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班上的人都惊呆了，平时里看上去文邹邹的班长，没想到是个硬茬，面对许嘉佳的无理取闹，根本没在怕的。
付姜校服衣角被人轻轻扯了下，她低眸，何晓正看着她，对她摇头。
付姜没理他，转头继续对许嘉佳说：“许嘉佳，何晓已经跟你道歉了，也给你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你不要欺人太甚。”
“呵，我这衣服不能碰水，他也赔不起，算什么解决办法？”
“如果你不窜位，安安分分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他又怎么可能会画到你的衣服？”
许嘉佳：“我换个位置坐你也要赖我？”
“难道不是吗？是你争着抢着要跟段不屿做同桌，怎么又舍不得这里跑了回来？”
许嘉佳被怼的哑口无言，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气的呼吸急促，握紧拳头看着付姜。
李慧的到来打破了教室的紧张氛围：“干嘛呢？”
看戏的同学都转过身去作势看书，付姜看了眼何晓，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许嘉佳捡起自己的外套，也回了位。
李慧目光投向付姜：“班长，发生什么事儿了？”
付姜不是那种爱打小报告的班长，她摇头：“没有，只是刚刚许嘉佳同学想要问我问题来着。”
李慧没察觉到什么不对，摆手让她坐下，扫视着班上的同学，最后目光停留在许嘉佳边上的位置。
“许嘉佳同学，你同桌呢？”
许嘉佳气呼呼地把外套穿上，摇头：“老师，我不知道。”
李慧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在讲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大家自行复习，有什么不懂的上来问我。”
小插曲算是过去了，只是在付姜埋头复习的时候，何晓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晚自习结束，大家都陆陆续续离开，付姜是值日生，留到最后打扫卫生，本该是四人一起，只是因为晚自习那一闹，大家都替许嘉佳打抱不平，自然不会有人愿意帮她。
只是等她倒完垃圾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何晓在帮她擦黑板。
她走过去，把垃圾桶放在门边，对他说：“你不用谢我，我只是替我自己出气而已。”
何晓擦完黑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粉笔灰：“我想请你吃饭。”
付姜摇头谢绝了：“不用了，你快回去吧。”
“那我明天给你带早餐。”
何晓说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立马跑出了教室。
付姜皱着眉头，下一秒，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是很可爱的。
2.
付姜回到家的时候，府城的天气立马转换成暴雨模式，她把新买的伞放在玄关处，换鞋进门。
头顶传来杜梅的声音：“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付姜拿下书包，往二楼走：“高三今天开始有晚自习，每天晚上八点五十分结束。”
杜梅还想说什么，却被付振华给拦住了：“孩子刚放学，你就让她清净会儿吧。”
杜梅指着付振华一顿骂：“付振华，我告诉你，当初我提议把她送到东城区的时候，你一个劲的反对，就是你的纵容，造就了她现在这个样子！”
付振华这下也不忍了，反驳：“杜梅你有没有良心？她是你的女儿，不是你望女成凤的筹码！”
“难道让她自甘堕落到交白卷才觉得我有良心是吗？”
“那也是你杜梅给逼的！”
争执进入高潮，杜梅听到付振华这么一句话突然就顿住了，她笑出了声，一声，两声，食指指着自己：“你在怪我吗？”
付振华插着腰走到沙发边，坐下，烦闷地挠着头。
突然杜梅就哭了，她抽泣着，指着付振华骂：“你让她把月月还给我，我就不逼她。”
提到在这个家最禁忌的名字，付振华一下眼也跟着红了，他站起身，拉过杜梅，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道：“都过去了，你也该走出来了。”
杜梅把付振华推开，抹了把泪：“我告诉你付振华，月月就是她害死的。”
付振华是真的累了，一天一夜的奔波，一下船就要面对这些糟心事，这个家的鸡飞狗跳他是真的忍无可忍。
“你放过孩子吧，她撑不住的。”
杜梅哭着哭着就笑了：“我放过她了，谁来放过我？”
“杜梅，你给老子听好了！月月的死是个意外！跟我们没有关系，跟姜姜更没有关系！”
话音刚落，付姜的脚步刚好听到楼梯口的转角处，她眼睛里闪着泪光，却逼着自己不流下来，她加快速度走下楼，换鞋出了家门。
外婆从屋里走出来，径直走到杜梅面前，扬手一巴掌落在她脸上，咬牙切齿道：“杜梅，你发疯也要有个度。”
2.
付姜躲在公交车站亭下，倾盆大雨斜着打在她的身上，她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自己没忍住流下来的泪水。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那句话。
月月就是她害死的。
杜梅一直以来对她的压榨，完全是因为，她欠着付月一条命。
付月是付姜的亲生妹妹，比付姜小两岁，在初三快要中考的时候，出了车祸。
这件事情对付家来说，是个重大的打击，尤其是对杜梅。
杜梅生付月的时候，大流血，差点死于手术台，只是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她花了一条命生出来的孩子，自然更加偏爱。
当场出车祸的还有付姜，付姜幸运地活了下来，而付月当场死亡。
距离付月出事已经过去了两年，这两年里，杜梅就跟着了魔似的，把她的错误无限放大，然后对她进行审判。
在出事之前，他们一家生活的无比幸福，只不过是，母亲偏向妹妹，而付姜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是姐姐”。
杜梅的偏心并没有让两个孩子产生隔阂，反而关系更加融洽。付姜对付月万分宠爱，有求必应。
付月心疼付姜，也因为杜梅觉得亏欠付姜。
只是，付月有一天晚上做噩梦，迷迷糊糊地说着糊话，同床的付姜第二天便拿着自己的压岁钱带着付月去看了心理医生。
检查结果出来，付月患有重度抑郁。
而在中考前一天，付月的死并不是意外，她是自杀。
卡车正常行驶，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在路上，只是在卡车转弯时，她一下变了方向，付姜没来得及拉住她，眼睁睁地看着付月被撞飞了出去。
而付姜被车后没来得及刹车的追尾车辆撞倒。
后来，安葬完付月后，付姜在书包里，发现了付月留下的遗书。
只有一句话。
“妈妈不要再逼我了。”
2.
