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昭昭听温如辛讲了半个多小时的题，难免有些疲惫，起初充满活力的声音逐渐低落下来。
“需要休息一会吗？”温如辛察觉到她的寡言，主动开口。
“好。”
郑昭昭趴在桌子上，手中拿着星星形状的解压玩具，是孟雎尔给她买的，让她没事也可以捏着玩。
软软的解压玩具在手里变换形状，因为听课所带来的头昏脑涨减轻些许。
“明天需要我陪你去换药吗？”温如辛想起她的伤势问道。
“不用，我朋友会带我去。”
“那就好。”
郑昭昭歇了五六分钟就坐起来，“继续讲吧，我好多了。”
等温如辛讲完已经过去四十分钟，郑昭昭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她把笔放下，点点手机屏幕，声音带上困意，“谢谢菩萨点化，等我明天给你拿好吃的。”
郑昭昭好像听见一声笑，但那笑意太轻，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
“好啊，祝你晚安。”
——
第二天早上郑昭昭到了教室，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奶油芝士条放在温如辛桌子上，“谢谢你给我讲题，这个很好吃，不是很甜。”
郑昭昭说完就又掏出一大把给周围的人分发，温如辛似乎已经习惯她每次都送相比于其他人来说过多的零食给自己，于是安静地收下，没说什么谢谢之类的话。
上午的课上完，郑昭昭吃完饭被许秋推去医务室，她坐在轮椅上，校医蹲在她腿边给她换药。
郑昭昭看了看她的脸，好奇道：“原来那个女医生怎么没在啊？”
“她家里有事，我来替她一段时间。”
“这样啊。”
郑昭昭感觉自己膝盖上的绷带被轻柔地解开，换药时她小声嘶哈，以来缓解疼痛。
她注意到几米外的帘子后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由于被蓝色帘子遮挡，只能看出是两个男生。
应该也是来看病的吧。
大概五六分钟药就换好，郑昭昭付了钱被许秋推走，在她出门后一会，帘子后面站着的人开口，声音低沉，“伤得怎么样？”
“不是很严重，之前的校医给她包扎得还可以，保护好的话不会留疤。”
医生低着头，恭恭敬敬，不敢抬头看一眼帘子。
帘子后坐着的人不知道小声说了什么，站着的身形开口道：“等她彻底好了你就可以离开。”
“知道了。”
因为已经提前安排过，这附近除了他们三个再没有其他人，周令颐把替换好的校医带到附近准备好的房间后回到医务室，孟雎尔从帘子后起身，想着刚刚听到的郑昭昭的声音，脾气颇好地开口，“把这个人看住，别让她说漏了嘴。”
孟雎尔翘着唇，心情很不错。
把之前的校医暂时换掉，在她受伤期间安排了个好医生，还听到了她的声音，虽然隔着一层帘子没看到人，但也足够满足。
唯一差劲的一点就是郑昭昭身边那个人。
要是陪着她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
郑昭昭这次被平平稳稳地推回了教室，路上许秋还去超市买了两根烤肠，她和郑昭昭一人一根。
温如辛从外面给郑昭昭接了水，回教室的路上时看到郑昭昭手里的尖锐竹签时迅速移开眼。
温如辛心跳剧烈，让他已经不能维持良好的表情。
他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室，到郑昭昭座位旁把水杯放好。
今天接的是温水，不会再有烫伤她的想法。
一闪而过的竹签在他脑子晃来晃去。
尖锐的，细长的，可以扎进去的。
温如辛趴在座位上闭着眼，杂乱的想法在脑海里穿梭。
对孟雎尔的渴望无比强烈。
对郑昭昭的怨恨快速增长。
温如辛努力地压制着恨意，将自己投身入汪洋一般的爱中，他的气息急促，逐渐陷入瑰丽的幻想。
温如辛感觉身体漂浮起来，他将自己分成两个，静静地看着那个被莫名情感折磨的自己。
已经试过很多次都无法脱身，索性就这样沉浸，但他时隔多年，隐秘地又有了一点想要抗争的心思。
只不过这反抗太过细微，轻而易举地就被淹没。
——
离郑昭昭受伤已经过去快半个月，她期间又换了几次药，被蹭掉一层皮的膝盖生出痂皮，硬硬的一层覆盖在伤口上，有的已经开始脱落。
郑昭昭摸着膝盖上的痂，忍住了伸手去抠的冲动，日历上的时间已经是十一月二日，她准备放假去一趟商场。
离孟雎尔生日没几天了，再不买礼物就来不及了。
郑昭昭从前几天开始就没有再坐轮椅，她走出教室，准备去外面放风活动一下腿脚，刚走出不远就见一个女生跌跌撞撞朝她跑过来。
郑昭昭立马换了个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女生抓住自己肩膀握住郑昭昭的手时真切灵验。
“你怎么不和他一起了？他人呢？为什么很久都没见他，你们分手了吗？”
郑昭昭脑子有片刻空白，她想起这张脸，是被孟雎尔骂过丑的清冷女生。
“为什么要分手，和他在一起不好吗？你为什么不珍惜他，为什么要离开他？”
我为什么要珍惜他，我珍惜自己的膝盖还来不及呢。
“你再见一见他吧，让我见见他。”
郑昭昭被女生抓得指节都发白，但她注意力并不在面前的人身上。
buff显灵了！她的手一点也不疼诶！都被捏白了居然一点疼痛都感受不到！
女生表情癫狂，说话也颠三倒四，她的脸几乎要贴到郑昭昭鼻尖上，“让我见他，我好久没见他，你身边好多人，我根本见不到.....”
