兰捡了块山药左右手倒腾着拿进了厨房，接着给郑昭昭炸丸子。
郑昭昭戴上有些灰扑扑的手套，等了好一会才让红薯可以入嘴，她呼哧咧嘴地吃着，嘴边染了一层黑灰。
李施兰端着一盘炸丸子放到她身旁，“我打牌去，你好好看家啊，电视不看了记得关上，别费电费。”
郑昭昭正埋头啃红薯，听着李施兰的话只是胡乱点头，她终于啃完半个，刚拿起剩下半个吃了几口就听见有人叫她。
“昭昭？！”
郑昭昭抬头，看见漫天大雪中小乡村里最不该出现的一个人。
孟雎尔站在院子生锈斑驳的铁门处，出色的容貌与朴素的院子格不相入，他穿着米色羽绒服，围巾围到下巴处，表情是掩盖不住的惊讶与欣喜。
“你怎么在这？！”郑昭昭惊讶，下一秒她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你不会跟我跟到这来了吧！”
孟雎尔站在院子门口，没她的允许也不敢进门，白皙的脸上满是喜悦，“公司准备投资乡村建设，选这片地先来做个考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呀！”
只有孟雎尔一个人，郑昭昭又咬了口手中的红薯，仔仔细细地盯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前两天就来了！刚看完南边的情况才来这里的。”孟雎尔欣喜的表情迅速转变为气愤，“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就早点来了，都是那群废物效率太差，让我没能早点见到你！”
“怎么一个人在这？其他职员没陪你吗？”
孟雎尔拧起好看的眉，“我才不要他们陪，他们都是一群没有脑子的下贱货，整天就知道围着我献殷勤，真的很恶心！”
郑昭昭沉默。
她好像说错话了。
孟雎尔抬头看这座院子，并没有因为郑昭昭的话受影响，“这是你前段时间和我说的奶奶家吗，我想进去和你坐坐好不好？”
孟雎尔容貌艳丽非常，尤其是那双微微的垂眼，祈求人时看起来格外可怜，充满了蛊惑。
但他面对的人是郑昭昭，所以她根本没被蛊惑到。
郑昭昭知道孟雎尔来这里的缘由，也不再继续追问，冲他招招手，“进来吧。”
郑昭昭脱下手套把红薯放到一旁，她从藤椅上起身，去屋里搬了个椅子出来放到孟雎尔旁边。
郑昭昭又坐在藤椅上，把盘子放到孟雎尔面前，“吃不吃，炸肉丸子。”
孟雎尔看她用手直接捏着吃，犹豫一下刚要伸手郑昭昭就把盘子收回来，“等我给你拿双筷子。”
郑昭昭去厨房给孟雎尔拿了双筷子，出来时发现他的椅子动了位置，紧紧挨着她的藤椅。
“怎么吃得满脸都是呀。”
郑昭昭把筷子递给他后又吃起红薯，“是啊，这个红薯在火炉里烤的，皮上都是灰。”
孟雎尔戳了个丸子，“好吃。”
他看向郑昭昭手里的红薯，“想尝一口这个。”
郑昭昭给他掰下来一小块，用手套托着烤焦的红薯皮，只把香软的红薯芯露出来。
“尝尝吧。”
然后孟雎尔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咬下一块薯芯。
“好甜啊。”
郑昭昭把红薯塞他手里，面无表情道：“我让你自己拿着，没让你这么吃。”
孟雎尔把红薯吃完，看着手指上的灰，“我这几天可不可以一直来找你呀？”
郑昭昭头也不抬，“你不是要考察吗。”
孟雎尔语气鄙夷，“那些事交给他们去做就好了啊，要是连这些事都做不好，岂不是废物中的废物。”
本来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郑昭昭。要不是因为她在这里，这种小项目根本不值得他亲自来。
郑昭昭疑惑，“那你来这干什么？”
孟雎尔脸不红心不跳，“做决策啦，还有一些方案商讨，都需要我的。”
郑昭昭思索一番，想了想李施兰的行程，“那你尽量挑下午两点后来，我奶奶会出去打牌。”
郑昭昭把红薯皮扔进垃圾桶，进屋去倒水洗脸，孟雎尔在她之后洗了手，一直跟在她身边，“你每天都在这里吗？”
“是啊。”郑昭昭擦完脸，抬头做思考状，“你提醒我了，我要去看看我二姑奶奶和舅爷，还有...”
“不要！”孟雎尔慌乱喊出声，“外面很冷的，你这么弱，出去一定会生病的，就和我一起待在这里吧。”
郑昭昭在脸上抹乳液。
也不知道孟雎尔为什么觉得她弱，是因为那次摔伤膝盖吗？不至于吧。
“我也想抹。”
孟雎尔伸出手，郑昭昭把乳液挤在他手上，孟雎尔在手心揉开涂抹均匀，把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我和你的味道一样了。”
郑昭昭抬头白了他一眼，“你给我好好说话。”
“你那些亲戚...”