回忆戛然而止，付姜抬头，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倾盆大雨，公交车停了又开走，车上的人下来又有人上去，所有人都在匆忙赶路，只有她，顿在原地，不知去何处。
突然身后一阵叫闹声传来，付姜扭头闻声看去。
只见远处有一群人在暴雨中乱跑，一个穿着府中校服的男生跑在最前面，身后的五六男生追着他，嘴里叫骂着“别跑”。
很快人群跑到她眼前，刷的一下，人群冲过她眼前。
付姜看清了被追的人的脸。
是何晓。
他为什么会被人追？
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等她再往下细想，她一下抬脚，也跟着追了上去。
一群人跟着何晓的逃跑方向变了道，冲进了个小胡同，或许何晓判断错了，他没想到自己跑进了一个死胡同。
一群人停下了脚步，付姜也跟着停了下来，雨太大，声太嘈，没人注意到在人群后站着的付姜。
人群中的一个男生穿着一条冲锋裤，撑着膝盖喘气，指着何晓骂道：“何晓你个死胖子，跑得还挺快。”
何晓整个人靠在墙根，透过外墙微弱的路灯，付姜看到了他难看的脸色。
看得出来，他很害怕。
可是，刚刚付姜听到了，那个男的叫了何晓的名字。
他们认识。
付姜刚想往前冲，又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打趣声。
“做什么呢这么热闹？”
一群人回头，何晓的目光也看过来这边，第一眼就看到了付姜，随后，看到了付姜身后站着的段不屿，还有叶青丘。
付姜也怔住了，怎么是他们。
“哟，还都穿着府中的校服。”冲锋男看着他们身上穿着的校服，又回头看着何晓，“胖子，你叫来的？”
何晓摇头：“我没有，我不认识他们。”
付姜知道，何晓这是在替他们开脱，这群人看着就不好惹，今天晚上为什么会追打他，想必他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雨还在下，付姜突然感觉瞬间没了雨，一抬眼，看到了黑色的伞沿，再转眸，段不屿的脸占据了她整个瞳孔。
叶青丘嘿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段不屿你大爷的还撩妹儿？”
段不屿没理会他，抓起她的手，付姜顺势拿住伞柄，他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回拉，她面对着他的胸脯。
他靠着她耳边，说：“站远点。”
说完，她抬脚往前走，冲着人群中走去，叶青丘跟前，掠过付姜的时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着打招呼：“嘿，同学，稍微离远点，不然会误伤到你。”
两个人走到了人群前面，跟何晓站成一排。
付姜往前走了几步，又转回身。
“哟，你们府中的还挺团结。”冲锋男笑着站直身子，掀开自己的外套，露出了外套里面的校服，“看好了，我们是实验的。”
付姜皱眉。
实验中学离着府中有几十公里远，两个学校八杆子打不着，何晓又是怎么跟他们惹上了交集。
叶青丘咀了一声：“你们实验的也就只有六个人追一个的本事？”
冲锋男呵呵笑了起来，看了眼身后的兄弟们，又看回前方：“那你得问问，他对我兄弟们做了些什么。”
叶青丘歪头，靠在何晓耳边问他：“兄弟，你怎么惹上他们的？”
何晓老实回答：“没惹，刚刚打了一架，手受伤了，我才跑的。”
段不屿听笑了，撑着手摸了摸鼻子：“还以为你只会道歉。”
何晓：“你知道我？”
段不屿：“一个班的，装你妈的不认识？”
何晓：“……”
果然是个暴躁哥。
突然一阵声音夹了进来，冲锋男打断他们的闲聊：“喂，我们还在这儿呢。”
叶青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着自己的寸头：“哦，不好意思啊，忽略你们了。”
“何晓，你别忘了，你现在不是实验的人，你已经是府中的人了，我们看不惯你很久了。”
哦是，何晓是从高二下学期才从实验中学转到府中来的，至于为什么转学，没人知道，只是刚转来的那天有人传话说他是被实验那边开除了。
何晓脱下书包，放在一边，说：“你们先走吧，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叶青丘：“你没听到吗？他刚刚说的，你现在是府中的人，作为府中学生，府中的人被欺负，哪有看着的道理，段不屿你说是不是？”
段不屿轻笑了声：“他说的没错。”
被忽视的冲锋男似乎忍不了了，抬脚就冲了上来，直奔何晓挥拳，何晓反应极快地躲开了，还趁着冲锋男打空，在他背后给了他一脚。
付姜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来，没忍住笑出了声。
嗯。
这是个灵活的胖子。