救命，被贴脸开大了。
郑昭昭被女生压得身子连连后退，她转动手指，试图把手从女生的手里抽出来，然后迅速逃离这奇怪场面。
郑昭昭说话干巴巴的，好像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你去见吧，我不拦你，去吧去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妹妹她生病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吓到你了！”
不远处跑来的女人强行分开两人交握的手，冲郑昭昭连连鞠躬，一时间许多人朝她们看来。
女生还在尝试抓住她的手，被女人半抱半拽地拉了回去，“我带你去见他，姐姐带你去，你控制一下好不好？马上就见到他了。”
周围人的目光聚集了一会就移开，郑昭昭愣在原地，好久没能挪动脚步。
孟雎尔魅力真是恐怖如斯啊，居然能把一个正常人弄成这样。
郑昭昭想到她说的那些话，人都不正常了就没有必要在意了吧。
“怎么站了这么久，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将郑昭昭拉回现实，她恍惚地看着身前的人，“被贴脸了。”
温如辛看到她面色苍白，皱起眉，“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务室，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郑昭昭摇摇头，转身离去，肩膀被人扶住，耳边传来担忧的声音，“走错了，教室在这边。”
郑昭昭坐在位置上，刚才的画面挥之不去。
这种黑深残的小说到底是怎么上绿江金榜的，这么一看孟雎尔还真是不容易，在这么多人的围猎下还能生长的如此，嗯，娇气，也算是多亏了他身边那些舔狗追求者。
妈妈，这个世界真可怕，她一定要回家。
郑昭昭后背被戳了戳，她小幅度地扭头，看到温如辛捏着一张纸条递给她。
“还好吗，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郑昭昭突然安下心来。
看温如辛这个样子，应该真的是正常人，不然都认识要一个月了，他也没有表露出一点不对劲的样子。
她在纸上写写画画，把纸条传给温如辛。
温如辛拿到纸条，看到她软趴趴的字，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还好还好，已经缓过来了，现在很健康。”
郑昭昭晚上回家，把电脑打开加进腾巡会议，手机屏幕太小，听温如辛讲了两天后就换成了电脑，听他讲题时她看见手机传来消息。
滚远点：【腿好没好呀】
郑昭昭拿起手机回复。
昭昭照照：【好多了，已经结痂了】
滚远点：【那我明天去看看你嘛】
昭昭照照：【不用，明天放假，等下周吧】
“昭昭，你在听吗？”
郑昭昭回神，“啊？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回消息。”
郑昭昭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温如辛的手握着笔，一顿一顿地点着桌面，她看到卷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画了一个小狗。
“对不起，我不回了，不好意思。”
她听见一声叹息，“没关系的，你是累了吗，如果想要休息我们就待会再讲，不用总是这么客气。”
郑昭昭很羞愧，“我不玩了，我听你讲。”
郑昭昭把手机屏幕朝下盖在桌面上，继续听温如辛讲题，等讲完时她趴在书桌上吃零食，温如辛问她，“你今天真的没关系吗？”
郑昭昭嚼着麻花，说话时嘎嘣嘎嘣的响，“遇到一点小意外，已经没事了。”
反正这个世界是假的，她有buff护体，能免疫孟雎尔的追求者伤害还死不了，只要不太搅乱自己的生活，她都能接受。
毕竟身边有孟雎尔这么个麻烦精，她的生活也不会平静到哪去。
就当异世界冒险了。
“又在吃东西吗？”
郑昭昭的咀嚼声停住，温如辛不会是在内涵她吧？
“听起来很脆，是在吃饼干吗？”
原来是她想多了。
“麻花，等我下周上学给你带。”
屏幕上只剩一张试卷和一支笔，温如辛盯着屏幕，好像在透过屏幕看什么，郑昭昭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电流声传来，温如辛看着书桌上前两天郑昭昭给他带的牛肉干，声音轻柔，“好啊，那我等着。”
温如辛关掉会议，打开手机拨过一个号码，“哥。”
温如辛面对温承央时并不像对着郑昭昭那样温柔，他语气沉静，“郑昭昭最近没什么动静，孟雎尔也没有找过她。”
他停顿一下，“今天好像有人找上来了，是你做的吗。”
温如辛听到温承央的笑声，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如辛，我只是想看看雎尔在意的人是什么样子，可没有想过对她下手，但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对她下手，郑昭昭出事只是早晚的事。”