“我才不去，逗你的。”郑昭昭用多余的乳液抹了手，“那么多亲戚，我都不知道该给他们叫什么，太吓人了。”
“你什么时候走？”
孟雎尔斟酌一下，尽量给自己留更多时间可以陪在她身边，“可能还要几天，除了具体考察一下地形优势，还要再联系一些别的专家。”
“我好累呀，他们一群蠢材，做事又慢又没效率，这里土又好多，我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浑身都脏兮兮的。”
郑昭昭从炕上的针线盒里拿出几颗糖给他，“我们这里是没开发的农村，比不了城市，你弄完赶紧回去吧。”
孟雎尔吃着郑昭昭给的糖，自觉地坐在炕上把身体倾向她的方向，“可是有你在这里就可以忍受，不然我要被脏死了。”
孟雎尔陷入思考，喃喃自语，“还是要赶紧把这里建起来，不能让你每天住在这种到处是土的地方，你会生病的。”
郑昭昭搞不懂他的想法，“倒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劲吧，住在乡下也很舒服的，空气好，人也少，每天吃吃睡睡没什么烦心事。”
孟雎尔黏糊糊地撒娇，身子往她身上压，“那我也和你一起住这里嘛。”
郑昭昭嫌弃地挪开他，“不要，我想安安静静地享受。”
郑昭昭突然想到一件致命的事。
孟雎尔来的这几天，他的脸不会已经在村子里传开了吧。
孟雎尔看她出神，又缠上来，“为什么呀，我陪着你不好嘛。”
郑昭昭穿着拖鞋踹了他鞋一脚，浅色的鞋子染上一个灰脚印，“少来！你要粘死我啊，真受不了你。”
郑昭昭拿起手机开始看消息，她手指飞速地打字，没再理孟雎尔。
孟雎尔坐不住了。
怎么又有贱人勾引她了，书包上的挂件不够，现在还要夺取他们两个独处的时间，搞得郑昭昭又不理他了。
贱人贱人贱人！怎么谁都要和他抢！
“我就在你身边，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呀？”孟雎尔语气幽怨，“快和我说会话嘛。”
郑昭昭刚好回完消息，把手机一关，“好了，不回了，我要看电视了。”
郑昭昭也不管他，径自坐在炕沿看电视，孟雎尔时不时戳戳她叫叫她，以来吸引她的注意，郑昭昭就跟个木头人一样，戳一下应一下，绝不多说一句话。
郑昭昭看了两集多的电视剧，拍掉孟雎尔戳她衣服的手，“你该走了，我奶奶快回来了。”
李施兰那么大年纪了，可不能看见孟雎尔，不然太可怕了。
孟雎尔从炕上下来，依依不舍地看着她，“不用送我，外面好冷，我自己出去就好了。”
本来也没想送他好吧。
郑昭昭潦草地点点头，“走吧走吧，拜拜。”
孟雎尔戴上羽绒服的兜帽，又用围巾遮住下半张脸，“我走啦！”
郑昭昭在他走后拿出手机，温如辛前十几分钟给她发了消息。
温故知新：【昭昭，你最近怎么样？在奶奶家玩得开不开心，你那里好像一直在下大雪，不要冻伤了】
昭昭照照：【很开心！我每天都在家里待着，也不出门】
温故知新：【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见见你】
昭昭照照：【再过几天！等我回去的时候告诉你】
温如辛放下手机，看着桌子上的物品，裁纸刀，针，一张张散乱的纸，还有上面密密麻麻同一个人的名字。
再见她一面，再试一次。
——
郑昭昭早上被李施兰从被窝里揪出来去买酱油，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把手插进兜里，打着哈欠往小卖部走，路上遇到一群大爷大妈聚在一起小声地聊天。
郑昭昭走到小卖部，拿了桶酱油去付款，皱巴巴的钞票交到老板娘手上，转身离开时听到老板娘和身边人的谈话。
“那小孩长得怎么那么好看，活这么多年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孩子。”
“谁家小孩，也没听说过啊。”
“好像是大公司里过来的，来了一群人，昨天还在南头那片地看见他们了。”
郑昭昭匆忙离去，在路过大爷大妈时放慢脚步，果不其然还是同样的话题。
才来几天，话题就全是他了。
她得尽快回家了，不然以村里情报根据地的速度，很快就能发现她和孟雎尔认识。
郑昭昭把酱油拎回去，吃早饭时和李施兰提了回家的事，李施兰听后又往她碗里加了个蛋。
“那你走之前这两天多吃点，等过年的时候再来。”
郑昭昭点点头，刷完碗又躺在炕上装尸体，下午孟雎尔先给她发了消息确定李施兰没在家后才来找她。
他非常熟练地坐在郑昭昭身边，“真是讨厌死了，好多人都看我，我躲了好久才能来找你。”
“那群废物也还算能用，路上几乎都没人发现我。”孟雎尔好像在邀功，语气得意洋洋，“我是不是很努力很厉害？”
郑昭昭毫无感情地棒读，“你好棒啊。”
“对了，我过两天就回家了，你到时候就不用来找我了。”
孟雎尔脸上浮现一丝可惜，“啊，那我就不能一直来找你和你在一起了。”
郑昭昭：？
“你平时找得还少？”
放学要找，放假要找，见不到的时候微信上要找，他到底有什么可惜的。
郑昭昭寒毛直竖，她以后绝对再也不交粘人系朋友了。
“那不一样嘛。”
在村子里郑昭昭只能和自己在一起，但是回家后她就会和朋友，和同学，和更多不相干的人一起，属于他的时间就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