所以温承央不必出手，他还要维持在孟雎尔面前的好形象。
温如辛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没有多说，“好，我会继续看着她。”
他挂掉电话，把刚刚给郑昭昭讲题用的卷子和纸笔收好，在站起身离开书桌时一阵晕眩，他迅速地被淹没，几近于无的抵抗被吞噬。
温如辛感受着庞大爱意，不可控制地想起另一张脸，但只有一瞬间，他就继续沉迷于黏着在他身上多年的情感。
——
郑昭昭放了周假，膝盖好得差不多，痂皮也在渐渐脱落，郑成峰对她放下心，不再时时刻刻都开车送她。
已经十一月，天气寒冷，郑昭昭穿了件厚外套，去商场的路上时先去奶茶店排奶茶，她在玩手机的时候四处张望，看到身后的队伍里有一个熟悉的人。
居然能在这里碰上孟雎尔。
郑昭昭看他一如既往的美艳，周围的人都在悄然注视，她脚步一转准备换一家店，刚溜出去没几步被人拍上肩膀。
“我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呀？”
郑昭昭转身再看他时带上惊讶，“孟雎尔，你怎么在这？”
孟雎尔看着她明显装出来的表情，哽了一下，“你没听到我叫你吗？”
郑昭昭点头，“是啊，你怎么到这来了？”
孟雎尔像是生气了，皱着眉，语气别扭，“我来这里谈合作，走的时候想买杯奶茶。”
本来是想借着来荣丰区工作的借口见见她，没想到车开到半路发现她没在家，反而去了商场。
明明就看见他了，还装没看见。
“你要走了？”
孟雎尔听着她话里话外赶他走的意思，气急败坏，“你怎么一直要赶我走啊，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
郑昭昭额角抽抽，把他拽到人少的角落，“你小点声！”
孟雎尔似乎也知道自己声音有些大，抿抿嘴，开口时语气还是带着气，“你怎么这样啊。”
郑昭昭踢踢他鞋尖，“你不还得上班吗，回去吧，我还有事呢。”
孟雎尔神色嫉妒，偏偏还要压住情绪，“你来这干嘛呀，什么事啊？”
郑昭昭不作声，只是踢他鞋，“快点走吧，你上班要迟到了。”
孟雎尔抓狂，“我不上班，我下午没事！你是和别人一起出来玩的吗？她们在哪呢？是迟到了吗？你膝盖没好还让你一直等着，我就知道她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孟雎尔咽了回去，他心虚地看了一眼郑昭昭，发现郑昭昭正绷着脸，孟雎尔身上的气势也弱了下来，“我不说了，你别赶我走嘛。”
郑昭昭闻言缓和了表情，“我膝盖早好了，是来给你买礼物的，你非要问个清楚是吧。”
孟雎尔那点坏脾气一下就消失了，他眼里满是愉悦，说话跟吃了糖一样黏，“给我买呀，要给我买什么呀？”
郑昭昭默默离他远一些。
最受不了这种嗲精。
“还没逛。”
孟雎尔又往她跟前凑，“我跟你一块看呗，我喜欢什么你给我买什么就行。”
郑昭昭想了想，正巧她还在发愁给孟雎尔买什么会合适，不如直接让他自己挑，于是答应了他。
一个小时后郑昭昭坐在休息椅上小声骂街。
她就不该让孟雎尔跟着她逛！
看了那么多家店，没一个东西是他喜欢的，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他居然还当着店铺里所有人的面说人家商品不好，这个丑那个开线，偏偏那些人还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任他指责。
你们这个世界全都有病啊啊啊啊！
孟雎尔看她一副恹恹的样子，非常不自觉地坐在她身边，“生我气了吗？”
郑昭昭没说话，她现在只想回到一个小时前，干脆利落地拒绝孟雎尔和她一起逛商场的要求。
孟雎尔看着她，心里有些愧疚，但说出来的话让郑昭昭简直想打他一拳，“可是本来就很丑啊，东西很丑，那些人也很丑。”
十几天不见，他又恢复那种蔑视整个世界的样子了。
“那回去吧，等我之后再给你挑。”
郑昭昭揉揉眉心想要站起来，孟雎尔语气慌乱，“你要回去了？不给我买了吗？”
郑昭昭往前走，孟雎尔在她身后跟着碎碎念，“其实也还行，没那么丑，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的，但我第一次和你过生日嘛，我想要个特别点的礼物。”
郑昭昭没理他，听着他在自己身后小声叨叨，突然他就没了声，郑昭昭又走了几步，见孟雎尔没跟上来，于是回头看他。
孟雎尔站在原地不知道在看什么，半晌他回头看向郑昭昭，指向一个店铺，“我想要那个。”
郑昭昭看过去，是一个陶艺手工店。
“你要做手工？”
孟雎尔摇摇头，笑着看她，“我想要你送我的。”
郑昭昭想了想自己在现实世界的手工，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希望你别后悔。”
宋铮那种有钱人送孟雎尔的礼物他都看不上，自己做的垃圾手工他能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